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非国家贝宁12月7日军事政变仅用不到半天时间即告平定,却在整个非洲引发了巨大轰动和深远影响。
政变组织自称“重建军事委员会”(CMR),但实际上组织松散,核心仅为以蒂格里中校为首的十几个人。
蒂格里中校行伍出身,以优秀士兵的身份先后进入士官和军官行列,毕业于贝宁本布雷克军事学院(Le prytanée militaire de Bembéréké,PMB,位于贝宁北部博尔古省的贝宁军校,肩负从培训军官到训练士官生的复合使命,是贝宁公认的精英学校,每个省排名前25的学霸才有资格报名,且每年每省录取不超过3人),专业为炮兵。他的同僚形容他沉默寡言,“是那种没有什么背景和关系,靠真实本领从基层逐级提升的职业军人”。他在炮兵任职基层教员时被国民警卫队参谋长戈米纳上校(Faizou Gomina)赏识,从此平步青云,2020年贝宁军改,建立了号称“精锐中精锐”的第三联合兵种营(3rd Bataillon Inter-armes BIA),,蒂格里被任命为第一任营长。2022年1月,由于“博科圣地”(Boko Haram)等原教旨势力在贝宁人烟稀少的北方猖獗,贝宁发动“米拉多尔行动”(Operation Mirador)加以清剿,蒂格里奉命参与,但这次行动劳民伤财,参战官兵普遍怨声载道。蒂格里辛苦在北方多年未获褒奖,反倒因军中上层倾轧,在2024年1月被后起之秀格莱莱少校抢走了第三联合兵种营营长肥缺,自己被打发到负责波多诺伏和科托努北郊防务和训练人物的讬格宾军事基地(camp militaire de Togbin)任司令,从可以指挥贝宁最精锐、来自三军的近千人沦为只能管不到100人老弱残兵的闲职,蒂格里愤懑之情可想而知。
蒂格里的哥哥阿拉萨内.蒂格里(Alassane Tigri)恰是现任贝宁总统塔隆(Patrice Talon)政敌——前总统亚伊(Thomas Boni Yayi)任职时的政府秘书长,如今则是饱受塔隆排斥的反对党民主党(亚伊是党主席)第四副主席,此时间蒂格里失意,有传闻称,其兄趁机拉拢,政变密谋就此出炉。不出意料的是,不论阿拉萨内.蒂格里或民主党均在政变失败后迅速谴责了政变,并声称和政变完全无关。
政变的过程非常简单:蒂格里利用知遇之恩诱捕了已是国民警卫队司令的戈米纳,并进而诱捕了戈米纳的顶头上司、陆军参谋长伊萨中将(General Abou Issa),然后,他们利用点短暂混乱突袭位于科托努北郊的贝宁总参谋长、空军上将巴达(Air Corps General Bertin Bada)寓所,巴达恰好不在,其妻则成为此次政变唯一的丧生者,随即政变核心军人冲向电视台,发生了世人皆知的一幕。他们原先的计划是政变成功后兵分两路,一路向东攻击位于首都波多诺伏的总统府,一路有蒂格里亲自率领,挟持两名高级军官前往重兵云集的北方,胁迫军队就范。但政变公告播出过程中电视信号即被电视台职员切断,相反总统府却利用未被切断的通讯系统调兵遣将并向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CEDEAO)和尼日利亚呼救,午后三架尼日利亚“枭龙”战斗机的空袭令正在招兵买马的叛军士气崩溃,逃回兵营的部分叛军骨干被捕,追随蒂格里挟持人质逃跑者隔夜在科托努北方近400公里的查乌鲁镇(Tchaourou)被截获,两名人质获救。
最初有消息称蒂格里被捕,但最新消息证实他实际上在空袭发生后不久就金蝉脱壳,只身离开一路北上的叛军残部,一口气向近在咫尺的贝宁-多哥边境逃遁,多哥部长会议主席纳辛贝(Faure Gnassingbé,)的一位心腹对“蒂格里可能藏在多哥”一说未置可否,他在12月11日对法国《青年非洲》杂志表示“迄今为止贝宁政府尚未向我们提出引渡请求。我们两国相关部门很可能正在就此事保持联系并密切合作”。
12月12日,曾在亚伊政府中任国防部长的反对派领袖阿扎奈(Candide Azannai)被捕,外界普遍怀疑系塔隆政府针对未遂政变的清算行为,但尚无任何消息证明阿扎奈与政变有关,阿扎奈曾在10日于Facebook上发表声明,谴责了政变企图,同时也谴责了“利用犯罪事件……通过操纵和恐吓异议人士和批评性政治观点来夺取政权”的企图。阿扎奈曾在2016年支持塔隆参选总统,但随后两人关系破裂。
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的消息证实,政变发生当天,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立即下令向贝宁派遣部署了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联合待命部队,该部队驻扎贝宁的单位目前由尼日利亚、科特迪瓦、加纳、塞拉利昂四国联军混合组成,将驻扎至局势稳定为止。尼日利亚空军飞机在完成轰炸任务后已迅即飞回基地。
非洲多位消息人士援引内线来源指出,此次政变背后有早先政变成功的尼日尔军政府操纵的影子,而后者又和俄罗斯佣兵团伙“瓦格纳”(Wagner Group)残部有染。
多位贝宁和尼日尔消息人士透露,2023年7月26日,得到“瓦格纳”残部支持的尼日尔将领蒂亚尼中将(General Abdourahamane Tiani)发动政变,推翻了总统巴祖姆(Mohamed Bazoum),当时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内分为“立即干预派”和“不管闲事派”,塔隆是“坚决干预派”的领军人物,甚至已开始动员本国军队,但因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最大成于昂尼日利亚自顾不暇加入“不管闲事派”而作罢,自此尼日尔和贝宁势同水火。尼日尔、布基纳法索、马里三个赤贫的西非内陆国先后在“瓦格纳”背景支持的军事政变后由政变军人掌权,共同退出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成立被戏称为“穷棒子社”(三个成员国都是全球排名TOP10的赤贫国家)的“萨赫勒国家联盟”(AES),有消息称,贝宁政变集团早在政变前就和尼日尔军政府互通款曲,甚至可能交换了派驻代表。
对于尼日尔军方及其在布基纳法索和马里的盟友而言,如果贝宁政变成功,将是一项重大的双重胜利:一方面扩大萨赫勒国家联盟的影响力,另一方面通过科托努港获得他们目前所缺乏的海上通道,此举还将进一步强化其以“反法国旗手”为幌子的号召力(塔隆和法国总统马克龙关系密切)。
然而政变的失败却可能导致事与愿违的后果:政变的发生证实了塔隆此前一直试图说服尼日利亚等邻国干预萨赫勒穷国军事政变的最大理由(“如果不管闲事他们就会得寸进尺最终惹到你自己头上”),而干预的迅速成功又证实了他的另一项预言(“只要西非各国及时作为政变不过小菜一碟”),鉴于“瓦格纳”已是无根之木,而“穷棒子社”也缺乏自立基础,一旦在西非国家内部“不管闲事”共识被“立即干预”新共识所取代,近年来令整个非洲躁动不安的“振动模式”有望告一段落。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