在鞍钢的炼钢车间里,沿着墙壁延伸的可不是普通水管,而是满载盐汽水的专用管道。浑身是汗的工人走到水龙头前,拿碗一接就是冒着泡的清凉饮料,这就是上世纪中国钢铁厂的真实写照。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些冒着泡的咸甜汽水,后来竟成了各地老牌汽水的“祖师爷”。为啥炼钢炉和汽水厂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偏偏在咱们这儿成了“铁哥们”?
这事儿得从1952年夏天说起,天津钢铁厂医院的医生们翻着苏联技术资料,发现车间温度表飙到49°C,工人中暑晕倒跟下饺子似的,百来号人倒下导致生产线频频瘫痪。炼钢炉前的高温可不是闹着玩的,炉前工流的汗能湿透几层衣裳。
苏联同行早有对策,0.5%食盐兑水再加二氧化碳,简单粗暴的盐汽水成了高温车间的“救命水”。中国医生们灵机一动,把配方改成“泡腾片”大小,盐汽水片往水里一丢,滋啦冒泡的防暑饮料就成了。
两年后,北京五零一厂更进一步,造出了直接能喝的盐汽水,劳动部门立马在全国工业城市推广开来。
但当时全国没几家专业汽水厂,为完成任务,各地钢厂各显神通。中国毛纺厂搞出个“汽水车”:两个大桶分别装小苏打和柠檬酸,管道汇到同一个龙头。
工人一拧开关,两股溶液混合反应,新鲜气泡哗哗往外冒。天津钢厂更是直接把厂里的压缩氧气筒改装,打进二氧化碳造气泡。
而财大气粗的鞍钢,愣是在车间铺了专用管道,盐汽水像自来水似的24小时供应。这些土法上马的汽水装置,意外成了中国电解质饮料的摇篮。
炼钢工人面对的可不是普通高温。平炉火焰温度1800℃,电弧炉更达到惊人的5000-6000℃。工人每小时出汗量能超过1升,随汗水流失的钠离子高达3克:相当于半茶匙盐。
若不及时补充,轻则头晕乏力,重则热痉挛甚至昏迷。当时天津钢铁厂的医疗记录触目惊心:一个夏天上百工人中暑停工,生产线频频断档。
盐汽水的科学配方正是为对抗这种极端环境而生,0.5%的盐水浓度与人体汗液电解质比例接近,能快速补充流失的钠;碳酸化处理不仅掩盖了盐水的涩味,二氧化碳气泡还能促进胃液分泌,加速水分吸收。
1954年全国劳动部门推行“防暑降温运动”,盐汽水因成本低廉(每升成本仅几分钱)、效果显著,被定为高温岗位标配。
可别小看这咸滋滋的滋味儿,在物质匮乏年代,汽水里加的糖都是战略物资。沈阳某王寺、上海某广和这些老牌汽水厂虽能机械化生产(每分钟灌装50瓶),但产品优先保障工厂。
工人领到的盐汽水甚至要定额分配,不少人自己舍不得喝,用保温瓶装着带回家。小孩子咂摸着带气泡的咸甜滋味,眼睛都亮晶晶的,谁家父母能带盐汽水回来,街坊邻居都得高看一眼。
随着钢厂汽水产能提升,这些“内部特供”渐渐流向市面。太原人熟悉的绿瓶太钢汽水,上海弄堂里的某广和盐汽水,北京孩子惦记的首钢橘子汽水,都带着鲜明的钢厂基因。
尤其是武钢,60年代初就豪置四条生产线,八小时能灌满4.6万瓶,自产自销还供应周边。
钢厂搞汽水其实有先天优势,钢铁生产本身需要制氧机,副产品二氧化碳恰好是汽水原料;厂区蒸汽管道遍布,给杀菌消毒提供了现成热源;运输队更是现成,往各车间送物资的卡车,返程就能把汽水捎到供销社。
这种“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模式,让汽水成本压到极限,玻璃瓶装盐汽水零售价才一毛五分钱,成了真正的工人饮料。
有趣的是,这些“钢铁系”汽水还暗藏地域密码,上海某广和的盐汽水微甜带柠檬香,契合江南口味;太原太钢汽水酷似雪碧,配着醋浇面片爽翻天;首钢的橘子汽水敢跟某冰洋叫板,秘诀是加了真橘子汁。
2021年首钢汽水复刻版上市时,老工人排队重温的不仅是味道,更是那段“车间领汽水回家光宗耀祖”的记忆。
当年鞍钢的盐汽水管道早已不见踪迹,但钢厂与汽水的血脉联系仍在延续。现代炼钢厂仍标配防暑饮料站,只是配方更科学:按作业温度分级供应,40℃环境用含盐0.1%的柠檬饮料,50℃以上才用0.3%盐度的专业电解质溶液。
宝钢等企业更把“防暑降温”纳入安全生产体系,实时监测车间温湿度和工人缺水状态。再看这段历史,钢厂汽水恰是中国工业化的生动切片。
它源于苏联的防暑经验,兴于新中国钢铁工业腾飞,盛于计划经济的资源配置智慧。当我们在便利店拿起一瓶盐汽水,舌尖泛起的不仅是咸甜气泡,还有共和国炼钢炉旁流淌的汗水与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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