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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6月11号,南京,雨花台宝林寺后山。

空气里都是泥土和腐败的味儿,几把铁锹挖下去,三口薄皮棺材露了出来。

一个叫张育民的女人,死死盯着其中一堆散乱的白骨。

她突然颤抖着指向一块小骨头,那是一颗在酷刑中断了半截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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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更让她浑身发冷的是,那堆白骨架子,姿势是极其扭曲的,手骨和脚骨都死死顶在棺材板的位置…

01

这事儿吧,得从这堆白骨的主人说起,他叫卢志英。

1905年,卢志英出生在山东一个普通人家,但他从小就不是个安分的主。长大后,他考进了绥宁镇守署的军官讲习所,毕业后顺理成章地进了奉系东北军。

那会儿的中国,军阀混战,老百姓的日子那叫一个苦。卢志英本想着参军报国,可跟着旧军阀走南闯北转了一圈,心是彻底凉了。

这帮人哪是保家卫国啊,纯粹是搜刮民脂民膏,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政治上那叫一个黑。卢志英看透了,他对旧式军阀的黑暗和暴虐有了深刻的认识。

他自个儿琢磨明白了,想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务须铲除军阀。恰好,大革命开始了,共产主义就像一道光,让他瞅见了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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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郑州处理军务那会儿,他认识了刘仲华、姚继民这些共产党人。这一聊,可不得了,彻底把他点透了,他认定这就是他要走的路。

1925年,卢志英跟着刘仲华他们跑到新疆,在旧军队里搞兵运工作。他干得是真漂亮,组织上非常认可,很快,他就成了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

因为他有在旧军队待过的履历,长得又一表人才,说话办事特有水平,组织上觉得,这家伙简直是天生干卧底的料。

1927年,他就被派去打入冯玉祥的部队。卢志英这人,到哪都能混得开。没多久,他就因为“表现出色”,一路干到了骑兵第三师八旅16团2营的营长,还兼着参谋主任。

他就利用这个身份,在国民党军队里头,悄悄地宣传共产主义,秘密成立组织,发展党员。说白了,他就是插在敌人心脏上的一把刀。干这活,等于天天在刀尖上跳舞,出事是迟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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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1927年,卢志英奉命打入陕西蒲城县保安总队,不料,他被敌人发现了,当即被捕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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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可麻烦了,敌人立马把他关进大牢。卢志英心里门儿清,这帮人不会放过他,他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倒是不怕死,就是觉得有点可惜,好多事还没干呢。就在他准备慷慨就义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女地下党员,硬是冒着天大的风险,把他从敌人的魔爪里给捞了出来。

这个女英雄,叫张育民。她本来的名字叫“玉簪”,她嫌弃这名字太过小家子气,自个儿改名叫“育民”。

卢志英一下就被这个英姿飒爽的姑娘给吸引了。捡回一条命后,他立马给张育民写了封感谢信,信里还夹了五十块大洋。

卢志英知道张育民有志于学,就是条件不允许,就一个劲儿地鼓励她前往北平。因为在那里,有更多的教育机会和更优质的教育资源。

对于卢志英的提议,张育民也很心动,她在半年以后就动身前往北平

卢志英那边也没闲着,为这个救命恩人四处奔走,最后帮她联系上了北京大学医学院的护士专修科。在学习中,张育民积累了大量的医学知识,为她后续的工作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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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在蒲城共过生死,一个在北平鼎力相助。这俩人接触多了,那火花是挡都挡不住,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1928年8月,卢志英和张育民正式结婚。这可不是一般的结合,这是俩老牌地下党联手了,这家庭战斗力直接翻倍。

周恩来还特地给他们送了一对鸳鸯戏水纹样的枕头当贺礼。婚后,卢志英因为表现突出,被调入了周恩来领导的特科,开始了他最辉煌、也是最危险的潜伏生涯。

03

时间一晃到了1934年,中央红军在瑞金的情况很不妙。

老蒋在庐山牯岭召开了一个级别高到吓人的秘密军事会议,准备对中央苏区搞一次“总决战”。这个计划,就是后来让所有人脊背发凉的–“铁桶计划”。

啥叫“铁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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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蒋调集了150万国民党大军,要以瑞金等地为圆心,拉起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在这个圈里,要设置三百重铁丝网和障碍物,然后大军以每日1.7华里的速度,匀速往里推进。

这不就是个“绞肉机”吗?他的算盘是,不跟你打攻坚战,红军攻坚能力不强,就把你活活困死、饿死在里头。国民党希望,通过这牢不可破的“铁桶”最终达到让红军在包围圈中困死的目的。

