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重可庆
文 | 牙子
轨道上快要飞过的那列空车是我和春需要等的。桥下、黄花园轻轨站附近的平台,重庆的桥、重庆的路、重庆的楼、重庆的车灯叠在水上,总是异彩纷呈。我们在夏夜落座,等那列不在此地为我们停的车。
有人点烟,“嚓”一声,打火机的焰熏黑纸张,火苗消逝的时刻,亮了又灭的红色光点停在指间。重庆也像这么一个落了地的星子,火红火红,招摇的,老远就闻得见烟火气。在这明灭的光之间,那列车披着江上的霓虹疾行到面前,奔着和我们相遇。它窗子对着窗子,空荡荡的,不是高峰时段拥挤的模样。重庆有很多类似的取景框,天生有入画的气质。
我也在别处见过取景框,另一个雾都。白日里被狭管困住的地铁停在轨道,两百年尘土的气味,虚空的黑里飞出一格格窗,人在里面,像生命住进被分隔的胶片。迟滞的时空是全人造的,黑暗是,停滞是。我看见对面的列车昏黄的灯,人们在那个长方盒子里演不能暂停的电影,很多人被黑灰色长风衣裹着,很少人抬眼看我。一生一次的一时,我第一次体验到一期一会,是我遇上对面这列悬停的地铁。它开走,驶向与我驶向的相悖的方向。伦敦的地铁很旧,停在隧道是日常,为了等前车先走。我不认识对面的什么人,但我的此刻停在此处。也就这一刻了。
现在我身边有春,和我总在伦敦地铁里只身一人不一样,这里有人和我搭话。重庆是我们两个制造的相遇,重逢即庆,一个好意味的地名。重庆现在也管着涪陵,美国人何伟二十多年前在那里教书,写了一本《江城》,说涪陵像"暂时打断梦的地方"。他坐船来,我们坐飞机,同样是从别的时区闯进长江的人。江城收留外来客,重庆收留我和春这样短暂停靠在胶卷轴上的旅人。我相信此地大变了模样,因为它打断现实,容我们两个做一场梦。赵惇八百年前给这里起名,取"双重喜庆"的彩头,那是帝王的喜庆,早就流散进长江里,余这两字给后人用。我的喜庆简单得多——春来了,我们就是彼此的好意味。
倒带六个夏天,我冲出三百多张大陆西头的胶片,里面有很多春,和我们共度的春日。荷兰最明媚的两周,郁金香盛开,我们从阿姆坐车去了利瑟,租两辆橙色单车,沿着无人的公路骑向连片成海的花田。我为此次旅程买了瓶叫郁金香的香水,小苍兰、大黄、仙客来、粉红郁金香、香根草,酸甜又绿意盎然的俏皮,我的荷兰是这个气味。春穿着黄色毛衣,我染粉橘色头发,黄衬衫、黄发带。我们找到一片黄色郁金香,蹲在田埂上留影。原来荷兰的郁金香骨朵能比我的头还大!
荷兰的火车也是黄色。骑行过半,我们到一处乡间铁轨被闸口拦住。我让春停好车,站在靠近轨道的一边。我数的3、2、1被警示铃和哐当的轰鸣盖过,还没热起来的春天吹起春的头发,她缩一下脖子,看向车尾的方向——那里马上就空置,黄色飞驰而过,余下空的铁轨和如茵绿草,还有蓝的天。红白相间的遮断杆抬起,我们前路无阻。那年的春天是明黄色,绽放的明黄色。我们二十岁。
后来我和英国人说我喜欢阿姆斯特丹,洋人听了总眼神闪烁,诡谲地笑,笃定我说的是药物、红灯区和night club。也有道理,只隔着一点北海,伦敦和阿姆常常风雨同舟,天气太苦,好像令人流连的只有极致的人造欢愉。然后我不再尝试和人解释,我喜欢那里,只是喜欢着一个明媚的普通的明黄色的春日罢了。
如果那晴好的数日有邻居从我们暂住的小阁楼外听到惊呼,一定是因为我接到使馆学长的消息:新上任的中国驻阿尔巴尼亚大使携夫人想和在地拉那交换的学生们举行个茶话会,就在两天后,我们离开阿姆前往巴塞罗那的日子。晴天也会霹雳,春光不再那么明朗了。我撇下阳台粉蓝色落日回屋订机票。彼时我和春都在欧洲交换,我在东南角,她在西南角,我拿奖学金的代价是交换期间不能离开对象国,我不想受罚就要装作自己从未离开过阿国。换作今日的我一定装病糊弄过去作罢,万不会为这茶话会辗转千里。现在的我知道唯有我制造的相遇才弥足珍贵。但二十岁,除了怕犯错,其他一切于我都明媚得不可思议,世界是我的牡蛎,没有什么地方无法抵达。
"茶话会在下午3点,当天上午只有一班到地拉那的飞机,10:00起飞,在卢布尔雅那中转,13:45能落地······天呐!我运气太好了!"我晃着春的手臂,她似乎也很紧张。
"太辛苦了,你能按时到吗?"春问。
"地拉那可能都没有海淀大吧?没问题的。"
“那你还来找我吗?”
