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恨玉站在玄关处,手指紧紧抠着冰凉的木质门框。

吕烨熠的手牢牢攥着傅嘉怡的手腕,力度大得指节泛白。

他胸口剧烈起伏,怒视着许恨玉,眼神里混杂着被挑战权威的恼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让她进来?除非我死。”许恨玉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针,扎在凝滞的空气里。

吕烨熠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他猛地扯过身边那个泫然欲泣的女人。

“许恨玉!你非要这样是不是?你这是把我往门外推!”

他几乎是咆哮着,声音震得走廊声控灯忽明忽灭。

傅嘉怡依偎在他身侧,低垂着眼睑,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好,我们走!我看你能硬气到几时!”吕烨熠狠狠瞪了许恨玉一眼。

他拉着傅嘉怡,转身大步走向电梯间,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出决绝的意味。

他以为会听到身后传来奔跑的脚步声,或者至少是带着哭腔的挽留。

他甚至刻意放慢了半步,给她留下追上来拉扯、哀求的机会。

就像过去无数次争吵后,她最终都会做的那样。

可是没有。

身后只有一片死寂,以及一声轻微却坚定的“咔哒”落锁声。

那声音像是一道分水岭,彻底隔开了两个世界。

吕烨熠绝不会想到,这竟是他作为“男主人”,最后一次站在这个家门口。

他也绝不会想到,当他数日后带着几分得意与等待安抚的心情归来时。

这扇熟悉的门后,将是一个天翻地覆、让他措手不及的世界。

而那个他以为始终在原地等待他归来的妻子,早已计算好每一步,冷静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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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周末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柔柔地洒在餐厅的橡木餐桌上。

许恨玉将温好的牛奶和煎得金黄的荷包蛋端上桌,摆盘细致得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的焦香和现磨咖啡的醇厚气息。

这是一天中最宁静的时刻,也是这个家看起来最接近“幸福”模板的时刻。

吕烨熠还睡着,卧室门紧闭着。

许恨玉解下围裙,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客厅墙壁。

那幅巨大的婚纱照占据了最显眼的位置。

照片上的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笑容腼腆而满足,依偎在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吕烨熠身边。

吕烨熠的手紧紧揽着她的腰,眼神里满是占有和得意。

那时他们都以为,抓住了幸福的模样。

许恨玉的眼神在照片上停留了几秒,清澈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阴霾。

像平静湖面下悄然滑过的暗流,转瞬即逝。

她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拂过相框玻璃上几乎不存在的灰尘。

动作轻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眷恋,又似乎夹杂着更复杂的情绪。

三年了。

这间房子,这个家,是她一点一滴布置起来的。

从窗帘的颜色到沙发的款式,甚至阳台上每一盆绿植的挑选,都凝聚着她的心血。

这里曾充满她对未来的全部憧憬。

可现在,某些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变质。

如同角落里那块偶尔会返潮的墙皮,外表光鲜,内里却已滋生着不易察觉的霉点。

卧室里传来窸窣的声响,接着是吕烨熠带着睡意的呼唤:“恨玉,我的那件蓝条纹衬衫呢?”

许恨玉收回目光,脸上的神情恢复成一贯的温顺平静。

她转身走向卧室,声音柔和地应着:“熨好了,挂在衣柜左边。”

她推开门,看见吕烨熠正坐在床边揉着头发,只穿着睡裤,露出精壮的上身。

阳光透过窗纱在他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嗯,还是你细心。”吕烨熠打了个哈欠,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他走到衣柜前,拿出那件衬衫熟练地穿上。

许恨玉自然地走上前,帮他整理着后领,手指拂过他颈后的皮肤。

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到她的指尖。

曾几何时,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会让她心跳加速。

如今,却只剩下一种近乎本能的习惯。

“今天周末,有什么安排吗?”许恨玉一边帮他系着纽扣,一边轻声问。

吕烨熠享受着她的服务,漫不经心地回答:“哦,嘉怡那边好像有点事,下午可能得出去一趟。”

“傅嘉怡?”许恨玉系纽扣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嗯,她一个女孩子,在这边也没什么亲戚朋友,遇到麻烦能帮就帮一下。”吕烨熠说得理所当然。

许恨玉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最后一颗纽扣系好,又抚平了衬衫上细微的褶皱。

她的沉默似乎让吕烨熠有些不适,他低头看了看她。

“怎么?又不高兴了?就是普通朋友帮个忙,你别多想。”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敷衍,还有一点点被质疑的不耐。

