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们，我们公司把我裁员了，翻译工作到此结束！"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德国客户代表团十几双蓝色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我，眼中写满了震惊和困惑。
施密特先生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的手机屏幕上还亮着人事部王经理刚刚发来的裁员通知，时间显示14:32，距离这场价值三千万欧元的合作谈判开始仅仅过去了两个小时。
张总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缓缓地合上了面前的翻译记录本，动作轻得像在举行某种庄严的仪式。
整个会议室里只剩下中央空调轻微的嗡鸣声，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而我，林欣，这个在这家公司工作了整整八年的首席德语翻译，此刻只想知道一个答案——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01
八年前的那个春天，我刚从德语系研究生毕业，怀着满腔热血走进了这家名为"东方国际"的外贸公司。
那时的我青涩而充满理想，相信凭借自己在德国交换学习一年的经历和扎实的语言功底，一定能在这个行业里闯出一片天地。
张总当时还只是业务部的一个小主管，是他亲自面试了我。
"林欣，你的德语水平确实不错，但是商务翻译和学校里学的可不一样。"张总当时这样对我说，眼神里带着一种长辈般的关怀。
我点点头，虚心地表示愿意从基础做起。
第一次正式的翻译任务，是陪同张总去拜访一家德国的机械制造商。
那天我紧张得手心出汗，生怕出现任何纰漏。
当德方代表用一口标准的巴伐利亚方言快速介绍技术参数时，我差点跟不上节奏。
但我咬着牙，凭借着在慕尼黑生活时积累的听力基础，硬是把每一个细节都准确地传达给了张总。
谈判结束后，张总拍了拍我的肩膀："不错，有潜力。"
就这样，我在东方国际扎下了根。
从最初的业务助理，到后来的初级翻译，再到现在的首席德语翻译，这八年来我几乎参与了公司所有重要的德语项目。
我见证了公司从一个几十人的小企业发展成为拥有三百多名员工的中型外贸公司。
也见证了张总从一个普通主管一步步爬到总经理的位置。
这些年来，我为公司翻译过的合同总价值超过了两个亿。
我陪同客户走过了德国的科隆、法兰克福、慕尼黑，也接待过无数次来华访问的德国商人。
在同事们眼里，我是公司的德语翻译专家，是张总最信任的下属之一。
在客户眼里，我是专业、可靠的合作伙伴，许多德国企业都指名要求由我来负责翻译工作。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我自愿退休的那一天。
但我错了。
就在三个月前，公司开始了一轮"结构调整"。
02
三个月前的那个下午，人事部王经理召集了所有部门主管开会。
我作为翻译部的负责人，也收到了会议通知。
会议室里，王经理一脸严肃地宣布了公司的"优化重组计划"。
"由于市场环境的变化和成本压力的增加，公司决定进行人员结构调整。"王经理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我们需要提高效率，减少冗余。"
我当时并没有太在意，以为这只是例行的人事调整。
毕竟翻译部门一直是公司的核心部门，业绩稳定，客户满意度也很高。
但接下来的几周里，我开始感觉到一些微妙的变化。
首先是小陈，我的助理翻译，突然被调到了市场部做行政工作。
"林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王经理说市场部更需要我。"小陈收拾东西时，眼圈红红的。
然后是技术支持老刘，被安排提前退休。
"林欣，以后设备有问题你就直接找外面的维修公司吧。"老刘临走前对我说，声音里带着无奈。
翻译部从原来的五个人变成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主动找到了张总。
"张总，翻译部的人员配置是不是有些问题？现在项目越来越多，我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我在他的办公室里直言不讳地说。
张总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看文件。
"现在公司都在精简人员，你先撑一撑，过段时间再说。"
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了以前那种亲切感。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点点头退了出来。
从那以后，我的工作量开始急剧增加。
原本需要团队配合完成的大型项目，现在全部压在我一个人身上。
我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周末也很少休息。
母亲多次电话催我回家吃饭，都被我以工作忙为由推掉了。
"欣欣，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母亲在电话里心疼地说。
"妈，再坚持一下就好了，公司现在正是关键时期。"我安慰她，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专业，就能度过这个难关。
我以为张总只是在考验我，测试我的能力和忠诚度。
我甚至还天真地以为，等这轮调整结束后，我可能会得到晋升。
但现实比我想象的要残酷得多。
03
两个月前，我开始注意到一些更加不寻常的迹象。
公司新招了一个叫Lisa的年轻女孩，据说是海归，德语专业八级。
Lisa比我小五岁，长得很漂亮，总是穿着时尚的职业装，踩着细高跟鞋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最重要的是，她的薪水只有我的三分之一。
