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 3689
“他们(家长)最担心的是以后怎么办?当他们不在的时候怎么办?”
2025年12月3日,在电影《最好的朋友》放映交流会上,饰演父亲的演员吴超说他最大的拍摄感悟,是自闭症孩子家长对未来的担忧。
这部由宋卓非执导,杨智赫、段奥娟等主演的电影,讲述了一个徘徊在退学边缘的“坏学生”赵飞,如何闯入被铁门锁住的自闭症少年“夏天”的世界,并意外地在彼此身上找到共鸣的故事。
在接纳、理解和支持夏天的过程中,导演从赵飞(杨智赫 饰)的角度,呈现了一个自闭症家庭的真实样貌:放弃事业的单亲爸爸,为自闭症弟弟领养的姐姐,常年不能出门的自闭症弟弟。
对于大众,这是一部关于青春与救赎的电影;但对于心智障碍家庭的家长,这更像是一部裹着温情童话外衣,内核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现实寓言。
它也是中国电影银幕上少有的,试图去探讨“孤独者”与“孤独症”之间精神连接的作品。
文/图 | Jarvis 先念
“如果你见过一个自闭症人士,就只见过一个”
在首映礼上,导演宋卓非引用美国自闭症自倡导人士、艾德菲大学特殊教育教授斯蒂芬·肖尔博士(Stephen Shore)的经典名言:”如果你见过一个自闭症人士,那你就只见过一个”。
这句话在电影中,也通过赵飞查自闭症相关资料的方式讲了出来。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影视作品中的自闭症形象往往是割裂的:要么是算无遗策的天才,要么是歇斯底里的疯子。在《最好的朋友》中,导演试图打破这种符号化,去还原一个有着独特生活逻辑的“具体的人”。
电影里有一个极其细微的特写镜头:自闭症少年夏天在吃西红柿炒鸡蛋时,动作显得格外执拗。他必须把米饭、黄色的鸡蛋、红色的西红柿严格分开,摆放整齐,绝不能混在一起吃。
“这就是弟弟建立秩序感的方式。”饰演姐姐夏秋的演员段奥娟在现场分享道,“能够看得清每件东西,是他的一种习惯。如果你把它搅匀了,或者西红柿跟蛋混在一起,他就不吃了。”
这种表演并非凭空捏造。导演宋卓非透露,剧组曾在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自闭症儿童救助基金提供支持的“星光益彩”等机构进行了采风和生活体验。
“这个角色其实是我在观察到所有事实基础上,创造出的一个虚拟角色。但他符合这个群体的行为逻辑。我们片子里设计的就是一个特别具体的情况,它不代表其他(自闭症)。”
这正是影片试图传递的第一个核心观点:异质性。
每一个自闭症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我们不能用一套标签去定义所有人。正如编剧在现场所言:“现在生活中太多标签了,MBTI、星座……我们想做的,就是去标签。”
双向救赎:当“孤独者”遇见“孤独症”
除了还原真实,电影还试图构建一种微妙的“双向救赎”。
男主角赵飞,是一个典型的“问题少年”:厌学、休学、时刻戴着一张冷漠的面具。当他第一次闯入自闭症少年夏天被封闭的房间时,他看到了墙上的两幅画——一幅色彩鲜艳,一幅阴暗压抑。
“这就是他第一次感觉夏天是被困在一个监狱里面。”导演宋卓非说,“赵飞看到那两幅画,其实是在做一个选择:我要往哪走?我该怎么做?”