许恨玉抬起头,脸上漾开一个浅淡的笑容:“没不高兴,快去吃早餐吧,要凉了。”

她转身先走出了卧室,背影纤细而挺拔。

吕烨熠看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或许只是自己多心了。

他摇摇头,跟着走向餐厅,注意力很快被香气扑鼻的早餐吸引过去。

餐厅里,阳光正好,一切看起来温馨而和谐。

只有许恨玉自己知道,心底某个角落,正在一点点结冰。

她安静地坐在吕烨熠对面,看着他大口吃着早餐,胃口很好的样子。

她小口啜饮着牛奶,目光再次掠过客厅那幅婚纱照。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阴霾,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像暴风雨来临前,异常沉闷却清晰的天空。

02

早餐在一种微妙的寂静中结束。

只有餐具碰撞的清脆声响,点缀着过分安静的空间。

吕烨熠似乎并未察觉这份异样,他很快吃完了自己那份食物。

然后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着,眉头偶尔蹙起。

许恨玉安静地收拾着碗盘,水流声哗哗地响着,冲刷着洁白的骨瓷。

她洗得很慢,很仔细,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窗外,一只麻雀落在阳台的栏杆上,歪着头好奇地朝里面张望。

随即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留下空荡荡的栏杆。

就在这时,吕烨熠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是一首流行的情歌副歌部分。

许恨玉关掉水龙头,厨房瞬间安静下来。

那铃声显得格外刺耳。

吕烨熠瞥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种混合着关切和急切的神情。

他几乎是立刻接起了电话,声音不自觉放柔了几分。

“嘉怡?怎么了?……别急,慢慢说……现在吗?好,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他的语调是许恨玉很久未曾听到过的温柔和耐心。

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保护欲。

许恨玉背对着他,继续擦着已经沥干水分的盘子。

她的动作依然平稳,只是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吕烨熠挂了电话,匆匆站起身。

“嘉怡遇到点麻烦,好像是房东要临时收房,东西都得搬出来,乱七八糟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

“她一个女孩子搞不定,我得过去帮帮忙。”

许恨玉转过身,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脸上没什么表情。

“今天不是说好一起去看看妈吗?她念叨你好几天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吕烨熠穿鞋的动作顿了一下,显得有些烦躁。

“妈那边下周再去也一样。嘉怡这事比较急,她都快哭了。”

“而且就是搬个家,能要多长时间?我处理完就回来,耽误不了晚饭。”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日常生活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许恨玉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每次她有事,你总是比较急。”

这句话她说得很轻,不像质问,更像一句陈述。

吕烨熠像是被戳到了什么,音量提高了几分。

“许恨玉,你这话什么意思?朋友有难处帮一把不是应该的吗?”

“你怎么变得这么小心眼?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他语气里的责备和不耐毫不掩饰。

仿佛所有的问题,都源于她的“不够大度”。

许恨玉没有再争辩。

她只是低下头,继续擦拭着那个早已干净透亮的盘子。

一下,又一下。

阳光照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见她沉默,吕烨熠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了。

他缓和了一下语气,走过来想拍拍她的肩。

“好了,别多想。我尽快回来,晚上带你出去吃好的,嗯?”

他的手还没碰到她,许恨玉却微微侧身,避开了这个动作。

她端起洗好的碗盘,转身走向碗柜,只留给他一个沉默的侧影。

吕烨熠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脸色沉了沉。

但想到傅嘉怡还在电话里呜咽的哭声,他终究没再说什么。

“我走了。”他丢下这句话,拉开门,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楼道里。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震得墙壁似乎都轻轻一颤。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阳光无声地移动,以及许恨玉缓慢摆放碗碟时发出的轻微磕碰声。

她将最后一个盘子放进碗柜,关上门。

然后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

没过多久,就看到吕烨熠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疾驰而出,汇入街上的车流。

迅速而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许恨玉放下窗帘,光线重新被隔绝在外。

她环顾着这个宽敞明亮、却突然显得异常空旷的家。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吕烨熠匆忙离开时带起的风。

以及,一种叫做“漠视”的冰凉。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一个柔软的抱枕抱在怀里。

目光再次落在那幅婚纱照上,久久没有移动。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连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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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夜色像浓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城市。

墙上的挂钟时针早已划过数字“12”,发出沉闷的嘀嗒声。

许恨玉蜷缩在沙发里,身上搭着一条薄薄的毛毯。

电视屏幕闪着幽蓝的光,播放着午夜时分的无聊购物节目。

主持人的声音亢奋却空洞,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没有换台,也没有睡着,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像海边一块被岁月打磨光滑的礁石,沉默地承受着潮汐的来去。