"林姐，以后请多多指教！"Lisa第一天上班时对我甜甜地笑着说。
我当时还很热心地准备带她熟悉业务流程。
但很快我发现，Lisa并不是来给我当助手的。
她直接被安排在我隔壁的办公室，和我平级，也负责德语翻译工作。
更让我不安的是，张总开始有意无意地让Lisa参与一些重要项目。
"林欣，这个项目比较简单，让Lisa练练手吧。"张总在分配任务时这样说。
我看着Lisa接过文件时脸上洋溢的兴奋表情，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随着时间的推移，Lisa承担的项目越来越多，而且都是相对轻松、利润较高的项目。
那些真正困难的、需要丰富经验的复杂谈判，依然全部交给我来处理。
我开始明白公司的真正意图了。
他们想要用Lisa来替代我，但又不想完全放弃我的经验和能力。
所以他们让我继续处理那些Lisa还无法胜任的高难度项目，同时培养Lisa逐步接手我的工作。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过渡计划。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屈辱。
八年来，我为这个公司付出了我最好的年华。
我放弃了多少个人时间，推掉了多少社交活动，甚至因为工作太忙而错过了几段感情。
我的德语水平在业内是有口皆碑的，我的专业能力得到了所有合作伙伴的认可。
但现在，他们要用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来替换我，仅仅因为她年轻、便宜。
我开始失眠，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想着公司的变化，想着自己的未来。
我也曾考虑过主动离职，去寻找新的工作机会。
但在这个行业里，像我这样的年龄已经不再是优势。
而且我在这家公司待了八年，外面的人会怎么看我？
他们会不会认为我是被迫离开的？
我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留下来，要承受被慢慢边缘化的痛苦；离开，又要面对重新开始的不确定性。
04
上个月，情况变得更加明朗化了。
公司接到了一个来自德国巴伐利亚州的大型项目，涉及新能源设备的技术转让，合同金额高达三千万欧元。
这是公司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德国订单。
按理说，这样重要的项目应该由我这个首席翻译来负责。
但张总却在部门会议上宣布，这个项目由Lisa担任主翻译，我只是"协助配合"。
"Lisa的德语很标准，年轻人学习能力强，这个项目正好让她锻炼一下。"张总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我心上。
我当时就站了起来："张总，这个项目涉及很多专业术语和技术细节，我觉得还是我来负责比较合适。"
张总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冷漠。
"林欣，公司的决定已经定了，你要服从安排。"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一切。
我不再是那个张总信任的下属，我已经变成了一个负担。
一个薪水高、年龄大、随时可能被替代的负担。
接下来的几周里，我眼睁睁地看着Lisa在准备这个项目。
她确实很努力，经常加班到很晚，向我请教各种专业问题。
"林姐，这个技术术语的德语表达是什么？"
"林姐，德国人的商务习惯是怎样的？"
"林姐，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
我一一为她解答，心情却越来越复杂。
我在培训自己的替代者，在为自己的被淘汰做准备。
这种感觉太荒诞了，但我又不得不配合。
因为如果我拒绝，那就是"不配合工作"，公司就有理由立即解雇我。
项目准备期间，我也见识到了Lisa的另一面。
她经常穿着短裙去张总的办公室汇报工作，每次出来时都是满脸笑容。
她和公司其他高层的关系也处理得很好，经常参加一些我从未被邀请过的聚餐。
我开始明白，这个游戏的规则已经改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专业能力竞争，而是更复杂的综合较量。
而在这场较量中，我注定是失败者。
前天晚上，我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欣欣，隔壁张阿姨介绍了个不错的男孩子，要不要见见面？"
我苦笑了一声："妈，我现在工作都不稳定，哪有心思想这些。"
"什么叫工作不稳定？你不是公司的骨干吗？"
我没有回答母亲的问题，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昨天晚上，我在办公室加班整理德方客户的资料，为今天的重要会议做最后准备。
虽然Lisa是主翻译，但很多基础工作还是需要我来完成。
看着那些熟悉的德语文档，想着明天即将见到的德国客户，我心情五味杂陈。
这可能是我在这家公司参与的最后一个重要项目了。
但我没想到，结局会来得这么突然，这么直接。
05
今天上午九点，德国客户代表团准时抵达公司。
这是一个由八名专家组成的考察团，为首的是施密特先生，一个五十多岁的严谨德国工程师。
我和Lisa一起在会议室门口迎接他们。
"Guten Morgen, willkommen in unserem Unternehmen."（早上好，欢迎来到我们公司。）我用标准的德语向他们问好。
施密特先生听到我的德语发音，眼睛亮了一下："Ihr Deutsch ist sehr gut!"（您的德语很棒！）
我微微一笑，心里涌起一种久违的自豪感。
张总亲自主持了这次会议，会议室里坐满了公司的高层。
按照安排，Lisa坐在主翻译的位置上，我坐在她旁边的辅助位置。
会议开始后，Lisa确实表现得很不错，德语发音标准，翻译也基本准确。
