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我以为,靠着我这手还算过得去的木工活,就能彻底洗去一身风尘。

在这繁华都市里,当一个最不起眼的普通人,守着我温柔的妻子过安稳日子。

可我那打心底里就瞧不上我这个“穷木匠”的岳父。

因为我拒绝替他那嗜赌如命的宝贝儿子偿还三十万巨债,他彻底撕下了伪装。

他丧心病狂地在深夜拨通了报警电话,用最恶毒的语气,向警察咬定——我的家里,私藏了枪支!

当荷枪实弹的武警破门而入,当冰冷的枪口顶住我的脑门,所有矛头都指向我卧室里那个连妻子都不知道秘密的保险柜时。

我才明白,我曾用半条命换来的这点平静,终究要被碾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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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城市的深夜,像一块被墨汁浸透的绒布,厚重且悄无声息。我和妻子林薇早已沉入梦乡,连窗外偶尔驶过的车辆声都无法惊扰这份宁静。我们住在城郊的一个老小区,邻里之间都睡得早,过了十点,整个楼道就跟被按了静音键似的。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巨响,不像是指关节敲击,更像是用警棍的末端在用力捶打着我家的防盗门。那声音沉闷、粗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压,瞬间撕裂了深夜的寂静。

我几乎是在第一个音节响起时就睁开了眼睛,没有一丝刚睡醒的迷蒙。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呼吸也下意识地放缓。这种感觉,我太熟悉了,那是危险来临前的预兆,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身旁的林薇被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长发散乱在肩头,脸上写满了茫然和不满。“谁啊?这都半夜了,有病吧敲门这么大声。”她嘟囔着,伸手就要去开床头的台灯。

我一把按住她的手,手心能感觉到她皮肤的温热和一丝轻微的颤抖。我冲她摇了摇头,用气声说道:“别开灯。”

我的举动让林薇感到了不对劲。她愣住了,睡意全无,有些紧张地看着我。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了断断续续、一闪一闪的红蓝色光芒,将我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开门!警察!例行检查!”

门外再次传来冰冷的喊话声,这一次更加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林薇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她抓紧我的手臂,声音发颤:“警察?怎么回事啊陈阳?是不是搞错了?”

我没回答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然后我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脚尖着地,像一只猫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没穿拖鞋,赤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一步步挪到门边。

我家的防盗门上有一个老式的猫眼,我把眼睛凑了上去。

只一眼,我的心就沉了下去。

猫眼呈现出的扭曲视野里,楼道的声控灯亮得刺眼。门口站着至少三个人,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国字脸,神情严肃。他身后,是两个穿着深色作战服,戴着头盔,手里端着自动步枪的武警。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正警惕地扫视着门外的环境。红蓝色的警灯光芒,正是从楼下警车上反射上来的。

这阵仗,绝对不是什么“例行检查”。

我拉住准备起身穿衣服的妻子,低声对她说:“别动,待在卧室里,我去。”

林薇的眼里充满了恐惧,她死死地拽着我的衣角:“陈阳,到底怎么了?我们……我们没犯法啊!”

“我知道,没事的,相信我。”我用一种尽量平和的语气安抚她,然后轻轻掰开她的手指,转身走向门口。

深吸一口气,我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我知道,这扇门一旦打开,我苦心经营了数年的平静生活,可能就要到头了。

“咔哒”一声,我打开了防盗门。

门外的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带着一股冬夜特有的萧瑟。为首的警官,也就是我从猫眼里看到的那个国字脸,目光如电般地锁定了我。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举起手中的证件:“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我叫张强。我们接到实名举报,称你家中私藏枪支弹药,现在依法对你家进行搜查,请你配合。”

他的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楼道里,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私藏枪支弹药?

我愣了一下,随即一股荒谬感和怒火涌上心头。我退役之后,连打鸟的弹弓都没碰过,怎么可能跟枪支扯上关系?

“不可能!”卧室门口传来了林薇尖利的喊声,她终究还是没忍住,穿着睡衣就冲了出来。她像一只护崽的母鸡,张开双臂挡在我的身前,苍白的脸上满是激动和愤怒:“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丈夫他……他就是个做木工的!他连跟人吵架都很少,怎么可能会有枪?是谁?是谁在胡说八道!你们不能随便冤枉好人!”