“要来的。”我不假思索。
确实马上就来了。春带着我的行李先回到巴塞罗那,而我这样度过:
10:05 我飞越郁金香花田
12:45 斯洛文尼亚海关给我盖了个离开欧盟的戳
14:30 在阿尔巴尼亚首都地拉那的使馆门外的长椅上落座,我气喘,但装作毫不费力
19:30 出租载我离开地拉那市区,要往北飞到布达佩斯
23:00 次日之前,那座浪漫都市冷硬的花岗岩地板上,我和衣而卧,没吃饭,也没睡着
06:05 天蒙蒙亮,我向西南方飞行
08:40 新的一天刚启,我终于到了本来要到的目的地
还好一切都在春天,不那么冻人,小妞走点弯路是应该的,不过 24 小时四趟航程,在欧洲上空转一圈,没什么难忍的。我的足迹自此在欧洲这颗珍珠上敲出点风尘仆仆的戳子,不再如梦里洁净,才知它并非冷冰冰一粒顽石,这牡蛎万千搓磨的砂,在我手心盘得暖热起来。
现在,欧洲又是冷掉的宝珠一颗。我被签证拦在英吉利海峡对头,和牡蛎的关系仅剩一张被洗衣机洗弯的伦敦地铁牡蛎卡,我一年多时被困在这二百来年的古早管道里,没有长脚的贝类迈不出这座城市。而世界变得庞大,我不知自己是谁的牡蛎,只知道和春隔得好远好远。
远到除了隔着 8 个时区,还隔了好几年才重逢。
去年春因着一句“你来”就到了长沙,一起度过我 26 岁的第一天,吃我外婆做的饭。此前,我从未想过有谁会为一句随口的邀请赴约。
“我真的来了。”可是春说。
她拉着湖蓝色行李箱出现在开福寺落雨的大树底下。我慢步跑着跨过石板桥,不在乎溅起了多少水花。和喜欢的人见面可以少拘小节,谁还记得那些呢?当下的惊喜冲淡了浓稠的亚热带秋愁,她打一把沉甸甸的大黑伞在树下招手。
在这之前,最近的时候我们一小时时差,她在阿姆,我在伦敦,海峡、护照、签证,都是理由,都成为阻隔。除此之外,还有比这两处北地的冬天更昏暗的心绪,牵牵绊绊的,自己也不知身处何处,也不能是见面的好时机。相遇和时间都是人刻意为之的概念,我们重聚在开福寺,是被神佛保佑过的。
不见的多时,我们不常聊天。春尤其不爱跟我聊伦敦生活,她说“缘由可能出于在荷兰的几年,那些对我来说还是有点麻烦的记忆。”但有时在英国的春天冒雨,路过地铁口报刊亭改装的花店,看到桶装的各色郁金香,我又想起春。
今年春花落尽,外婆说吃不到新鲜的香椿了。可回国是出差录节目,春光不等我,时间也不够用。我头疼脑热,工作告一段落,飞到北京找春,带着给她买的紫色拖鞋——巴黎女人的小品牌,摩洛哥手工艺人用地毯和羊皮编织的匠心,加了亮片。我说这是独属闪亮女人们的颜色,跨越大陆也很鲜明,在灰头土脸的北京偏要惹上些松弛的明艳。好东西踏在脚下,朝阳区外大街这点紫颜色就是梧桐区王铁梅踏的平衡车,带出一段和小叶的奇缘。铁梅携小叶走出泥沼,而我只能告诉春被困办公室也不该忘了扮靓。我觉得格子间鸽子笼,都不是她的好去处,她该穿着黄色毛衣被列车尾流扬起的头发遮住眼睛,然后就盲目地莽撞地冲入下一片花田里去。但我什么也做不了,无法为她掌着方向做她倚靠,只总在拍着,记录着,镜头没放下过。春在朝外这片活泛地界的乏力单位上着无味的班,于是我穿了很多颜色的衫,陪她吃了许多次午饭。
