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写道:“人的故乡,并不止于一块特定的土地,而是一种辽阔无比的心情,不受空间和时间的限制;

这心情一经唤起,就是你已经回到了故乡。”

然而,当那块特定的土地上,再也等不到唤你归去的人,那份“辽阔的心情”,是否会坍缩成监控画面里一方寂静的、落雪的庭院?

如果故乡只剩下一栋老屋、一个空院,我们与它的连接,除了回忆,还剩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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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的夜晚,室内暖气充足,与窗外凛冽的冬夜隔着一层玻璃。

男子刚结束一天的工作,有些疲惫地靠在沙发上。他四十岁了,身上还穿着上班时的羽绒服,懒得换下。

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的不是新闻或社交软件,而是一个远程监控的实时画面。

画面里,是他远在几百公里外农村老家的院子。

夜深了,像素不算高的镜头中,只能看到院内大概的轮廓:熟悉的屋檐,院角的枣树,以及地面上,那一片正在逐渐加深的、均匀的白色。

下雪了,老家今冬的第一场雪。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滑动,将画面放大,再放大,似乎想看清每一片雪花的轨迹。院子里安静极了,只有雪花无声飘落的细微动态。

没有灯光,没有人声,没有父母偶尔咳嗽或低声交谈的响动。那种安静,透过屏幕,带着一股沉甸甸的、空洞的寒意,压在他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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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已经不在了。

这个事实,在他独自料理完所有后事,锁上老屋大门的那一刻,就已确凿。

但直到此刻,看到这个装载了他全部童年与青春、如今却空无一人的小院,在雪花覆盖下迎来第一个“无人”的冬天,一种迟来的、尖锐的孤独感,才如此清晰地攫住了他。

“我的老家下雪了。”他对着冰冷的屏幕,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谁报告。

这句话发不出声音,只在他心里回荡。

他在天津工作,不算特别忙,偶尔也能抽出一两天时间,开车回去看看。

可每次回去,打开那把旧锁,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扑面而来的不是记忆中的饭菜香或烟火气,而是一股陈旧的、灰尘与寂寥混合的味道。

他会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在父母生前睡的炕上坐一会儿,听听院子里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还有夜晚各种虫鸣。然后,在更深的寂静包裹上来之前,匆匆锁门离开。

老家,从“归宿”变成了一个需要定期维护的“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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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迎来了第一个没人住的冬天。”

他继续想着,思绪飘远。这个朴素甚至有些简陋的农村小院,存在了四十多年了。

一砖一瓦,都浸透着父亲常年在外奔波、省吃俭用攒钱盖房的心酸与汗水;每一寸土地,都写满了母亲操持家务、默默等候的隐忍与善良。

这里曾经充满喧嚣——他的哭闹,父母的呵斥与欢笑,亲戚邻居的串门声,过年时的鞭炮声……四十载春秋,仿佛就在这些喧嚣与平淡中,一晃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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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所有声音都褪去了,院子从极致的喧嚣,回归到极致的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留下。”他感到一阵鼻酸。不,留下了。

留下了这栋房子,这棵树,这片他正看着的土地,还有他脑海里无数鲜活的、却再也无法复现的画面。雪静静地飘着,那么温柔,又那么残酷。

“不知道是不是亲人捎来的思念。”

他痴痴地想。雪花落到地面,很快就化了,融进漆黑的泥土里。“应该是不舍得离开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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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去年,也是下雪,母亲一定会早早打电话来:“家里下大雪啦!

白茫茫的可好看了!路上滑,你在外面开车可要当心啊!”父亲则会在一旁补充:“院里的白菜我盖好了,没事。”

那时,他觉得这只是寻常的唠叨。如今,这寻常的关心,成了再也无法奢求的温暖。

“睡吧,明早起来,又是一地白。”

他对自己说,也像在对屏幕里那个沉睡的院子说。

明早的雪景会更完整,更洁白无瑕,但也更寂寥。不会再有人早起扫出一条小路,也不会再有炊烟从那根烟囱里袅袅升起。雪覆盖一切,也像要掩埋一切过往生活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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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们说得对:“人这一生,貌似都在学习怎么离别。”

而他正在学习的,是最痛彻心扉的一种。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而他的归途,似乎就是眼前这个在异乡的房间里,透过一方小小屏幕才能窥见的、落雪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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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的是,这是人生必经的课程。我们终将告别父母,也终将面对那个变得安静的“老家”。

对于许多像他一样漂泊在外、父母已故或年迈的游子来说,这个故事是一面镜子。它提醒我们,在还能连接的时候,多打一个电话,多回一次家,多储存一些带着温度的日常记忆。

因为总有一天,故乡会变成地图上的一个坐标,老屋会变成监控里的一个画面,而思念,会变成一场落在心底、再也无人共赏的雪。

毕竟,我们怀念的,不仅是那个地方,更是那段时光里,被深深爱着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