张强队长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例行公事地又重复了一遍:“女士,请你冷静,我们是依法办事。如果举报不实,自然会还你们清白。”

“举报?谁举报的?”林薇不依不饶地追问,眼眶都红了,“这是诽谤!这是陷害!我要知道是谁这么恶毒!”

张强队长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衡量是否应该透露举报人的信息。他看了一眼情绪几乎失控的林薇,又看了看从始至终都异常沉默的我,最终还是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

“举报人,是你的父亲,林国栋。”

这几个字像一记无情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林薇的头顶。

她整个人瞬间僵住了,脸上的激动、愤怒、辩解……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微颤抖着,从激烈的质问变成了无法理解的喃喃自语:“不……不可能……我爸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他疯了吗?”

我伸出手,揽住摇摇欲坠的林薇,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她的身体冰冷,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这一刻,我心里的怒火已经被一种更深沉的悲哀和失望所取代。我终于明白,这场午夜惊魂,不是什么误会,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来自至亲的报复。

张强队长没有给我们太多悲伤的时间,他一挥手,身后的武警和几名警察便鱼贯而入。

“对不起了,开始搜查。”

他们非常专业,行动迅速而有序。一组人负责客厅和厨房,另一组人直奔卧室。抽屉被拉开,衣柜门被打开,书籍被一本本从书架上拿下,沙发垫子被掀起……我们这个温馨的小家,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被翻得一片狼藉。

我抱着林薇,站在客厅的中央,像两座孤岛。林薇把脸埋在我的胸口,无声地哭泣着,肩膀一耸一耸的。我能感觉到,她的眼泪很快就浸湿了我的睡衣。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我的内心,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愤怒、屈辱、失望,还有对岳父林国栋那种难以理喻的恨意,像一锅沸水在我胸中翻腾。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这种近乎毁灭性的方式来对付我,但我知道,他成功了。他成功地将我平静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搜查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几乎把整个家都翻了个底朝天,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几名警察的表情也从最初的严肃,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们主卧的角落。

那里,摆放着一个与整个房间温馨的装修风格格格不入的东西——一个半人高的、灰黑色的工业保险柜。

这个保险柜是我退役后不久,托以前的关系弄来的,是我亲手用几根加粗的地脚螺栓,死死地固定在了水泥地面上。它沉重、坚固,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匍匐在我家的心脏地带。

张强队长走了过来,他伸出手指,敲了敲厚重的钢制柜门,发出“梆梆”的闷响。他转过头,锐利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语气不容置疑。

“打开它。”

一瞬间,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仿佛被抽空了。

林薇也停止了哭泣,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顺着张队长的手指看去。当她看到那个保险柜时,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她知道这个保险柜的存在,从我们搬进这个家开始,它就一直在这里。我曾经告诉过她,里面放着一些“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文件”,但她从来没有见我打开过,也从来没有多问过。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唯一一个默契地不去触碰的角落。

可现在,这个角落被暴露在了所有人的审视之下。这个保险柜,成了所有矛盾和秘密的最终焦点。它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02

冰冷的保险柜密码盘,在我的指尖下泛着金属的寒光。这一刻,时间仿佛变慢了,张强队长紧迫的眼神,林薇担忧的目光,以及过去几年的一幕幕,如同电影胶片般在我脑海里飞速闪回。

我不是天生就这么沉默寡言,也不是天生就喜欢跟木头打交道。在遇到林薇之前,我的世界是另一个样子,充满了铁、血、火药和命令。

我叫陈阳,出生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人家庭。父母都是国营工厂的工人,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他们相继离我而去。十八岁那年,我没有选择上大学,而是揣着一颗对未来迷茫又渴望证明自己的心,走进了军营。

或许是骨子里有那么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在新兵连,我各项成绩都名列前茅。因为表现突出,两年义务兵结束后,我被选拔进入了一支特殊的部队。那是一支在公开资料里查不到番号的队伍,我们的任务,也不能对包括家人在内的任何人提起。

在那里的日子,彻底重塑了我。我学会了在极限环境下生存,学会了使用各种器械,学会了如何用最快的速度让敌人失去战斗力。我见过真正的血与火,在异国的荒漠里潜伏过,在边境的丛林里追击过。我的身上,也留下了几处不起眼的伤疤,每一处背后,都有一个不能说的故事。