但我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当德方开始讨论技术细节时，Lisa明显开始吃力了。
"Wir brauchen eine detaillierte Analyse der Energieeffizienz..."（我们需要对能源效率进行详细分析...）施密特先生说道。
Lisa停顿了一下，然后翻译成："他们需要分析能源...效果。"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Energieeffizienz"是能源效率，不是能源效果。
但我没有纠正，因为我只是"协助人员"。
随着会议的深入，Lisa的错误越来越多。
她把"技术转让"翻译成了"技术转移"，把"专利授权"翻译成了"专利许可"。
虽然意思大致相近，但在正式的商务谈判中，用词的精确性是非常重要的。
我看到施密特先生的眉头越皱越紧，显然他发现了翻译中的问题。
张总也注意到了德方的反应，不断向我投来询问的眼神。
我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想要维护公司的形象，另一方面又对自己目前的境遇感到愤怒。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瞄了一眼，是王经理发来的微信消息。
我以为是工作相关的事情，就点开了。
但看到消息内容的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停止了。
"林欣，根据公司决定，你被列入本轮优化名单。请于今日下午六点前到人事部办理相关手续。"
我盯着这条消息，感觉血液在血管里凝固了。
时间显示14:32，距离会议开始已经过去了两个半小时。
此刻，施密特先生正在详细询问技术参数，Lisa正在努力翻译，张总正在认真倾听。
而我，这个为公司服务了八年的首席德语翻译，却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收到了裁员通知。
我抬起头，看着会议室里的所有人。
没有人知道我刚刚收到了什么消息。
没有人在乎我此刻的感受。
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协助人员"。
我的手开始轻微颤抖，心跳加速。
八年的委屈、愤怒、不甘在这一刻全部涌了上来。
我想起了第一次来公司面试时张总的笑容，想起了这些年来无数个加班的夜晚，想起了为公司赢得的每一个德国客户。
现在，他们要在我负责的最重要的项目进行到一半时把我解雇。
这不仅是对我专业能力的否定，更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我缓缓地站了起来，会议室里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我。
张总疑惑地看着我，Lisa停下了翻译，德国客户们也在等待。
我看着施密特先生那双清澈的蓝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我的嘴角微微上扬，手指轻抚过手机屏幕上那条裁员通知。
然后，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说出那句将会改变所有人命运的话...
06
"先生们，我们公司把我裁员了，翻译工作到此结束！"
这句中文从我嘴里清晰地说出，每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会议室的每个人心上。
德国客户们虽然听不懂中文，但从我的语气和在场所有中方人员的表情中，他们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张总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放在桌上，茶水溅了出来。
"林欣！你在干什么？！"他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
我转向施密特先生，用德语继续说道："施密特先生，很抱歉，我刚刚收到了公司的解雇通知。作为一个即将被解雇的员工，我觉得我有义务告诉您一个事实。"
施密特先生瞪大了眼睛，其他德国专家也面面相觑。
"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您听到的翻译存在多处错误。比如，您刚才问的'Energieeffizienzanalyse'被翻译成了'能源效果分析'，正确的应该是'能源效率分析'。还有'Patentlizenzierung'被翻译成了'专利许可'，正确的应该是'专利授权'。"
我的声音平静而清晰，每个德语单词的发音都完美无瑕。
Lisa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意识到我在做什么。
"还有，"我继续说道，"当您询问技术转让的具体条款时，翻译漏掉了'exclusivity'（排他性）这个关键词，这可能会对您的决策造成重大影响。"
施密特先生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严肃，他开始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
王经理这时冲进了会议室，显然是张总紧急叫来的。
"林欣，你马上出去！"王经理厉声说道。
我看着他，冷笑了一声："王经理，您的裁员通知发得还真是时候。在公司最重要的项目进行时，解雇负责这个项目的首席翻译。我想德国朋友们会很感兴趣这种管理方式。"
我转向施密特先生，继续用德语说道："施密特先生，我在这家公司工作了八年，参与翻译的合同总价值超过两亿人民币。我对自己的专业能力很有信心，但我的公司显然不这么认为。"
"So, Sie werden entlassen? Warum?"（所以，您被解雇了？为什么？）施密特先生用德语问道。
这个问题让会议室里的空气再次凝固了。