终于,楼道里传来了熟悉的、略显凌乱的脚步声。

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带进一股夜晚微凉的空气和淡淡的烟酒气味。

吕烨熠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些许疲惫,更多的却是一种松弛的惬意。

他脱下外套,随手扔在玄关的柜子上。

看到沙发上的许恨玉,他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

“怎么还没睡?不是让你先睡别等我吗?”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仿佛她的等待是一种多余的负担。

许恨玉从沙发上坐起身,毛毯从肩头滑落。

她穿着单薄的睡衣,在夜晚的低温里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我睡不着。”她轻声说,目光落在吕烨熠身上。

敏锐地捕捉到他白色衬衫衣领上,那一小块不易察觉的、暧昧的粉色痕迹。

像是口红,又像是某种果汁渍。

但更重要的是,一股甜腻而陌生的香水味。

随着他的靠近,若有若无地飘散过来。

这不是傅嘉怡平时用的那种清新淡雅的香水。

这是一种更浓郁、更具侵略性的味道。

许恨玉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但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问:“事情处理得还顺利吗?”

吕烨熠一边松着领带,一边走向厨房倒水。

“还行,东西不多,就是搬来搬去麻烦。后来嘉怡说不好意思,请我吃了顿饭。”

他喝了一大口水,喉结滚动着,语气自然得像在谈论天气。

“在哪儿吃的?”许恨玉跟着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一片羽毛落下。

吕烨熠放下水杯,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

“就附近随便找了个地方。怎么了,盘问这么细?”

许恨玉没有退缩,继续问道:“你身上有香水味,不是傅嘉怡常用的那种。”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平静的表象。

吕烨熠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转过身,脸上那点残存的惬意瞬间被恼怒取代。

“许恨玉!你还有完没完?”

他提高了音量,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累了一天,回来你能不能消停点?”

“什么香水味?估计是吃饭的地方沾上的,或者电梯里蹭到的!”

“你能不能别整天疑神疑鬼的?像个侦探一样有意思吗?”

他一连串的质问像冰雹一样砸过来。

带着被戳穿后的虚张声势和惯有的倒打一耙。

许恨玉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

看着他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心虚。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因为他的愤怒而退缩或道歉。

只是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牢牢地看着他。

这种沉默的注视,反而让吕烨熠更加不安和暴躁。

“我真是受够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每天回来就要面对你这张怨妇脸!我出去帮个朋友怎么了?”

“难道结了婚,连正常的社交自由都没有了吗?”

“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一点都不可爱!”

他将所有的责任,轻而易举地推到了她的身上。

仿佛一切的根源,都是她的“不信任”和“改变”。

许恨玉听着这些熟悉的指责,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细密的刺痛。

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荒谬感。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同床共枕了三年的男人,陌生得可怕。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咽。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吕烨熠,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就是我在帮一个朋友!普通的男性朋友也会这么做!”

吕烨熠斩钉截铁地说,眼神却避开了她的直视。

他绕过她,径直走向浴室。

“我洗澡了,累死了。你别再无理取闹了。”

浴室门被重重关上,紧接着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也像是隔绝了他们之间最后的沟通可能。

许恨玉独自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

头顶冰冷的灯光将她单薄的身影拉得很长。

空气中,那股陌生的香水味似乎更加清晰了。

混合着酒气,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夜晚清冷的风吹进来。

吹散这令人窒息的空气,也吹凉她最后一点残存的期望。

她望着楼下零星亮着的灯火,每一盏灯背后,或许都有一个故事。

而她的故事,似乎已经走到了一个关键的转折点。

一个需要她独自做出抉择的十字路口。

水声停了,吕烨熠围着浴巾走出来,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进了卧室。

很快,卧室里传来了沉重的鼾声。

他睡得毫无负担,仿佛刚才的争吵从未发生。

许恨玉在窗边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双腿麻木,直到东方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

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而她的心里,某些决定,也如同这黎明前的曙光,逐渐清晰起来。

04

连续几天的阴雨,让城市浸润在一片湿漉漉的灰蒙之中。

许恨玉撑着一把素色的雨伞,穿过行人稀疏的街道。

最终走进一家位于僻静巷弄里的咖啡馆。

门上挂着的风铃因为她的进入,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咖啡馆里光线昏黄,空气中漂浮着咖啡豆烘焙后的浓郁香气和轻柔的爵士乐。