那种生活,让我变得坚韧,也让我变得疲惫。尤其是在最后一次任务中,为了掩护我,我最好的兄弟,也是我的观察员,永远地留在了那片陌生的土地上。从那以后,我开始频繁地做噩梦,巨大的枪炮声总是在午夜将我惊醒。我厌倦了那种时刻紧绷的生活,我开始无比渴望一种最简单的、最安稳的日子。

几年前,我以“因伤”为由,提出了退役申请。部队考虑到我的特殊贡献和心理状况,批准了我的申请,并将我的所有档案进行了最高级别的加密封存。我拿着一笔不菲的退役金,回到了这座我出生的城市,决心把过去彻底埋葬,做一个普通人。

为了让自己的内心获得平静,我选择去学木工。我喜欢木头温润的质感,喜欢刨花散发出的清香,更喜欢那种需要全神贯注、心无旁骛的感觉。

当我专注于手中的刻刀和榫卯时,全世界的喧嚣都与我无关。一年后,我用退役金的一部分,在城郊租了个铺面,开了一家小小的定制家具工作室。

我和林薇的相遇,就像一部老套的文艺电影。那是一个下着暴雨的午后,她为了躲雨,抱着一摞教案跑进了我的工作室。她就是附近一所小学的语文老师。那天,她看着我正在打磨一个紫檀木的笔筒,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欣赏。她说,她从没想过,一双看起来这么有力量的手,能做出这么细腻的东西。

她的出现,像一缕最温暖的阳光,毫无征兆地照进了我有些灰暗的世界。她温柔、善良、爱笑,身上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她对我工作室里的一切都感兴趣,对我的过去却从不多问。她好像能看透我心底对平静的渴望,用她独有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我们很自然地相爱了。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让我觉得无比踏实。她就是我所渴望的“正常生活”的全部。

可这份正常生活,从我第一次见到她父亲林国栋开始,就出现了裂痕。

林国栋是那种典型的、退了休的国企小干部。一辈子没坐上什么高位,却端着一副领导的架子,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他总觉得自己女儿是名牌师范大学毕业,是受人尊敬的老师,“书香门第”,就应该嫁一个同样有头有脸的人物,比如公务员、医生、或者在银行工作的金领。

而我,一个高中学历,没稳定单位,自己开个小作坊的“个体户木匠”,在他的价值体系里,几乎处于鄙视链的最底端。

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去她家吃饭的情景。那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

林薇的母亲王秀莲还算客气,忙前忙后地张罗了一大桌子菜。可林国栋,从我进门开始,就拉着一张脸,仿佛我欠了他几百万。

饭桌上,他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全程都在对我进行一种审判式的盘问。

“小陈啊,听薇薇说,你是自己开店的?”他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问。

“是的,叔叔,我有个木工工作室,主要做一些定制家具。”我尽量让自己的回答显得谦逊。

“哦,木匠啊。”他拖长了音调,那两个字里充满了掩饰不住的轻蔑,“这行……现在挣钱吗?一个月能有个万儿八千的稳定收入吗?”

“还行吧,叔叔,生意好的时候多一些,淡季就少一些,平均下来还过得去。”

“什么叫还过得去?年轻人说话要实在。”他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我跟你说,这年头,还是得有个正经单位才行。我以前厂里的同事,他女婿,市规划局的,年纪轻轻就是副科了。还有薇薇她表姐夫,在工商银行当客户经理,那才叫有出息。你这个……说好听点是自由,说难听点,不就是个手艺人嘛,不稳定,也没什么社会地位。”

我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但看了一眼旁边拼命给我使眼色的林薇,还是把那股气咽了下去,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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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顿饭,就在他不断地拿我和各种“别人家的女婿”做对比的尴尬气氛中结束了。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到了我们谈婚论嫁的时候,矛盾变得更加尖锐。

林国栋提出了二十万的彩礼,并且要求我们买婚房的时候,房本上只能写林薇一个人的名字。他说,这是为了保障他女儿的权益,万一以后我“在外面瞎搞”,或者“生意赔了”,不至于让女儿无家可归。

他的话,充满了对我的不信任和提防。我心里很不舒服,但我爱林薇,而且我手里的退役金也足够支付这一切。为了让林薇不为难,我掏空了几乎所有的积蓄,满足了他所有的要求。我以为我的退让和付出,能换来他的认可。

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

在他眼里,我花的这些钱,非但不是我能力的证明,反而坐实了我“高攀”了他们家。婚后,每次家庭聚会,他都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到处宣扬他女儿嫁得有多“委屈”,女婿又出了多少彩礼和房子,仿佛那是我应该付出的“赎金”。

对我的工作,他更是变本加厉地嘲讽。

“哟,陈阳,今天手上怎么这么干净?没敲敲打打啊?”