北京见证我成年,当年不觉得中关村和通州算异地,也不觉得重复的外卖多么难吃,如今却再难爱上这座又大又紧巴、灰扑扑的巨兽城市,跌进去人就被吞吃,想来也无甚必要再造访。上班的春说关于回到或离开这个城市没什么乐观与消极的,北京和她的住民互为NPC,像玩家进入节奏后很容易就碰到的故事线。如果和北京还有一场再见,应该是会更好的。
北京过条马路要走五分钟,我在斑马线上想明,在京逗留数日,只是为了多几场和北京无关的再见,为了多和春吃几顿午饭。
过去三年在伦敦这个温吞的旧地方,我好像常处等待,总在等一些人、一些事、一些机会,我这人没有耐性,向来是主动出击去寻的,无奈多事总与愿违,被迫着,索性就等。但跟春见面这件事,从她应下那句“你来”开始,我不用等,想到就去做,就能做到,这是我最熟悉,也最舒服的生活之道。也是因为春总会来,不像我工作里总出状况的艺人、车子、设备,所以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就在一顿寻常的午后,我们定下要一起到重庆过周末。
六月开头,不算太热,我在北国雾都终年低温的冷气中冻太久,是时候要一点火炉的活力暖热四肢。周六凌晨两点,我在关口接到刚从北京下班的春,她脸上像晨阳一样明媚。我们在微凉的夏风里打车,旋开摄影机小屏看返送的自己,路灯亮不过两张见牙的笑脸。
鳝鱼火锅太撑,重庆太实惠,用 7 块钱就可以买到一盘不拘小节大刀阔斧的客气莴笋,在伦敦一根卖 8 镑。我和春眼大肚小,吃完一餐,满桌菜毫发无伤。我们消食,晃到黄花园,走过的千里路叠在这个轻轨站台上,和空车相遇,成为重庆重叠的故事的一层。
相遇之后呢?那列车开走了,可能还要很久才到终点站,但我们是不见它的踪迹了。路人点的烟也燃到尽头,重庆一角绮丽的世界少了一点红色星子。相遇之后注定要分离,并轨只是一秒交汇,站台落客,有人相逢相拥,也有人转身挥手。
春还在台阶下的游乐设施上晃腿,她没有被空车拉走。我给她拍照,再让她照我。不补光的夜不够亮,我们稍稍晃动就成了重影,面目朦胧的片刻定在相册里。幻梦叠叠,坠入王家卫的香港,漫过侯孝贤的千禧年,泡进《苏州河》美人鱼的缸。但重庆是重庆就足够,我庆的重逢,只是因为春在此地。没有春的重庆还是重庆,只是也不剩下一点我了。
春让我蹲在一排路障中间,说我和它们是同类。因我穿着一件无袖镂空橘色连衣裙,在我刚知道伦敦有冬令时的时候买到,从一个古旧教堂的地下室翻出这件亮丽的 sample,从没机会穿的,带到另个雾都颇有用武之地了。我看向镜头,春的取景框里现在是重庆和我,但两天后再把相册往后划,注定不是我了。重庆造的梦烟似地飘散,下次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又会在何地造下个梦?
