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12月,北戴河的海风夹着盐碱味扑在岸边的窗户上,刘善祥坐在会场角落,笔记本上只写了四个字:“资金漏洞”。那次冬季经济形势分析会并不起眼,却给他提供了一个判断:省工业投资公司周转失常,还牵扯到几笔来路不明的贷款。半年后,他便在省纪委书记的岗位上迎来了张铁梦案。

进入1993年9月,河北全省收粮忙碌,刘善祥却把主要精力放在审计报告里。账面上那笔一百万元的挪用款被他划了红线,随即派出调查组驻进省工业投资公司。短短十天,调查组揪出大量票据缺口,并确认总经理张铁梦已私下办理因公护照,存在外逃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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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控措施当晚启动。石家庄市检察院接到移交材料后,依据《刑事诉讼法》第六十一条,对张铁梦实施拘捕。刘善祥在批示中写道:涉案人员一律用刑事程序处理,不得打折。口气平静,却字字带钉。

麻烦很快出现。案件触到了省委领导身边的秘书李真。知情人员回忆,张铁梦被关进看守所第三天就接到一个内部电话,对方自称“安全部同事”,要求放人。检察院顶住压力,电话被挂断。几小时后,又一个号码打进来,口气更硬,被再次拒绝。

第三次电话不再遮遮掩掩,而是省委书记程维高亲自施压。省检察院副检察长形容那通电话“比审讯还紧张”。最终,张铁梦被临时取保。刘善祥获知消息,直言“严重违法”,在党委书记例会上指出放人决定与组织原则冲突。会场气氛骤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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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初,刘善祥因胃部旧疾住院。程维高抓住空当,召集省委议事会,会议记录只有一句结论:“撤案了结”。相关纪要一夜之间印发至各部门。此时银行开始催收拖欠巨款,省政府无奈再组调查组,疑点越查越多,却被程维高一句“此事已了,谁也不准再提”硬生生截断。

张铁梦随后潜往新加坡,李真却迎来提拔契机。1994年4月,省委办公厅拟将其升为副主任。这期间,省纪委收到大量匿名信,指向李真人事、工程招标、证券认购等问题。刘善祥把举报信放进公文袋,亲手递给程维高,换来一句批示:“身边人员调整,总有人说三道四!”

信件竟被退回。李真把文件摔在桌上:“三个月之内照样升。”嚣张溢于言表。5月初的省委议事会上,程维高抛出草案,要求纪委调查副处级以上干部须先报省委批准。草案一旦通过,纪委独立调查权几乎被掏空。刘善祥当场反对,指出“这就是为腐败戴上免死金牌”。程维高借口“文件再议”退出会场,三天后正式纪要却赫然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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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势逼迫刘善祥把材料直接送往中纪委。程维高得知后,频繁进京,声称刘善祥“多次要求提前退休且身体欠佳”。中央有关部门摸不清河北内部纷争,批准了请辞。事实上,刘善祥只在医院修养一个月。1994年7月北戴河会议,程维高突然宣布免去刘善祥省纪委书记职务。两人在会场激烈争辩,刘善祥甚至拍案:“省委不是一言堂!”然而任免已成定局。

刘善祥离岗后,河北纪检系统短暂沉寂。1995年至1997年间,李真先后插手多起土地、基建、金融额度分配,获利颇丰。程维高对外仍以“整顿经济秩序”自居,内部却多次干预案件。直到1998年底,中纪委第三巡视组抽调专案力量重回石家庄,李真被立案审查。拘捕当天,他只说了一句:“我完了,他也别想好过。”

1999年6月6日,河北省委与中央巡视组座谈,刘善祥获准列席。他把数十份旧档案一一摆在桌上,指出涉案资金流向、项目批文签批人、及省委办公厅内部电话记录。资料详实,形成了锁链式证据,为后续突破奠定基础。几个月后,程维高在北京受到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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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李真一审被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判决书列举受贿数额高达1600余万元,多数来自动用书记批条的工程回扣。面对媒体,他承认“把权力当成了提款机”。程维高则因严重违纪被撤销职务、开除党籍,成为共和国反腐历程中触目惊心的反面教材。

回到刘善祥,这位出身唐县农家的老党员1951年参加工作,历经张家口、唐山的艰难重建,对体制内权力制衡有着近乎本能的坚持。2001年,他在一次内部座谈会说:“纪委如果不能刚性监督,就可能滑向装饰品。”那句略显生硬的总结,奠定了日后多项纪检制度完善方向。

张铁梦案从被立案到卷宗归档,前后跨越七年。它揭示的不仅是个人贪腐,更是权力屏障对法纪的扭曲。刘善祥虽被免职,却以另一种方式推动了案件最终清算;程维高固守权力,却在利害翻转中失手;李真左右逢源,终究付出生命代价。河北官场那段曲折往事,至今仍被视作反腐教科书式的案例——制度被绕开,必然付出成倍代价;监督被削弱,迟来的正义也会狠狠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