“薇薇,你可得看好你们家陈阳,别让他把木头屑带到床上去了。”

“小陈啊,我跟你说,你那工作室一个月能挣几个钱?我还是劝你,趁年轻,去考个公务员,或者去个大公司当保安也行啊,起码稳定,说出去也好听。”

这些话,像一根根细小的针,一次又一次地扎在我的心上。我不是没有脾气,只是我所有的脾气,在看到林薇为难的眼神时,都化作了无奈的叹息。我选择了一次又一次的隐忍,因为我知道,跟这种活在自己世界里、偏见到骨子里的人,是讲不通道理的。我不想因为他,而影响我和林薇的感情。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忍耐,时间久了,他总会看到我的好。

可我错了,我的沉默和退让,在他的眼里,变成了懦弱和“没本事”的证据。我们之间的裂痕,非但没有弥合,反而在一次次的轻视和摩擦中,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宽。

03

林国栋对我根深蒂固的偏见,不仅仅来源于他对“木匠”这个职业的鄙视,更来源于一些他无法理解,也因此感到恐惧的“蛛丝马迹”。这些细节,在他充满猜忌的脑子里发酵,最终扭曲成了一个荒诞不经的结论——我私藏枪支。

而这一切,都源于一次意外。

那是一个周末,我陪着林国薇薇回娘家,吃完午饭,林国栋非要拉着我去附近的公园下棋。他棋瘾大,棋艺却臭,还特别喜欢悔棋,周围的老头儿们都不爱跟他玩了,只能抓我这个“壮丁”。

走到一个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个骑着摩托车的男人,飞快地从人行道上掠过,一把抢走了一个正在看手机的女孩的背包。女孩尖叫起来,周围的人都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

就在那一瞬间,我的身体自己动了。

我甚至没有思考的时间,一切都像是演练了千百遍的本能。我一个箭步冲了出去,预判了摩托车的轨迹,在他即将冲上马路的一刹那,我侧身撞向了车身。巨大的冲击力下,摩托车瞬间失控,连人带车摔倒在地。

那个抢包的男人从地上爬起来,看样子是想跑。他手里还攥着一把弹簧刀,凶狠地冲我比划着:“别多管闲事!滚开!”

我没有理会他的叫嚣,眼神冷静地锁定着他。在他挥刀刺过来的瞬间,我身体一侧,右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他的手腕,顺势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他的一声惨叫,弹簧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紧接着,我一个标准的擒拿动作,膝盖死死地顶住他的后心,将他整个人反剪双手,牢牢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整个过程,从我冲出去到制服歹徒,前后不过十几秒。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花哨。

周围的行人都看呆了,等警察赶到时,才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被抢的女孩更是哭着向我道谢。我只是摆摆手,说没什么,然后拉着同样目瞪口呆的林国栋,默默地离开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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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林国栋一言不发,只是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不停地瞟我。回到家,他把我单独叫到书房,关上门,脸色凝重地问我:“陈阳,你老实告诉我,你……你跟谁学的这个?你刚才那一下,下手也太狠了,我好像都听到他骨头断了的声音。”

他的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轻视,而是多了一丝震惊和恐惧。

我不想多说,只是含糊地回答:“以前在部队里,跟着教官练过几天防身术。”

这个回答,非但没有让他释怀,反而加重了他的猜疑。在他看来,普通的部队训练,根本不可能练出我这样的身手。他开始觉得我“不是个简单人物”,甚至,有些“危险”。从那以后,他看我的眼神就变了,总是带着一种审视和提防。

如果说这次的意外是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那他之后的一些“发现”,就是给这颗种子不断地浇水施肥。

有一次,我的工作室接了个大活,需要用到一些高精度的木工设备。我托战友从德国弄来了一套费斯托的工具,光是那套导轨锯和多功能工作台就花了好几万。工具运到那天,林国栋正好来给我送东西。

他一进我那整洁得不像个木工房的工作室,就被墙上挂着的一排工具箱给吸引了。那些工具都装在定制的系统箱里,打开后,每一件工具都卡在预设的泡沫凹槽中,保养得油光锃亮。他一个外行,哪里懂什么木工工具,他只看到那些冷冰冰的、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各种零件、钻头、夹具,在他眼里,那些东西“冷冰冰的,看着跟拆卸枪支的玩意儿似的。”

他当时就指着一套用于开榫的精密钻孔模板,一脸狐疑地问我:“陈阳,你一个木匠,用得着这么复杂的东西吗?这……这是干嘛用的?”

