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人类命运共同体之名控诉法西斯罪孽——评电视剧《反人类暴行》
12月13日是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之际，国家公祭日的气氛格外沉重肃穆。揭露日本军国主义滔天罪恶的电视剧《反人类暴行》选择在公祭日这天与观众见面，别具意义。
全景多声部叙事追溯日本法西斯殖民罪孽
《反人类暴行》围绕着日军731部队在华犯下的累累罪行展开叙事，剧情不仅展现了日军泯灭人性的人类活体实验和屠杀行为，更从伪满洲国殖民历史的全景视野出发，以多视角多声部呈现日本军国主义内部的组织架构、日本战时政府对于日本民众的精神控制、日伪文化殖民部门对于殖民地民众的强行洗脑、中国东北抗联战士和平民百姓的英勇反抗等多元历史图景，是国内抗战剧中罕有的“博物馆型”作品。
全景并不意味着模糊焦点，恰恰意味着能够超越语法相对单一的军事战斗叙事和“抗日神剧”模式，深入挖掘法西斯罪孽源头。在整个20世纪，帝国主义殖民主义被强权国家奉为圭臬，从老牌帝国主义国家到法西斯国家，都疯狂追求“民族生存空间”，正是因为某种心照不宣的“同谋性”，许多日本侵华战犯才得以在西方纵容下逃脱制裁。而直面历史的复杂，并不意味着承认“存在即合理”——那是强权殖民国家普遍的托辞，中国的反帝反殖民叙事注定必须是中国本位立场，从根本上批判一切殖民侵略行径。
以微观视角展现伪满洲国平民生活图景
2025年作为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纪念年份，涌现了一大批质量上乘的主题影视剧作品，这些作品普遍呈现出一种不同以往的创新性叙事策略——聚焦于微观平民视角。从年中的《南京照相馆》到年尾的《得闲谨制》，新一批抗战题材作品不再仅仅关注前线战士，广大在日据沦陷区生活的普通百姓有着更加纠结和痛苦的生存体验，在被迫与敌人朝夕共存的日子里，在威压和恐吓下忍辱偷生的人们，他们心中怀有的朴素民族情感和暗藏的反抗之火同样值得书写，也能够激起和平年代观众的深深共情。
《反人类暴行》择取了伪满洲国多个阶层、职业、国籍的人物进行刻画，从胆小朴实的中国马夫，到暗中参加反日活动的“国中”女学生，从被骗到开拓团嫁人的朝鲜籍“满洲新娘”，再到日本商社的中国司机、日本电影导演的中国助手……在被日军铁骑践踏的年代，这些沦陷区小人物的愿望很单纯——坚持活下去，然而他们最终都被日本军国主义战争机器残忍吞噬，一些觉醒者则在绝境中迸发出了反抗的力量。
与一般抗战剧不同，该剧罕见地呈现了多名日方角色的视角：曾经身为小学美术教师的军队制图师荒川良平、表面追求纪录片“真实”的日本导演小岛幸夫、满腔天真来到中国“报效帝国”的少年兵成田一男…… 本剧中的日本角色既没有被脸谱化为疯狗般的恶人，也没有陷入貌似中立、实际丧失中国本位立场的“都是受害者”感伤主义话语。
须知日本战后二战题材文艺极其擅长微观视角叙事，从《二十四只眼睛》到《萤火虫之墓》《千年女优》乃至《你想度过怎样的人生》，日本创作者以极尽感伤的笔触描绘日本平民在战争期间受到的伤害，底层日本士兵在军国主义军队中受到的虐待，此类情绪在“原爆叙事”中达到了顶峰。虽然许多作品并非日本右翼主导，且不同程度地对战时军国主义政府有所谴责，但日本本位立场决定了这些作品大多无视亚洲其他国家受害者，且对战争责任问题避而不谈。此类“受害者话语”藉由艺术作品在世界上广泛传播，凭借“无差别谴责战争”的所谓和平主义视角博得不少认同，完全无视不义的侵略战争与正义的反侵略战争之间的差别，这种和平主义是一种“和稀泥”式的消极和平主义。
在这种情况下，亟需高质量的中国本位的反法西斯题材作品与之对抗，通过艺术作品向世界传播中国声音，提醒世界勿忘日本侵华历史，警惕军国主义死灰复燃。《反人类暴行》中的前小学教师、艺术家、少年兵等人设过往经常出现在日本影视作品中，往往被表现为战争中无辜的人文主义者，而《反人类暴行》戳破了这些“日本好人”的懦弱或虚伪，这是前法西斯国家民众不可回避的历史局限性，若不深刻反思自身局限，历史仍有可能重演。
双时空结构凸显“历史不能忘却”
《反人类暴行》的故事主线是关东军731部队以“防疫给水”为掩护，大肆进行惨无人道的人体试验，用瘟疫、冻伤、活体解剖等方式凌虐受害者，活生生的人被称作“马路大”（又称圆木），被蔑称为“支那人”的中国民众完全不被当做人类看待。剧集如实呈现了战时日本的种族主义论调，剖析了日本人在“国策”宣传下如何丧失人性，成为恶魔，而日本作品反复言说的“都是国家的错”不能成为个体作恶的借口，剧集对这种逃避责任的说法进行了针锋相对的反驳。
因此，本剧的双时空结构显得尤为重要，除了伪满洲国时期关东军731部队的一系列暴行，剧作还设计了一条当代情节线，讲述整理731史料的青年研究者金成铭如何锲而不舍搜寻731部队罪证，协助受害者不断向日本法院提起诉讼。漫长的诉讼屡屡败诉，日方以“国家无需承担战时民事责任”作为开脱之词，但以金成铭等人为代表的中国声音始终坚持“历史不能忘却”，反人类罪行应当被世界审判。这条叙事线为暗哑的历史添加了铿锵的声音，也提醒人们不要仅仅沉湎于创伤，更要在当下行动起来。
731部队的细菌战及人类活体实验暴行，不止是一国受害的惨剧，应认识到这是法西斯军国主义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行。《反人类暴行》之所以铺展笔墨讲述从朝鲜半岛到中俄边境，从日本本土到中国东北的宏阔画卷，正是要提醒此暴行并非一时一地一人的主张，而是自上而下的系统性国家犯罪。反法西斯战争虽然胜利结束，但法西斯军国主义的细菌病毒难以彻底清除，当世界对这段历史缺乏认知时，中国故事需要发出兼具中国本位立场与全人类普世价值的反法西斯强音。
作者/中国传媒大学戏剧影视学院副教授 陆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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