电影中的poker face道具
除了画,还有一张贯穿始终的道具:画着笑脸的扑克牌。片中,赵飞用魔术把这张牌变给夏天看,试图逗笑这个从不表露情绪的弟弟。
宋卓非透露,这个特殊的笑脸符号,除了是在致敬他喜欢的摇滚乐队平克·弗洛伊德(Pink Floyd)外,也在暗示着赵飞在试图帮助完成夏天另一半他完不成的事情,“夏天只画了一半的脸,后来赵飞帮他把另一半补全了。”
在饰演赵飞的杨智赫看来,那张扑克脸并不只是一张牌,“其实我更觉得这个人是在笑。因为微笑总会给别人力量。”
这不再是单方面的“施舍”或“照顾”。
赵飞在理解、帮助夏天的过程中,不仅读懂了无语言的成年孤独症人士夏天的内心世界,也实现了与自己的和解。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最懂NT“孤独”的,可能正是“孤独症”。
宋卓非和“不孤独乐队
摇滚青年与“第四频道乐队”
这部电影之所以能捕捉到这些细腻的情感,与导演宋卓非的个人经历密不可分。
宋卓非并非科班出身,在学习电影拍摄前,他曾经是一名体育记者。再之前,他是北京市第三十五中的学生。他还是一位热爱摇滚乐的“文艺青年”,曾长期在北京“星光益彩”机构做志愿者,和那里的大龄心智障碍青年组成了一支名为“不孤独”的乐队,并经常一起排练和演出。
这些都被宋卓非搬进了电影:电影里的学校叫”志成中学“(即三十五中前身)、现实生活中乐队鼓手傅思超(阿超)也被他拍到了电影中、他希望音乐表达能成为”第四频道“的愿望也被放到了电影中。
饰演鼓手阿超的傅思超透露,他就是在做志愿者时认识导演的。“因为他喜欢欧美摇滚乐,我也喜欢。我们第一次排练没说话,但只要乐器一响,情感联系就建立了。”
自闭症人士阿超(右二)也出演了电影
而在首映礼现场,还有宋卓非的另一位”最好的朋友“——自闭症青年王博雅。博雅是宋卓非在做志愿者时的“老友”,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博物馆迷”。
他在现场接过话筒,如数家珍地向观众背诵:“你们了解我国出土最早的乐器贾湖骨笛吗?它是用丹顶鹤的尺骨制作而成,共有七孔……”
宋卓非回忆起一个细节:有一次排练,博雅突然不想练了,冒出一句极具哲学意味的话:“我在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啊?其实我不属于这里。”
也正是跟乐队里的自闭症青年们的长期相处,宋卓非意识到,“他们的世界,往往会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和反思。”
首映礼上被自闭症朋友逗笑的宋卓非
“他们最担心的,是当自己不在了以后怎么办”
但这些关于友情、双向治愈、尊重差异性等的情节,并没完全抵消电影的悲情底色。
电影关于家庭的描绘,仍旧触碰到了自闭症群体最残酷的一面。
片中的单亲父亲(吴超 饰),曾是一位魔术师,后来为了家庭沦为沉默寡言的修车工。在家里,夏天的房间被加装了一道铁门,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乱跑;当弟弟情绪崩溃时,父亲和姐姐熟练地拿出“白大褂”进行恐吓,让他因害怕而安静。
更令人窒息的是,父亲从福利院领养姐姐夏秋的动机被揭开——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在他死后,能有人继续照顾这个自闭症儿子。
这个设定看似不合理,甚至有些残酷和自私,但却击中很多大龄家长的痛点。饰演父亲的吴超在现场坦言,在接触了这个群体后,他受到的冲击比想象中大得多。
“他们(家长)太伟大了,但也太难了。他们考虑得非常长远,最担心的就是以后怎么办?当他们不在的时候怎么办?”吴超动情地说,“因为有些孩子症状严重时没法控制,必须有人陪伴。”
吴超和段奥娟,在片中饰演父亲和领养的姐姐
而在片中承担了“功能性领养”角色的姐姐,也承受着巨大的伦理重压。饰演夏秋的段奥娟说,她在表演时做得最多的功课就是“卸掉那股劲”。
“她是个有理想的女孩,但为了这个家,为了照顾弟弟,她必须把自己的追求卸掉,先以家庭为重。”段奥娟说道。
这种“功能性领养”和“居家封闭式管理”,对于普通观众可能只是一种戏剧冲突,但对于圈内家长,这是一种被放大了的真实:为了那个自闭症孩子,是不是必须牺牲掉另一个孩子的未来?
片中的父亲虽然爱孩子,但他的爱充满了无力感。他没有寻求社区康复,没有求助残联,而是选择了一种“放弃型”的应对——把孩子锁起来,把责任转嫁给养女,自己则躲进工作的沉默中……
在电影的结尾,当夏天房间那扇铁门终于被打开,阳光照进那个封闭的空间时,观众终于有了一丝庆幸:幸好,在这个残酷的设定里,还有一个愿意闯进来的“最好的朋友”。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号立场。文章版权归「大米和小米」所有,未经许可,严禁复制、转载、篡改或再发布。本号长期征集线索/稿件,一经采用,稿费从优。提供线索/投稿请联系:contents@dmhxm.com。
点击拨打大小米服务热线
有任何问题点击“阅读原文”咨询“AI顾问”——你的专属个性化AI督导,专业又懂你!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