我耐着性子跟他解释了半天,他却还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嘴里嘟囔着:“搞得神神秘秘的……”

最致命的一次误会,来自于一通电话。

我偶尔会和以前的战友通电话,叙叙旧。我们聊天时,会不自觉地带出一些部队里的“黑话”或者任务代号。有一次,我正在工作室里打电话,林国栋没打招呼就推门进来了。

我当时正和老队长通话,聊到我们共同救助过的一个边境村寨。我下意识地说:“……对,‘鹰巢’那边现在都挺好的,我上次还托人给他们带了点东西过去。‘夜枭’那小子前段时间结婚了,您知道吗?……行,您放心,我这边都好,嘴巴严得很,‘沉默准则’我记着呢。”

我挂了电话,一回头就看到了林国栋站在门口,脸色煞白。

他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我,嘴唇哆嗦着问:“陈阳……你……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什么‘鹰巢’?什么‘夜枭’?还……还有什么‘沉默准则’?你……你到底在外面干些什么勾当?”

我当时心里一沉,知道他误会了。那些都是我们以前部队里的代号,根本没什么特殊含义。可这些,我没法跟他解释。纪律就是纪律。

我只能硬着头皮说:“叔叔,您听错了,就是和以前部队的朋友聊天,说的一些外号而已。”

他根本不信,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潜伏在身边的间谍。他觉得我神秘兮兮,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从那以后,他对我工作室里那个沉重的保险柜,就更加“关心”了。他不止一次明里暗里地问过我,那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而那个保险柜,是我心里最沉重的秘密,也是我必须守护的底线。我告诉林薇,里面是一些重要的文件。她信我,所以从不多问。

可林国栋不信。在他的想象里,那个我守口如瓶、坚固无比的保险柜,一定藏着我所有“秘密”的源头。加上我利落的身手,那些“像武器零件”的工具,和那些“神秘”的通话,这些线索在他脑中串联起来,最终指向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心惊胆战的猜测。

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这个荒唐想法的。或许,他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彻底否定我、将我从他女儿身边赶走的理由。而这个猜测,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好的一把刀。

04

平静的生活,就像一张绷紧的弓弦,在林国栋持续不断的压力下,已经到了断裂的边缘。而真正让这张弦崩断的,是我的小舅子,林凡。

林凡是林家老两口的心头肉,从小被宠溺得无法无天。大学毕业后,换了好几份工作,都是干不了几天就嫌苦嫌累。整天不务正业,跟一帮狐朋狗友混在一起,眼高手低,总想着一夜暴富。最终,他毫不意外地染上了赌博的恶习。

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后来胆子越来越大,输的钱也越来越多。为了翻本,他开始借高利贷。直到前几天,几个纹着花臂的壮汉找到林薇的学校,指名道姓要找“林凡的姐姐”要钱时,这件事才彻底捂不住了。

那天晚上,我们被一个电话紧急叫回了岳父家。

一进门,就看到林国栋和王秀莲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王秀莲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哭了好久。林凡则缩在角落里,低着头,一言不发,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到底欠了多少?”林薇焦急地问。

王秀莲抹着眼泪,伸出了三根手指,声音哽咽:“三十万……高利贷,利滚利的,那帮人说了,三天之内不还钱,就要……就要卸他一条腿……”

三十万。这个数字让林薇倒吸一口凉气。

林国栋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我,那眼神不再是往日的轻蔑,而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陈阳,你看这事……该怎么办?”他把问题抛给了我。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把我叫来,不是为了商量,而是为了让我出钱。

我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角落里毫无悔意的林凡,然后对林国栋说:“爸,妈,这钱如果只是简单地给他还上,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他这次是三十万,下次可能就是五十万,一百万。这是个无底洞。”