为了保证这计划能成,老蒋把修铁丝网的细节都写进了计划书里。参加这个会的,都是他的心腹。

可他万万没想到,参会人员里,有一个叫莫雄的,是德安专区保安司令。这人,是卢志英他们发展的“自己人”。

莫雄很早就追随孙中山,但他对国民党内的拉帮结派非常不满,最终倒向了共产党。按理说,以莫雄的级别,还不够出现在此次会议上。

但他曾和红军配合演“双簧”,让德安专区没有红军的影子,莫雄从此获得了“剿匪有方”的名声,这才被破格允许参加。

莫雄拿到这份足足有一公斤重的绝密资料时,手都是抖的。会议一结束,他立马把这份关乎红军生死存亡的计划,交给了卢志英、项与年、刘哑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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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人拿到资料,连夜开干。这么多东西,电台根本发不完,唯一的办法,就是人肉送过去。他们把所有核心内容,用密写药水,缩写进了四本平平无奇的学生字典里。

谁去送?项与年站了出来。

可从江西到瑞金,关卡重重。项与年为了伪装,也是个狠人。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对着自己嘴巴,咣咣两下,当场砸掉了四颗门牙。

老蒋这150万大军,看着是铜墙铁壁,可他忘了,再厚的墙也怕里头有人递梯子。

项与年就这样扮成一个满脸是血、牙都漏风的叫花子,把字典藏在馊饭底下,硬是闯过了层层封锁,在10月7号,把情报交到了周恩来手里。

中央红军的高层一看这份计划,吓出一身冷汗。再晚几天,“铁桶”一合拢,那就全完了。

“铁桶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中央红军立即展开部署,主力跳出了包围圈,开始了长征。卢志英的这份情报,实打实地救了几万红军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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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国是保住了,可家呢?

干这行,就注定了没法当个好丈夫、好父亲。卢志英和张育民,在革命斗争里,先后丢了两个孩子。

有一次,党中央派人要将卢志英一家秘密转移到中央苏区。不料,他们在临安附近被敌人发现。

追兵就在屁股后头,情况万分火急。可偏偏在这时候,张育min怀里尚在襁褓中的幼子,被马蹄声吓得哇哇大哭。

哭声一下就把追兵给引过来了。卢志英当机立断,没有一丝犹豫,他从妻子手里抢过孩子,跑到旁边的陡坡上,脱下外衣把孩子一裹,直接挂在了远处的树杈上。

追兵顺着哭声就追了过去,毫不犹豫地开枪,孩子当场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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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育民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她也是个老党员,她啥都懂,但她更是个母亲。她当场就哭晕了过去。

卢志英忍着剧痛,只能安慰妻子:孩子的牺牲,是为了保全更多人的性命。干这行的,命是组织的,家…有时候也得是组织的,这叫有国没家。

1947年3月,卢志英在上海,因为叛徒张莲舫出卖,在上海八仙桥青年会门口被中统特务逮捕。这是他第三次被抓。

敌人知道抓到条大鱼,各种酷刑轮番上,老虎凳、火烙、电椅…卢志英的跗骨(脚背骨头)都被夹碎了,人昏死过去好几次,但就是不开口。

特务看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他们把张育民和儿子卢大容也抓了进来,当着卢志英的面要挟他。

卢志英看着妻儿,强打精神,只是跛着脚站到妻子面前。他很清楚,他只要一松口,党组织在上海的整个网络就全完了。

他想起当年在蒲城,是妻子把他救出来的,他欠她一辈子。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他知道,他老婆张育min,一定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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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威胁不成,敌人彻底恼羞成怒。

1948年12月27号夜里,南京的冬天,又黑又冷。特务们把卢志英、陈子涛、骆何民三个人押到了值日官室。他们没用枪,怕有响动。

几个特务扑上来,用一块浸了药水(氯仿)的棉花,死死捂住卢志英的口鼻,另外几个人摁住他剧烈挣扎的四肢。

大概10分钟后,卢志英不动了,昏死了过去。

特务以为人已经死了,就把他们三个分别装进了三口早就备好的薄皮木箱子里,拉到雨花台宝林寺后山,草草掩埋。

可他们不知道,那药水的剂量根本不够,或者说他们太草率了,卢志英在棺材里并没有完全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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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卢志英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全黑的、密闭的空间里。他瞬间就明白了。

他开始发疯一样地挣扎,用手砸,用脚踹。但他受了几个月的酷刑,身体早就垮了,哪还有力气。最终,他就这样在黑暗和绝望中,被活活困死在了棺材里。

张育民在面对国民党特务的盘问时,伪装成一个无知妇女,骗过了特务,顺利逃脱。出狱后,她到处打听丈夫的下落,但卢志英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那个执行活埋的特务任宗炳,以为自己干得天衣无缝,解放后藏了起来。可他没想到,1950年还是被揪了出来,把他干过的脏事全吐了出来。

1951年6月11号,张育民在南京市人民政府人员的陪同下,来到了雨花台。当看到那堆扭曲的白骨时,张育民心如刀绞。她无法想象,丈夫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绝望和痛苦。

在南京中山南路的中国殡仪馆里,人们将卢志英的遗骸用白布包成人形,给他穿上了一身崭新的解放服。入殓前,他的儿子卢大荣,把一枚国际和平纪念章,端端正正地放到了他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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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育民想起卢志英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胜利在望,死而无怨”。他用命换来的胜利,比任何墓碑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