一个穿着干练西装套裙、气质精明的中年女人。

早已坐在靠窗的卡座里,面前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

她看到许恨玉,抬手示意了一下,眼神锐利而冷静。

这是李媛,许恨玉的姨妈,也是本市小有名气的离婚律师。

“恨玉,这边。”李媛的声音不高,却自带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许恨玉收起伞,放在门边的伞架上,然后走过去在李媛对面坐下。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底下有淡淡的青影,显然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

服务生走过来,许恨玉点了一杯热牛奶。

“怎么喝这个?不像你风格。”李媛微微挑眉,她记得外甥女以前最爱喝拿铁。

“最近胃不太舒服。”许恨玉勉强笑了笑,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指尖冰凉。

李媛没有多问,只是用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仔细打量着她。

“你在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不是吕烨熠那小子又欺负你了?”

许恨玉低下头,看着自己纤细却因为做家务而略显粗糙的手指。

沉默了片刻,她才抬起头,眼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和痛苦。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清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

“小姨,我想离婚。”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李媛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轻轻搅动着杯里的咖啡。

“想清楚了?不是一时冲动?”

“想清楚了。”许恨玉点点头,“比过去三年里的任何时候都要清楚。”

她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包括吕烨熠与傅嘉怡越发肆无忌惮的往来。

包括那晚他衣领上的痕迹和陌生的香水味。

以及他理直气壮的指责和冷漠,都平静地叙述了一遍。

没有过多的情绪渲染,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

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李媛安静地听着,偶尔喝一口咖啡,眼神越来越沉。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听完后,李媛冷冷地评价了一句。

“我早就觉得这小子靠不住,当初追你的时候表现得天花乱坠……”

“小姨,”许恨玉打断她,语气平静,“过去的事不提了。”

“我现在只想知道,如果我提出离婚,在法律上需要注意什么?”

“尤其是……财产方面。”

她提到“财产”两个字时,眼神锐利地看向李媛。

李媛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恨玉,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有所准备了?”

许恨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拿出一个普通的牛皮纸文件袋。

轻轻推到李媛面前。

李媛打开文件袋,抽出里面的东西翻看着。

越看,她眼中的惊讶之色越浓。

里面不仅有吕烨熠这几年的银行流水复印件。

还有一些他参与的投资项目文件截图。

甚至有几张他在不同场合与傅嘉怡举止亲密的照片。

虽然不足以直接认定为出轨证据,但足以说明问题。

更关键的是,里面还有一份房产证的复印件。

以及许恨玉婚前购买的一份理财产品的详细记录。

“这些……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李媛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外甥女。

许恨玉端起刚刚送来的热牛奶,双手捧着,汲取着那一点点温度。

“从第一次发现他和傅嘉怡聊天记录不对劲的时候,就开始了。”

“大概,一年前吧。”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李媛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外甥女,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愫。

有心疼,有惊讶,更多的是一种刮目相看。

她一直以为恨玉是那种传统的、逆来顺受的女性。

没想到,在感情受到致命威胁时,她展现出了如此惊人的冷静和远见。

“你做得对。”李媛将文件收好,神情变得严肃而专业。

“根据婚姻法,婚内财产原则上平分。但这套房子……”

她指了指房产证复印件:“虽然是婚后购买,但首付是你卖掉了婚前那套小公寓支付的。”

“而且贷款这几年,也主要是用你的工资在还。”

“如果能证明这一点,你可以主张房屋产权的大部分份额,或者要求相应补偿。”

“另外,你需要注意他是否有转移、隐匿财产的迹象。”

许恨玉认真地听着,不时点点头。

“他最近在打听抵押贷款的事情,好像是想投资他舅舅介绍的一个项目。”

“程家兴?”李媛皱了皱眉,“那个老滑头介绍的项目,十有八九不靠谱。”

“我知道。”许恨玉嘴角勾起一丝冷冷的弧度。

“所以我‘建议’他再考虑考虑,暂时拖住了他。”

李媛看着外甥女,忽然觉得她有些陌生。

那种隐藏在温顺外表下的锋芒和算计,是她从未见过的。

“恨玉,你……真的想好了吗?离婚不是小事。”

“一旦启动,可能就是一场硬仗。吕烨熠的性子,恐怕不会轻易放手。”

许恨玉望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眼神飘向远方。

“小姨,当一个你曾经无比信任的人,一次次用谎言和冷漠践踏你的真心时。”

“你就没有退路了。”

“我不是在赌气,我是在为自己谋划生路。”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

李媛沉默了片刻,然后郑重地点点头。

“好,既然你决定了,小姨一定全力帮你。”

“这些材料我先带回去仔细研究。你需要做的,是继续稳住他。”