“那你说怎么办?!”林国栋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难道眼睁睁看着你弟弟被人砍断腿吗?你这个当姐夫的,心怎么这么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帮他还钱,但必须有前提。第一,他必须跟我们去戒赌中心,接受正规的治疗,把赌瘾戒了。第二,这笔钱,我不能直接给他,由我出面跟对方谈,直接把钱还到债主手里。第三,从今往后,他不能再游手好闲了。如果他愿意,可以来我的工作室,我从头教他一门手艺。他欠下的这笔钱,就算是我先借给他的,以后让他靠自己的双手,堂堂正正地挣钱,分期还给我。”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能真正把他从泥潭里拉出来的办法。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我的这番话,让林薇的眼睛亮了一下,她觉得这个提议很合理。可是在林国栋听来,这简直是对他和他宝贝儿子尊严的巨大侮辱。

“什么?!”他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陈阳,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还管教起我儿子来了?让他去你的破木工房当学徒?我儿子的手是拿笔的,不是拿锤子的!说到底,你就是不想出钱!你这个白眼狼!我们家薇薇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了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整张脸都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开那个破工作室,肯定赚了不少钱!都藏着掖着,防我们跟防贼一样!你安的什么心?!”他越说越激动,开始口不择言,把他心里积压了多年的不满和猜忌,全都倒了出来。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这个人,里里外外透着一股邪气!看着老实巴交的,下手比谁都狠!整天鬼鬼祟祟的,谁知道你在外面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有你卧室里那个大铁柜子!你跟薇薇结婚这么多年,谁见你打开过?里面到底装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是不是都是些黑钱?!”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捅在我的心上。我强压着怒火,冷冷地看着他:“那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关于林凡,我的条件不会变。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你们自己想办法。”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林国栋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是在威胁我?好!好你个陈阳!你给我等着!”

林薇夹在我们中间,急得快要哭了。她一边拉着我,一边劝她父亲:“爸!你怎么能这么说陈阳!他也是为了小凡好啊!”

“你给我闭嘴!”林国栋把火气也撒到了林薇身上,“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我看你也是被他灌了迷魂汤了!”

场面彻底失控,变成了一场毫无理智的家庭混战。我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偏见和溺爱而变得面目全非的老人,心里最后一点对长辈的尊敬也消失殆尽。

我拉起哭泣的林薇,一句话也不想多说,转身就往外走。

“站住!”林国栋在我身后咆哮着,“陈阳!我告诉你,这件事没完!你别以为我治不了你!我要让你身败名裂!让你后悔一辈子!”

我没有回头,拉着林薇重重地摔上了门,将他恶毒的诅咒和咆哮隔绝在身后。

那场激烈的争吵,就发生在武警上门的前一天晚上。

林国栋那句“我要让你身败名裂”,当时我只当是他的气话。我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父亲,一个外公,会因为被拒绝了无理的要求,就用如此恶毒和决绝的方式,去报复自己的女婿,去毁掉自己女儿的家庭。

他最终还是找到了那把他自认为最锋利的“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一个足以让我万劫不复的举报。

05

昨天林国栋那句充满恨意的咆哮,仿佛还回荡在耳边,与眼前张强队长冰冷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打开它。”

整个卧室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三个字而凝固了。几名武警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身上,他们的手指,就搭在步枪的扳机护圈上,随时可以做出反应。

这是我退役以来,从未有过的处境。被自己人,用枪口指着。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我的岳父。荒谬,愤怒,还有一丝彻骨的寒意,从我的脚底板,一路蔓延到头顶。

林薇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臂,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有对我的信任,有对父亲疯狂行为的愤怒和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因未知而产生的巨大恐惧。

她颤抖着嘴唇,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陈阳,里面……到底是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向我的秘密发问。这个问题,在这种情境下,像一根针,轻轻地扎破了我们之间那层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看着她苍白而满是泪痕的脸,看着她眼中那份即将被恐惧压垮的信任,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我的内心,在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

打开它?

打开它,就意味着我将自己最深的秘密,我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过往,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这其中,甚至包括我最爱的妻子。这违背了我对牺牲战友的承诺,违背了我对部队的纪律,更违背了我只想当一个普通人,让她过上最安宁生活的初衷。

不打开它?