张总看着我，眼中既有愤怒，也有一丝恐惧。
他知道，如果我把真相告诉德国客户，这笔三千万欧元的生意很可能就此泡汤。
07
我看着施密特先生那双期待答案的蓝眼睛，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
八年来，我第一次掌握了主动权。
"施密特先生，"我用德语慢慢说道，"我被解雇的原因很简单——我的薪水太高了。公司找到了一个更年轻、更便宜的替代者。"
我指了指Lisa，"这位女士的薪水只有我的三分之一。对于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公司来说，这是一个很划算的交易。"
施密特先生皱起了眉头，他显然对这种商业逻辑感到不舒服。
在德国的企业文化中，经验和专业能力是被高度重视的，轻易解雇资深员工是不可接受的行为。
"但是，"施密特先生用德语说道，"专业能力不应该被忽视。我们注意到了翻译中的问题，这让我们对贵公司的专业水准产生了疑虑。"
张总虽然不懂德语，但从施密特先生的表情和语气中，他已经感觉到了不妙。
"林欣，翻译一下！"他急切地命令我。
我看着他，嘴角浮现出一个讽刺的微笑。
"对不起，张总，我已经被解雇了。按照劳动法，被解雇的员工没有继续工作的义务。"
张总的脸色变得铁青，他转向Lisa："你来翻译！"
Lisa颤抖着站起来，但她的德语水平显然无法理解施密特先生刚才那段复杂的表述。
"他说...他说..."Lisa结结巴巴，额头上开始冒汗。
施密特先生看到这一幕，和其他德国专家交换了一个眼神。
然后他站了起来，用英语说道："I think we need to reconsider our cooperation."（我想我们需要重新考虑我们的合作。）
这句英语像一颗炸弹在会议室里爆炸。
张总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意识到这笔三千万欧元的生意可能要泡汤了。
"施密特先生，请等一下，我们可以解释..."张总用蹩脚的英语说道。
但施密特先生已经开始收拾文件。
"在德国，我们非常重视合作伙伴的诚信和专业能力。一个在关键项目进行时解雇首席翻译的公司，让我们对继续合作的可能性产生了严重怀疑。"
施密特先生的英语很标准，每个词都清晰有力。
我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八年来积压的怨气在这一刻得到了完全的释放。
我知道我的职业生涯可能会因此受到影响，我知道我可能会被整个行业封杀。
但我不后悔。
有些尊严，比工作更重要。
有些原则，比金钱更珍贵。
08
德国代表团最终还是离开了。
他们礼貌地表示会"重新评估合作可能性"，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会议室里只剩下公司的高层们，气氛压抑得可怕。
张总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三千万欧元的合同，就这样飞了。
王经理站在一旁，不敢说话，他知道自己的裁员通知发送时机成了这场灾难的导火索。
Lisa缩在角落里，眼中满含泪水，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无法胜任这个职位了。
而我，依然平静地站在那里，手中拿着那份裁员通知。
"林欣，"张总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我看着他，那个八年前给我机会的人，那个我曾经尊敬的领导。
"我知道。我做了一个有尊严的人应该做的事情。"
"你毁了公司！毁了这笔生意！"张总愤怒地拍桌子。
"不，"我摇摇头，"毁掉这笔生意的不是我，是你们的短视和贪婪。"
我走到会议桌前，把手中的裁员通知放在桌上。
"张总，您还记得八年前面试我时说的话吗？您说过，专业能力是立足之本，诚信是合作之基。"
张总愣住了，他显然还记得那句话。
"但现在，你们为了节省成本，在最关键的项目进行时解雇最有经验的员工。您觉得这样的公司还配得上德国人的信任吗？"
我的话像刀子一样刺进了张总的心里。
他知道我说的是对的，但他已经无法回头了。
"林欣，"他的声音变得无力，"你可以走了。"
我点点头，转身向门口走去。
就在我即将踏出会议室的时候，我听到了张总的声音：
"等一下。"
我回过头，看到张总站了起来。
"对不起。"他说，声音很轻，但我听得很清楚。
这句迟来的道歉，让我心中最后的愤怒也消散了。
我点点头，推开门走了出去。
三个月后，我收到了德国那家巴伐利亚公司的邀请函。
施密特先生通过朋友找到了我，邀请我加入他们在中国新设立的分公司，担任首席中德翻译顾问。
薪水是我在东方国际时的三倍。
签约那天，施密特先生对我说："那天在会议室里，您的坦诚和专业精神让我们印象深刻。一个敢于为原则而战的人，才是真正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
我微笑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有时候，失去一份工作，是为了找到一个更好的未来。
有时候，为了尊严而战，是人生中最值得的投资。
而那句在会议室里说出的话，成了我职业生涯的转折点，也成了我人生中最不后悔的选择。
年底的时候，我听说东方国际破产了。
没有了那笔三千万欧元的大订单，再加上其他客户对公司专业能力的质疑，公司最终还是没有挺过那个寒冬。
我没有幸灾乐祸，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一个不尊重人才的公司，终究会为自己的短视付出代价。
而我，正在德国慕尼黑的办公室里，用流利的德语为新的项目做准备。
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我的桌案上，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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