我和春的几个夏天四处散落:今年的很多在我的硬盘里、在朝外大街的便利店、沙坪坝的正午和黄花园的夜、山城步道上上下下很多级台阶。再往前热过又冷几回,对于疫病的一切还很陌生的我们从海淀的校园新鲜出炉,但是世界已然不那么新鲜。我和春的丝绒毕业袍是香槟色,小谢是荧光绿色,她今年结婚了,穿了我们一起挑的正红金粉蝴蝶正绢旗袍。那时我们没有喝香槟,可能春在她婚礼上喝到了。看春的vlog,穿着黑袍装大人的我们里面,只有我开了一罐啤酒。
也就那样三天,是我们俩所剩无几的上个夏天,汗涔涔的,在没有太出太阳,也没有如今年暴雨成灾的北京。最早我们因为共同创作才成为朋友,当年我做平面,小谢拍照,春做剪辑,我们小团队的创作分享欲同流行病和大学生活一同死在阴翳里。我打包了几箱物什寄回家,阿尔巴尼亚语书都被卖了废品,一本也没留下,留的是我无数次往返首尔带回的追星遗迹,现今都被我弃置,甚至有幅半人高的肖像画框,后来也被我卖掉。
从西三环离开,我宿在望京西园姐姐租的房子,那时候她还没有孩子。我坐14号线通勤回到中关村办离职,听说现在那栋绿色的楼不再有娱乐部门,经营状况岌岌可危,对面字节跳动却越发红火。善缘街,美名,我在那里给自己的二十开头结下些不善不恶三分孽的缘——和我同天生日的小演员现在红火起来;失败的TF Boys合体直播;我没能去成长隆,却把各处头像换成让大家5月30日晚看《青春有你》决赛……我在善缘街走进娱乐工业,还不到如今这样游刃有余,也没有见过那么多活在屏幕上的人,但靠着纯粹的热爱珍惜那十个月。
我是抱着必来伦敦的心离开的北京,直到更深的夏日,我坐进马栏山的办公室,这个念头才搁置。再后来,意想不到地,大多时候我也不去想了。人太累的时候没有闲暇找自己,爱和麻烦都放在一边。我不知自己是活在还是死在连轴的项目里,没什么觉睡;以前在天上的星们成了赚得比我多的同事;录完一天能喘几口气,可即算大口呼吸也只闻得到搭建现场的预制板和粉尘味……这份工作在混沌中告一段落,但我从没觉得我会永远离开,果然换了个国家我也还在镜头后面躲着,记录一些微末的这颗蓝点上的弹指挥间,链接着地球几端的文化和语言,理想主义犹在地要把故事讲给全人类听。我总在对抗一些巨大,不常在这些自顾不暇的时日想起瘦小的春,我猜她也一样。
后来的后来,找回春,这个夏天我又路过了些什么?我要总结些事情:西安、长沙、北京、上海、苏州、杭州、第二个北京、重庆,是这样忙着的。也和春吃了很多午饭,很多时候是为了赴她的约才到她更近处。我也去过小关北里了,但她还没来过哈克尼,我发出过很多次邀请,在她来之前,我要再多积攒下一些英格兰的夏天。
春不记得我们在巴塞罗那买过珍珠眼镜,不会再复刻我们学的地道海鲜饭,也忘了我们一起在塞维利亚看红裙女郎跳佛朗明哥。而我回望这几年不忍卒睹,因为每一步都迈得十分艰辛——换国家、打零工、卖香水、破冰入行、重头再来,我就一点点向上向外蠕动地爬行,蜗牛似地留下迟缓的湿痕,勉强粘在这张新桌上。所以我告诉厌倦工位的春,我们永远都有破釜沉舟从零到一的勇气,我们身上有加缪写的“不可战胜的夏天。”
我和春仰靠在出租车后座,又要上桥了,重庆新修的柏油路处处平整,只和我们一样起起伏伏。春的重庆被我用小机器录下来,春有时候也录我,我们的重庆被很多个取景框框起来,我们说要剪成两人的不同版本。她问我:“导演,导演,你想要什么bgm?”