不打开它,私藏枪支的罪名就会被坐实。面对如此“确凿”的证据(一个无法解释的、拒绝打开的保险柜),我百口莫辩。我会被带走,被审查,我的人生将彻底被毁掉。我的工作室,我和林薇的家,我们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我看着林薇,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破碎的边缘。我不能让她因为我的过去,而失去现在和未来。

为了她,我必须亲手打开这个我发誓要永远尘封的潘多拉魔盒。

我没有回答林薇的问题,只是冲她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用另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紧抓着我的手背。

然后,我转过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默默地走到了那个灰黑色的保险柜前。

我蹲下身,伸出双手。在部队里,我的手能以零点几秒的误差组装枪械,能稳稳地托住狙击步枪,在千米之外命中目标。退役后,我的手能雕刻出最精细的木纹,能做出严丝合缝的榫卯。

可现在,这双手,却要用来开启一段我自己都想忘记的岁月。

我的手指,在冰冷的密码盘上熟练而稳定地转动着。

“咔哒……咔哒……咔哒……”

清脆的机械转动声,在落针可闻的卧室里被无限放大。每一个音节,都像一记重锤,敲击在在场所有人的心脏上。张强队长的眉头紧锁,眼神死死地盯着我的动作。林薇屏住了呼吸,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丝声音。

这是一个充满了仪式感的过程,仿佛我正在开启的不是一个保险柜,而是一个被时间尘封的古老陵墓。

密码正确。

我将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

“咔”的一声轻响,锁芯弹开。

我握住沉重的圆形转盘,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扇厚重无比的钢制柜门,缓缓地向外拉开。

“吱——呀——”

柜门发出的沉闷摩擦声,像一声悠长的叹息。

随着柜门被完全打开,里面的景象,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没有他们预想中的一沓沓钞票,没有金条,更没有黑洞洞的枪支和一排排的子弹。

巨大的保险柜里,空空荡荡。

只有正中央,静静地摆放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

那个盒子,是我亲手做的。用的是我收藏了很久的一块金丝楠木老料,木质温润,纹理华美。我没有在上面做任何复杂的雕刻,只是用最传统的方式打磨抛光,让它呈现出木材本身最古朴、最庄重的样子。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和他们想象中的画面,反差太大了。

我弯下腰,小心翼翼地,用双手将那个木盒子捧了出来。它并不重,但我的动作,却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我将木盒轻轻地放在了我们那张柔软的大床上。

张强队长交换了一下眼神,他走上前一步,示意我:“打开它。”

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旁边一脸茫然和泪水的林薇。

我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轻轻地,掀开了木盒的盒盖。

那一瞬间,我能感觉到,在场的所有武警,都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试图看清里面的东西。

张强队长更是直接探头向里看去。

就在他的目光,接触到盒子内部的一刹那,他整个人,就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脸上的冷峻、怀疑、威严和不耐烦,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震惊、难以置信,甚至带着一丝惶恐和崇敬的复杂神情。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完全颠覆他认知的东西。

他猛地抬起头,不再看那个盒子,而是死死地盯着我的脸,那眼神,仿佛是要把我的每一个毛孔都看穿。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喉结上下滚动着,发出了“咕咚”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

整个卧室,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加诡异的寂静。

06

张强队长死死地盯着我,足足有十几秒钟。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最后定格在一种混杂着震惊与敬畏的复杂表情上。

他那双常年与犯罪分子打交道而磨砺出的锐利眼神,此刻充满了动摇和不敢置信。

终于,他像是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让自己因为震惊而有些僵硬的身体恢复了控制。

他猛地一转身,面对着他那些同样满脸困惑的队员们,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一丝颤抖的严肃语气,低声却不容置疑地命令道:“全体都有!向后转!退出房间,在客厅原地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来,不准交谈!”

他的队员们虽然一头雾水,不明白队长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大的反应,但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他们没有丝毫犹豫,“唰”的一声,整齐划一地转身,迈着无声的步伐,迅速退出了卧室,并且体贴地为我们带上了房门。

一时间,原本拥挤的卧室里,只剩下了我、林薇,和站立不安的张强队长三个人。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只有林薇压抑不住的、轻轻的抽泣声。

张强队长再次将目光投向床上那个敞开的木盒,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没有直接用手去碰,而是先对着我,郑重地鞠了一个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