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倉田雅弘

安彦良和:从“工人”到“作家”的创作原点

安彦先生虽然在导演、动画师、插画家、漫画家等广泛领域活跃,但让他名扬天下的还是《机动战士高达》等动画相关的作品。因此,可能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作为创作者的原点其实是“漫画家”。

事实上,安彦先生曾一度放弃成为漫画家的梦想,转而专心从事动画制作,这背后源于一次挫折。

少年时代的漫画梦与挫折

安彦先生出生于北海道纹别郡远轻町。正如他在各种采访中所述,那是一个相当偏僻的乡村小镇,唯一的乐趣就是看漫画或画画。他儿时憧憬的漫画家是 1955 年在《少年少女冒险王》附录中绘制《织田信长》的铃木光明,以及次年开始在《少年》上连载《铁人28号》的横山光辉。特别是铃木光明对他影响巨大,1956 年,当时小学三年级的安彦先生就绘制了描绘上杉谦信武田信玄之战的处女作——《决战川中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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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中学时代他虽然向漫画杂志投过稿,却没能收到令人满意的回复,或许因为这个原因,他在升入高中时便立志成为一名学校教师。尽管如此,在面临大学升学考试的高中三年级时,他受世界史资料集中一张西班牙内战里少女端着步枪的照片触动,执笔创作了名为《遥远的塔霍河之流》的历史漫画,由此可见,他并没有完全放弃成为漫画家的梦想。

1966 年,安彦良和考入弘前大学,却因参与学生运动被捕,并于 1970 年退学。为了谋生,他前往东京,做过印刷厂的操作员,后来作为培训生被手冢治虫创立的动画工作室“虫制作公司”(以下简称“虫制作”)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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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画师只是“工人”?

日前,笔者在某杂志对他进行采访时,安彦先生这样描述了当时的心境:

“以前,手冢先生画过一个关于虫制作的短篇,画中手塚先生气宇轩昂地走着,旁边是一排长着同样面孔的动画师。虽然手冢先生那是作为一种自嘲的表现来画的,但我当时想,自己也要成为那些长着同样面孔的‘其他人’中的一员了。手冢先生是作家,但动画师不需要个性。同时也觉得,如果只是那种程度的话,我也能做到。” (※摘自《月刊高达ACE》2024 年 7 月号采访)

对于入职虫制作前毫无动画制作知识的安彦先生来说,绘制原作漫画的漫画家是“作家”,而通过集体作业将其动画化的动画师则像是“工人”。动画终究只是为了赚取生活费的工作,并非作为作家的创作活动。

尽管如此,结束了 3 个月的培训期,学习了动画师的基础并进入实际制作现场后,安彦先生的活跃表现却令人目不暇接。

在 1972 年《姆明》的片头制作中,共同担任原画的川尻善昭曾表示,亲眼目睹安彦先生连草图都不打就流畅地作画,“感到压力巨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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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RO》投稿事件:命运的转折点

虽然安彦先生终于开始在动画领域发挥才能,但他作为作家的创作欲以及对漫画的思念并未消失。

其实在培训生时代,漫画家岡田史子也是他的同期。岡田史子当时已在虫制作商事的漫画杂志《COM》上出道,并以其前卫的画风作为天才少女漫画家而闻名。在看过岡田小姐的原稿后,安彦先生的对抗心被激发,自己也画起了漫画,并进行了这辈子唯一一次的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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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投稿的作品是以明治时代农民武装起义“秩父事件”为题材的短篇《茧居》,投稿对象是杂志《月刊漫画GARO》(以下简称《GARO》)。该杂志创刊时曾因白土三平的《卡姆伊传》引发大热,是日本首本青年漫画杂志,也是《COM》的竞争对手。

安彦先生向《GARO》投稿的 1973 年左右,《卡姆伊传》已经完结,《GARO》的势头也开始减弱。据说当时是发行方青林堂的创始人兼编辑长井胜一亲自阅读了他的原稿。

当时长井先生似乎印象不错,说道:

“本月的月刊已经校对完毕了,所以要等到后面了。”

安彦先生便以为会在下一期或下下期以此刊登,于是等待着,但几个月过去了,既没有联络也没有刊登。于是安彦先生心想“这大概是含糊其辞的退稿吧”,并因为能让著名编辑长井先生读过作品而感到满足了。

以此为契机,安彦先生斩断了对成为漫画家的留恋,决定专注于眼前的工作,开始全心投入动画制作。随后,他的原画和角色设计等作为动画师的作家性受到了高度评价,大约 5 年后,他与富野由悠季导演共同打造了留名日本动画史的金字塔之作《机动战士高达》,活跃的领域也随之进一步扩展。从《机动战士高达》问世 10 年后的 1989 年发表漫画《大国主》开始,他将创作的重心转移到了漫画上,直至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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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封的真相与命运的安排

话说回来,虽然安彦先生长井先生的话当成了社交辞令,但当时身在《GARO》编辑部的浜津守在社交媒体上记录了一件有趣的事。

据说安彦先生投稿时,由于《GARO》编辑部内部销量不佳,编辑方针产生了分歧。长井先生主张刊登《茧居》,但当时重视新人、实验性表现以及超越既有漫画框架作品的倾向占了上风,最终做出了“能画出如此正统漫画的人,在其他杂志也能出道吧”的判断,从而搁置了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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浜津守后来转型为动画师,负责了《机动战士高达》的动画检查等工作,并作为演出参与了安彦良和导演的作品,这或许也是一种缘分吧(据说转型后他还和安彦先生谈论过《茧居》的事)。

茧居》的原稿在 1998 年《GARO》停刊时被归还,而同年,同样以秩父事件为题材、后来获得文化厅媒体艺术祭漫画部门优秀奖,且可谓是“漫画家·安彦良和”代表作的《王道之狗》开始连载,这让人感到某种命运般的巧合。

正是因为在《GARO》遭遇退稿,才诞生了以《机动战士高达》和《王道之狗》为首的、充分发挥了安彦先生作家性的无数名作。

最后,在前述杂志的采访中,鉴于《GARO》以不支付稿费而闻名,我询问安彦先生如果当时《茧居》被刊登了会怎样。安彦先生笑着回答道:

“那我可能就一边干体力活一边在《GARO》上画画了。所以没登出来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