很多音乐从我耳尖溜走,路过多少楼就切了多少首,甚至飞跃8小时,从夏天到冬天,我还是没选出来,我耐心不足,从来不是处理素材的熟手。只是在高楼透明的窗边,春看着夜幕里的嘉陵江,我看着春。回看机器里的影像,夜里不开灯的房间很静,画面里总是没有我的,只能听见我说:“那说好,我们还要去很多很多地方。”
再回伦敦时,我邀请春一起写作,她开心道:从小我们就喜欢让美丽的东西更美丽,就像我们写东西。我们两个小妞找回共创的时间,把这个夏天框定在纸面。
春有一天这么写:
一个hindsight是两周前游重庆是刚刚好的。再早一点,我没有更好的心境,再晚一点,山城的温度就升起来了。当然这只是于我,你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来。我们留下的影像竟然没有凌晨2点落地的3U8834航班。如果心脏有记录仪,见面那时我应该笑得有点吵。
关于编辑视频的事项我还没有牵起念头,因为一个画面都还没有回顾。我对见到你的我是有点嫉妒的。你说这个月写作也是travelog的一环,那还是希望我赶上这艘小船吧,我好喜欢嘉陵江。
除了嘉陵江,春也做了很多梦,也等待着重走南滨路,也写北京总下重庆没来由的暴雨:
在这个没什么着落的状态里,北京邀请我呼吸异常的潮湿,提示我办公室24/7的恒温是刻意捏造,异常和波动才真实。想要击碎稳定却无计可施的惶然也一定是暂时的。水汽漫在空气和脚下,预告过的暴雨却没有来。是啊,准备好的伞有时就是会打不出去的。
春写雨水多,路边也下槐花雨,围墙拆掉后又看到更多槐花;春把西兰花打成“西蓝花”,写北方蔬菜种类少,北方人又把蔬菜做得特别难吃,又咸又油。又想去长沙吃饭了呢;还说她要做鱼,在积水里冒泡,甩我一身,这样我就不会想不起她。
我也看到有人说“北京已经失去了它唯一的优势。”干燥很多时候是很讨喜的,尤其对我这种阴湿的长江中下游地区生长起来的孩子,干热的晴天多么奢侈。北京落雨,伦敦却干透的高热,这乱套的气候好像我和春。以后如何不为人知,只知道失序才是唯一的恒常,不变的是永远在变。我们便成为变化本身,无穷尽的可能性,我们可以是雨天,是郁金香,是紫色拖鞋,我们是四季,是绮丽。
因为准备了伞总不一定能打出去,所以我早就不打伞了。淋雨也成了我的恒常,我一点点习得伦敦人的陋习。不打伞的我再回到潮热的北京,又会成为那个暴雨里的异端。如果这样,我就穿回购的郁金香香水——雨打过的大花朵依旧挺直,沾了雨水倒有丰沛的新鲜味——还有吃午饭时穿的雪纺大红裙子,初下水把我的纯白内衣都染成粉色的那条,火红火红,招摇的,让自己再醒目些,玻璃幕墙里高悬半空的人透过纷扬的雨不肖一眼就能望见。
于是我在屏幕上留下这些文字:
我可以穿着红裙子去接你下班,我学不会佛朗明哥,但我们可以一起打你带的伞,或者一起淋雨。
(完)
后记:
感谢傅真老师的建议,让我把和春这段时间跨度很长的人生回忆总结下来,创造一段关于女性友谊的新理解。年轻的女性友谊不常被书写,也没有作为一种不同于亲情爱情的亲密关系被讨论,这是我想通过这篇文章传达的。
我们习惯生活在别处,旅行和移动成为生活脱不开的一部分,而个中的细节在动荡的成长中被轻视。谢谢三明治的这次工作坊让我想起这些值得说道的事情,也希望读到这里的你能有永远值得你奔赴的好友。
工作坊导师|傅真
傅真,80后,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曾任伦敦投资银行金融分析师,现居香港,专注文学创作。曾在香港都会大学创意写作硕士项目任兼职讲师,教授非虚构写作课程。著有《藏地白皮书》《最好金龟换酒》《斑马》《泛若不系之舟》等。
评语:
牙子的文字是一场以影像思维进行的“蒙太奇写作”,如同一部散文电影的剧本。文章结构大胆而精巧:她将重庆夏夜轻轨站台设为时光枢纽,让荷兰的明黄春日、地拉那的疯狂奔袭、伦敦的孤寂车厢、长沙与北京的彼此奔赴、职场往事的雪泥鸿爪……都如列车般在此交汇、闪光又驶离。
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牙子那极具辨识度的个人声音:一种混合了电影镜头感、时尚敏锐度、带着轻微颓废美学色彩又充满浪漫主义激情的独特风格。她的笔触兼具导演的调度与诗人的感性,以高度风格化的“作者滤镜”重塑城市,同时又能以坚实具体的生活肌理承托住散文诗般的氛围感。于是文章超越了单纯的青春怀旧,升华为一份关于主动创造、对抗离散的“不可战胜的夏天”的动人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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