“不要打草惊蛇,尤其是在财产分割方案确定之前。”

“我明白。”许恨玉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乌云散去,露出一角淡蓝色的天空。

许恨玉喝完最后一口牛奶,站起身。

“小姨,谢谢你。我先回去了,出来太久他会起疑。”

李媛也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里充满了鼓励和担忧。

“照顾好自己,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许恨玉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了一种新生的力量。

她撑开伞,走进雨后天晴的巷道里。

阳光透过湿漉漉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她的背影在光影中,显得既单薄,又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坚韧。

李媛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一场风暴,即将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家庭里爆发。

而她的外甥女,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完全躲在长辈羽翼下的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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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维持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诡异平静。

许恨玉依旧每天准备早餐晚餐,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面对吕烨熠时,她的态度甚至比以往更加温和顺从。

不再追问他的行踪,不再质疑他与傅嘉怡的联系。

这种变化,起初让吕烨熠有些意外,甚至暗自得意。

以为许恨玉终于想通,学会了“懂事”和“识大体”。

他更加频繁地晚归,身上的香水味也变换了几次。

偶尔还会接到一些避开许恨玉的、压低声音的电话。

许恨玉都视若无睹,仿佛真的已经接受了现状。

她甚至在他抱怨工作辛苦时,还会温言软语地安慰几句。

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让吕烨熠有些不适。

就像踩在一层薄冰上,不知道下面是否暗流汹涌。

但他很快被另一种“成就感”冲淡了这丝不安——

傅嘉怡对他越发依赖和崇拜。

这种被两个女人需要的感觉,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直到这个周五的晚上。

吕烨熠下班回来,心情似乎不错,还难得地给许恨玉带了一小束鲜花。

吃饭的时候,他状似随意地提起:“恨玉,跟你商量个事。嘉怡最近不是遇到点困难吗?”

“她新找的房子临时出了点问题,暂时没地方去。”

“我想着,反正我们家客房空着,就让她过来暂住几天,你看怎么样?”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决定今晚看什么电视节目。

仿佛让一个与他关系暧昧的单身女性住进自己的家。

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许恨玉夹菜的手停在半空,然后缓缓放下筷子。

她抬起头,看着吕烨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行。”

她的回答简洁,干脆,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吕烨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显然没料到许恨玉会如此直接地拒绝。

而且是用这种毫无商量口吻的语气。

“为什么不行?”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悦。

“家里有空房间,帮朋友渡过难关而已,你至于这么小气吗?”

许恨玉平静地看着他,眼神像两潭深水,不起波澜。

“这是我的家,我不欢迎她。”

“你的家?”吕烨熠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

“这难道不是我们的家吗?我也有决定权!”

“许恨玉,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我只是想帮个朋友,你怎么就这么容不下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在餐厅里回荡,震得吊灯似乎都在轻轻晃动。

许恨玉依然坐着,脊背挺得笔直。

“吕烨熠,你和她之间,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吗?”

“你一次次为了她抛下我,深夜带着陌生的香水味回家。”

“现在,你还要把她接到我的眼皮底下。”

“你是觉得我傻,还是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

她的语气依旧平静,但每个字都像冰锥一样,锋利而寒冷。

吕烨熠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恼羞成怒之下,他猛地一拍桌子,碗碟被震得叮当作响。

“许恨玉!你非要撕破脸是不是?”

“是!我就是想帮嘉怡!她比你会体贴人,比你需要我!”

“这个家,我说了算!我说让她来,她就得来!”

他终于撕下了最后一层遮羞布,将赤裸裸的偏袒和轻视甩在了许恨玉脸上。

许恨玉静静地看着他暴怒的样子,眼神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也彻底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怜悯的眼神。

“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她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吕烨熠正在气头上,根本没留意她语气里的异样。

他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许恨玉。

“我明天就去接她过来!你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说完,他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餐厅,重重摔上了书房的门。

留下许恨玉一个人,面对着一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

还有满室狼藉的争吵后的冰冷空气。

她慢慢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动作不疾不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冲突从未发生。

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并不平静的波澜。

但她知道,这场仗,她必须赢。

而且,她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

只等那个最后的、彻底决裂的导火索被点燃。

06

第二天是周六,天色阴沉,乌云低垂,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

吕烨熠一大早就出了门,临走时脸色依旧难看,没和许恨玉说一句话。

许恨玉则像往常一样,打扫卫生,清洗衣物,将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

她的动作从容不迫,甚至比平时更加细致。

中午时分,雨终于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

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就在雨下得最大的时候,门铃响了。

许恨玉走到门禁对讲机前,屏幕上映出两张脸——

吕烨熠,以及站在他身旁,拎着一个小型行李箱、楚楚可怜的傅嘉怡。

傅嘉怡的头发被雨打湿了几缕,贴在脸颊边,更显得柔弱无助。

她看向吕烨熠的眼神,充满了依赖和感激。

许恨玉按下通话键,声音平静无波:“什么事?”

