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大年初二的风裹着雪籽,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生疼。
我揣着兜里的手机,拎着两箱超市打折的常温奶,站在舅舅家新盖的二层小楼前。
脚下那双洗得发白的运动鞋沾着泥点子,怎么蹭都蹭不干净。
电动门“嘎吱”一声滑开,妗子裹着件狐狸毛领的棉服出来了。
脸上敷着面膜,眉毛画得又细又长,指甲盖涂着亮闪闪的酒红色指甲油。
她瞥了眼我手里的奶,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撇,语气听不出冷热:
“哟,小远来了?咋还带这东西,村里小卖部都能买到,不值当。”
说话间,表哥开着崭新的哈弗SUV“嗡”一声停在门口,车钥匙串上挂着个驴牌的挂件,晃得人眼晕。
他推开车门,手里拎着两大袋东西,扯着嗓子喊:“弟来了?快进屋,客厅地暖开着呢,热乎!”
我跟着往里走,鼻子里先钻进一股水果的甜香。
客厅里摆着台65寸的智能电视,正播着春晚的节目,茶几上堆满了车厘子、耙耙柑,还有几盒海底捞的自热火锅,都是城里的稀罕玩意儿。
墙角的空气炸锅还在嗡嗡响,表姐夫正蹲在旁边翻烤肠,看见我咧嘴笑:“小远来了,等会儿尝尝我的手艺。”
妗子招呼着表哥、表姐夫往沙发上坐,又忙着给他们剥橘子,转头冲我扬了扬下巴,声音拔高了两分:
“小远啊,你舅在灶房炖排骨呢,柴火灶炖出来的香,你去陪他搭把手。
灶房里搁了张小方桌,刚好坐得下,也暖和。”
这话一出,客厅里的笑声顿了顿,表哥正啃着车厘子,含糊不清地接了句:“灶房是暖和,就是油烟大了点,弟你别嫌弃。”
我没吭声,拎着那两箱常温奶,转身进了灶房。
灶房里果然热气腾腾,舅舅蹲在柴火灶前,手里攥着根烧火棍,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面正播着炖排骨的教程。
他看见我进来,先是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把烧火棍往旁边一放,拿起抹布擦了擦板凳:
“坐吧,你妗子就这德行,嫌贫爱富,别往心里去。”
我挨着舅舅坐下,目光扫过面前的小方桌。
桌上就摆着两样东西:一碟腌得发黄的咸菜,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米饭。
旁边的灶台上,一锅排骨炖得咕嘟作响,肉香飘得满屋子都是,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没一会儿,妗子端着个大盆进来了,盆里满满当当的排骨,油光锃亮,还撒着翠绿的葱花。
她径直走到面前,把盆往桌上一放,语气软乎乎的:“你多吃点,补补身子。这柴火灶炖了仨钟头呢,香得很。”
她的眼神从头到尾没往我这边瞟一下,更别说拿筷子了。
舅舅拿起筷子,夹了块最大的排骨往我碗里塞,压低声音说:“吃,别客气。”
我点点头,扒拉着米饭,就着咸菜,慢慢嚼着。
排骨的香味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可我却没什么胃口。
饭吃到一半,客厅里的电视声音小了下去,表哥的声音传了进来:
“弟,你在城里搞技术,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我这搞农村电商,去年光带货就挣了十几万呢,比上班强多了。”
我扒拉米饭的手顿了顿,头也没抬,声音很轻:“没多少,一个月三千,刚够房租和吃饭。”
这话像是颗石子投进了水里,客厅里瞬间炸开了锅。
妗子的大嗓门尤其响亮,隔着一道门都震得人耳朵疼:
“哎哟,三千?那可真不容易!现在县城里的服务员都能挣四千了,你在城里混这么多年,咋还不如家里舒坦?
我就说嘛,读那么多书有啥用,不如早点出来做生意。”
表姐夫也跟着附和:“就是,小远你要是愿意,来跟你表哥干呗,保准比你上班挣得多。”
我没接话,舅舅在旁边轻轻踢了我一脚,示意我别吭声。
他往我碗里又夹了块排骨,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有什么话想说,最后却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那天吃完饭,我没多待。
表哥要开车送我,我摆摆手说不用,自己骑着共享电单车往镇上的民宿。
我的车其实停在三公里外的村口。 寒风灌进羽绒服的领口,冻得我一哆嗦,可我攥着车把的手却滚烫滚烫的。
谁也不知道,我在城里的科技公司当技术员,月薪三万。
手里还握着公司的期权,去年年底分红就拿了五万多,是表哥一年净收入的两倍还多。
我之所以说三千,是因为几年前来拜年时,我说月薪八千。
结果妗子拉着我磨了一下午,非要我借两万块给表哥扩大电商生意,还说“都是一家人,你挣得多就该帮衬帮衬”。
我没借,转头她就跟亲戚们嚼舌根,说我“读了大学,挣了点钱就瞧不起人了,抠门得很”。
从那以后,我就打定了主意,装穷。
这一装,就是三年。
每年过年,我都拎着最便宜的礼品,不是打折的常温奶,就是快过期的饼干。
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踩着那双磨平了鞋底的运动鞋,准时出现在舅舅家的门口。
每年,我都会被妗子安排到灶房吃饭。有时候是咸菜配米饭,有时候是剩菜加馒头,偶尔舅舅会偷偷给我夹块肉,算是难得的荤腥。
每年,表哥都会问我工资多少,我都会说三千。
然后就能听见妗子在客厅里跟亲戚们炫耀表哥的收入,顺带踩我两脚,说我“没本事”“混得差”。
这三年里,表哥的电商生意越做越大,从哈弗SUV换成了奔驰。
舅舅家的二层小楼又加盖了一层,妗子的首饰越戴越多,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只有我,还是那个“月薪三千,混得不如意”的穷外甥。
舅舅偶尔会给我发微信,问我过得好不好,还偷偷给我转红包,五百一千的,让我买点好吃的。
我都攒着,没动过。我知道,舅舅心里疼我。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我以为这种装穷的日子还会持续很久,直到第三年的秋天,一通电话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那天我正在办公室核对项目图纸,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妗子”两个字。
我接起电话,那边传来的却不是妗子平日里刻薄的声音,而是带着哭腔的哽咽:“小远,你快来……你表哥出事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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