吕烨熠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开门,嘉怡来了。”

许恨玉沉默着,没有动作。

门外的吕烨熠等了几秒,不耐烦地又按了几下门铃,声音带着火气:“许恨玉!听见没有?开门!”

许恨玉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里面的木门,但外面的防盗门依然锁着。

隔着冰冷的金属栅栏,三个人面面相觑。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让她回去。”许恨玉看着吕烨熠,一字一顿地说。

她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坚决。

吕烨熠的脸瞬间涨红,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尤其是在傅嘉怡面前。

“许恨玉!你到底想怎么样?”他低吼道,拳头紧紧攥起。

“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也是最后一遍。”

许恨玉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雨声,落在每个人耳中。

“这个家门,只要我在,她就别想踏进来一步。”

傅嘉怡适时地往吕烨熠身后缩了缩,轻轻拉住他的衣袖。

声音带着哭腔,怯生生地说:“烨熠哥……要、要不我还是走吧……别让恨玉姐生气了……”

这副模样更是激起了吕烨熠的保护欲和怒火。

他一把将傅嘉怡拉到身前,对着许恨玉怒目而视:“你看你把嘉怡吓成什么样子了!许恨玉,你的心肠怎么这么硬?”

许恨玉看着傅嘉怡那副我见犹怜的姿态,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

“吕烨熠,你看清楚,现在站在门外、要破坏别人家庭的人,是她。”

“不是我。”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中了要害。

吕烨熠彻底被激怒了,他指着许恨玉的鼻子,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许恨玉!你这是把我往门外推!”

“好!你不让她进是吧?那我跟她一起走!”

“我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等你后悔了,别来求我!”

他说着,猛地拉起傅嘉怡的手腕,转身就要往电梯间走。

动作幅度很大,带着一种表演式的决绝。

他以为许恨玉会像以前一样,在看到他要离开时崩溃、挽留。

会哭着跑出来拉住他,求他不要走。

他甚至刻意放慢了脚步,竖着耳朵倾听身后的动静。

傅嘉怡也配合地半推半就,回头望了许恨玉一眼。

眼神里闪过一丝隐秘的得意和挑衅。

然而,他们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身后没有传来奔跑的脚步声,没有哭喊,没有任何挽留的言语。

只有一声清晰而冷静的——

“咔哒。”

那是防盗门被从里面反锁的声音。

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吕烨熠的脚步猛地顿住,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只看到那扇冰冷的、紧闭的防盗门。

以及门后,许恨玉那道透过猫眼望出来的、平静无波的目光。

那目光,像在看两个与己无关的陌生人。

吕烨熠的心,第一次,因为许恨玉的冷静而感到了一丝慌乱。

但箭在弦上,他只能硬着头皮,拉着同样有些错愕的傅嘉怡。

快步走进了恰好打开的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走廊里最后的光线。

也仿佛,隔绝了吕烨熠作为这个家“男主人”的最后身份。

他不知道,这一走,再回来时,已是沧海桑田。

许恨玉站在门后,听着电梯下行的声音渐远直至消失。

她脸上的平静终于慢慢褪去,露出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她走到客厅的窗边,看着楼下。

吕烨熠撑着伞,护着傅嘉怡,两人快步走向他的车子。

很快,车子发动,亮起尾灯,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像一滴水,汇入了城市的洪流,再无踪迹。

许恨玉收回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传来李媛沉稳的声音:“恨玉?”

许恨玉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小姨,他们走了。”

“按计划,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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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雨还在下,密集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

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让一切家具的轮廓都显得模糊不清。

许恨玉独自站在客厅中央,环顾着这个她经营了三年的“家”。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吕烨熠离开时留下的怒气和傅嘉怡那甜腻的香水味。

但这种令人窒息的感觉,正在迅速被一种冰冷的决绝所取代。

她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书房——那是吕烨熠偶尔处理工作的地方。

也是存放一些重要家庭文件的地方。

她从一个上锁的抽屉暗格里(钥匙她早已偷偷配好)。

取出了房产证、购房合同、贷款还款记录等一系列文件。

动作熟练得像是演练过无数遍。

接着,她回到卧室,从衣柜最底层一个旧行李箱的夹层里。

拿出了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里面是她这些年默默收集的所有“证据”。

吕烨熠与傅嘉怡的暧昧聊天记录截图(有些是从他旧手机里恢复的)。

他频繁给傅嘉怡转账的记录。

他私下咨询抵押贷款的投资计划书。

甚至还有几次,他以出差为名,实际与傅嘉怡短暂同行的交通住宿信息。

除此之外,还有她婚前财产的证明。

以及这套房子首付来源于她卖掉婚前公寓的银行流水。

一切准备就绪。

她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连接打印机。

将需要复印备份的文件一份份整理好,房间里响起打印机有规律的运作声。

嗡嗡的声音,像是一种倒计时。

期间,她的手机屏幕亮起过几次。

是吕烨熠发来的微信消息,语气从最初的恼怒质问。

到后来略带不安的试探。

“许恨玉,你够狠!”

“你真不打算要这个家了?”

“我告诉你,现在道歉还来得及!”

“你在家吗?回话!”

许恨玉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没有回复,甚至没有点开细看。

她将他的微信设置了免打扰,然后将手机放到一旁。

现在,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打扰她的计划。

文件整理完毕后,她拨通了李媛的电话。

“小姨,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好,我马上让助理小张过去取。你自己注意安全。”

李媛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带着一种临战前的紧张和可靠。

半小时后,门铃响起。

许恨玉通过猫眼确认是李媛的助理小张后,才打开门。

小张是个干练的年轻人,接过沉甸甸的文件袋,低声说:“许小姐,李律师都安排好了,您放心。”

许恨玉点点头:“谢谢,麻烦你们了。”

小张离开后,许恨玉反锁好门,开始进行下一步。

她拉出早已收拾好的一个行李箱和一个大行李袋。

里面只装了她个人的重要物品、衣物和一些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至于这个家里那些昂贵的家具、电器、装饰品……

她一件都没有打算带走。

这些用共同财产购置的东西,就留给法律去分割吧。

她想要的,是彻底的了断和自由。

收拾完行李,她打电话预约了一辆搬家的货拉拉。

然后,她坐在空荡荡的客厅地板上(沙发已经被她用防尘布盖好)。

等待着车辆的到来。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

城市华灯初上,霓虹灯光透过湿漉漉的窗户。

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模糊而斑斓的光影。

这个她曾经倾注了无数心血和爱意的家。

此刻在她眼中,只剩下一具华丽的空壳。

充满了背叛、谎言和冰冷的回忆。

她没有任何留恋。

货拉拉司机准时到达,帮她把行李搬上了车。

许恨玉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子,然后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咔哒。”落锁的声音,为这个阶段画上了句号。

车子驶入夜色,目的地是李媛提前为她安排好的一个临时住所。

一个安全、隐蔽、吕烨熠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在车上,许恨玉收到了李媛发来的信息:“房产证挂失声明已经提交,同时提交了诉讼财产保全申请。”

“鉴于首付和还贷来源清晰,加上他有意转移财产的风险,法院支持的可能性很大。”

“最快下周,这套房子会被暂时冻结交易和产权变更。”

许恨玉回复了一个字:“好。”

她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有一种巨石落地的轻松感。

这场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心理拉锯战,终于要结束了。

而她,是那个亲手按下终止键的人。

吕烨熠此刻或许正和傅嘉怡在某个地方。

得意地等待着她的“后悔”和“哀求”。

他永远不会想到,他自以为是的“离家示威”。

恰恰给了许恨玉实施“金蝉脱壳”计划的最佳时机。

当他幡然醒悟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游戏规则,早已由那个他看不起的“温顺”妻子,重新改写。

08

城市的另一端,一家高档餐厅的包厢里。

灯光暧昧,音乐舒缓,桌上摆着精致的菜肴和价格不菲的红酒。

吕烨熠和傅嘉怡相对而坐。

傅嘉怡脸上带着娇羞的红晕,眼神崇拜地望着吕烨熠。

时不时给他夹菜,倒酒,举止亲昵。

“烨熠哥,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傅嘉怡的声音又软又糯,听得吕烨熠心头一阵舒畅。

“没事,小事一桩。”吕烨熠大手一挥,故作潇洒地喝了一口酒。

“你也别担心,就在酒店安心住着,房费我来付。”

“等过几天,许恨玉想通了,低头认错了,咱们再回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十足,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傅嘉怡低下头,轻轻搅动着杯里的果汁,语气带着担忧:“可是……恨玉姐好像真的很生气……她会不会……”

“她?”吕烨熠嗤笑一声,“她也就是一时嘴硬。”

“你是不了解她,她离不开我。以前吵架,哪次不是她先服软?”

“等着吧,最晚明天,她肯定忍不住给我打电话道歉。”

“到时候,我得好好晾晾她,让她知道这个家谁说了算!”

他说得信心满满,仿佛已经看到了许恨玉痛哭流涕求他回家的场景。

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让他非常受用。

傅嘉怡适时地送上仰慕的眼神:“烨熠哥,你真厉害。”

这顿饭吃得很是惬意。

饭后,吕烨熠理所当然地送傅嘉怡回了酒店房间。

在房间门口,傅嘉怡欲言又止,眼神勾人地看着他。

“烨熠哥……要不,进来坐坐?”

吕烨熠心里痒痒的,但残存的理智让他摆了摆手。

“不了,今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我得保持开机,万一许恨玉打电话来呢?”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像是在强调自己“有家室”的身份。

也像是在为自己此刻的“坐怀不乱”找一个高尚的理由。

回到自己开的另一间房,吕烨熠洗了个澡,悠闲地躺在床上看电视。

他时不时瞥一眼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漆黑,没有任何动静。

第一个晚上,就在这种等待和隐隐的期待中过去了。

许恨玉没有来电话,甚至连一条微信都没有。

第二天,吕烨熠带着傅嘉怡逛街、看电影,像一对真正的情侣。

但他玩得并不尽兴,眼神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手机。

傅嘉怡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却装作不知,依旧粘着他。

第二天晚上,手机依旧沉默。

吕烨熠开始有些烦躁了。

这不符合许恨玉一贯的行为模式。

按照以往,超过24小时不联系,她早就该心急如焚了。

第三天,吕烨熠明显没了玩乐的心情。

他拒绝了傅嘉怡再去逛商场的提议,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一遍遍地看着手机,甚至怀疑是不是信号出了问题。

他忍不住主动给许恨玉发了几条微信:“你打算闹到什么时候?”

“家你不要了?”

“给我回电话!”

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他又尝试拨打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关机?

吕烨熠的心猛地一沉。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蛇,悄然缠上了他的心脏。

许恨玉从来不会关机,哪怕生气的时候也不会。

她说过,怕家里或者他有什么急事找不到她。

“怎么了,烨熠哥?”傅嘉怡敲门进来,看到他脸色难看,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吕烨熠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能手机没电了吧。”

他试图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但内心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第四天,吕烨熠彻底慌了。

他再也顾不上面子,开始不停地打电话。

先是打给许恨玉的几个闺蜜,旁敲侧击地询问。

得到的回复都是“好久没联系了”、“不清楚”。

他又打给岳母家,岳母接的电话,语气冷淡:“恨玉没回来。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烨熠,不是我说你……”

吕烨熠没心思听教训,敷衍两句就挂了电话。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将他紧紧包裹。

许恨玉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同她一起消失的,还有那种他早已习惯的、唾手可得的“安全感”。

傅嘉怡看着他焦躁不安的样子,也不敢再多话。

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眼神复杂。

第五天一大早,吕烨熠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对傅嘉怡说:“不行,我得回家看看。”

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傅嘉怡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吕烨熠几乎是立刻拒绝,“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他需要独自去面对,或者说,他潜意识里害怕让傅嘉怡看到。

可能出现的、他无法控制的局面。

他开车疾驰在回“家”的路上,心跳得厉害。

这几天逍遥快活带来的那点得意,早已被巨大的不安吞噬殆尽。

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许恨玉是不是出意外了?

还是她回了娘家故意不接电话?

或者……她真的狠下心,不要这个家了?

最后一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心悸。

他踩下油门,只想快点回到那个熟悉的房子。

看到许恨玉像往常一样,在厨房里忙碌,或者坐在沙发上等他。

然后他就可以放下心来,或许还会板起脸教训她几句。

对,一定是这样。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将车停在了熟悉的车位。

快步走向那个熟悉的单元门。

每一步,都踩在咚咚作响的心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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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电梯缓缓上升,数字一下下跳动,发出沉闷的机械声。

吕烨熠紧紧盯着那跳动的红色数字,感觉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终于,“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他所在的楼层。

门一开,他就迫不及待地大步跨出。

走廊里安静无声,只有他急促的脚步声在回荡。

他快步走到自家门前,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口袋里的钥匙。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他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还好,钥匙还在。

这说明,他还是这个家的男主人。

他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入锁孔,向右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