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南非偏远的西海岸，存在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对比。从开普敦向北800公里（500英里）的旅程，始于壮丽的自然美景。随着漫长的道路向前延伸，接近北部边境时，景色逐渐消融，变成一片坑坑洼洼、宛如月球表面的地貌。
而利润丰厚的钻石开采业留下的伤痕，不仅仅是物理上的。
生活在南非最西北部（亦称纳马夸兰）环境退化中的贫困当地纳马社区，不禁疑惑：他们土地所产出的财富究竟去了哪里？
所赚取的数亿财富中，有一部分用于建设国家，但似乎并没有多少留在这个地区。
横跨南非和纳米比亚的纳马人，是土著游牧民族——科伊人和桑人——的后裔，他们被认为是世界这一地区最早的人类居民。
尽管二十多年前在属于纳马夸兰一部分的里希特斯费尔德赢得了关于土地和采矿权的法律诉讼，但社区中的许多人认为，他们至今仍未看到任何好处。
站在沿海边境小镇亚历山大湾一处废弃矿场的空壳建筑中，二十年前在此工作后被解雇的安德里斯·约瑟夫摇了摇头。
“没有工作，这就是问题所在。人们停滞不前，一切都倒退了，建筑倒塌了，失业率高得离谱，”他说。
近年来，该地区的钻石产业已经衰落，因为人们认为土地上的大部分宝石已被发现，留下了一系列经济和社会问题。
距离这座废弃矿场约一公里处，是一个有几栋房屋的住宅区、一座破败的教堂建筑和一家窗户有些破损、提供基本服务的医院。
当地政府的发展计划将水电基础设施描述为“破败不堪”，道路状况也很差，影响了医疗保健等服务的获取。
一个世纪前，探矿者在奥兰治河以南发现了宝石，引发了钻石热潮，永远改变了这片土地。奥兰治河如今构成了南非与纳米比亚边界的一部分。
但纳马人早已知道这些宝石的存在。
“在我们家族，他们过去常常教孩子们用钻石来数数，”马丁努斯·弗雷德里克斯说。
2012年，纳马族长老任命他为南非地区的领袖。这位60岁的长者表示，族人敦促他为归还祖传土地而抗争。
弗雷德里克斯先生指出，纳马人曾是牧民与商人，直到欧洲“殖民者的到来打断了他们的生活方式”。
他们世代居住的土地在19世纪中叶被开普殖民地（今南非的一部分）吞并。随后在1920年代发现钻石矿藏后，纳马人被迫迁离奥兰治河周边的土地。
无论是种族隔离制度的漫长岁月，还是1994年首次民主选举结束少数白人统治之后，这种状况都未曾改变。
由非洲人国民大会领导的新政府延续了先前立场，认为将当地产出的钻石财富与全国共享更能实现公共利益。
纳马人对此始终不满，这种不安情绪延续至今。“当你来到里希特斯费尔德这样的地区……会目睹民众何等赤贫，”弗雷德里克斯先生说。“他们失业，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看不到真正的希望。我不反对发展，但必须确保社区作为合作伙伴获得相应收益。”
现状本应不同。经过与政府及国有矿业公司亚历克斯科历时五年的法律斗争（案件最终诉至国家最高法院），法官于2003年作出了有利于纳马社区的裁决。
宪法法院认定，纳马人对祖传土地及其矿产资源享有不可剥夺的权利。
然而四年后，亚历克斯科公司与自称代表纳马人的里希特斯费尔德社区财产协会达成协议：该公司获得51%的矿产权益，49%归社区及名为“里希特斯费尔德矿业公司”的实体所有。
但弗雷德里克斯先生指出，该协会并不能代表纳马人，且协议未经广大社区同意即签署。他指控称，尽管有宪法法院裁决，但二十年来社区从未从该协议或数十年间产生的财富中获益。
亚历克斯科公司对此提出异议，在声明中表示“声称社区未从土地索赔中受益的说法是错误的”。
该公司称已在三年间向里希特斯费尔德投资控股公司支付1.9亿兰特（约合1100万美元（7768.64万人民币））作为“赔偿”，另提供5000万兰特（约合290万美元（2048.1万人民币））作为发展补助金。
但今年早些才上任的亚历克斯公司董事会主席迪内奥·佩塔承认，公司“并非没有意识到社区未能从运营中获得充分经济利益的事实”。在接受BBC采访时，她将此归咎于“亚历克斯公司内部的管理不善和渎职行为”。
前管理层曾接受特别调查委员会针对所谓“国家俘获”现象的调查。该委员会2022年的报告认定存在腐败行为——这些调查结果目前仍在审查中，但尚未导致任何定罪。
近期一次议会听证会上，有人提出了关于拨付给社区财产协会的资金去向问题。
议员比诺·法默表示，农业、土地改革与矿产资源特别委员会在听取农村发展部简报时获悉，该社区财产协会“运作失灵”。
他补充说：“同时还发现，该部门已支付超过3亿兰特，但社区居民却未获得任何收益。”
社区财产协会未出席此次听证会，但特别委员会主席表示，该协会“已表达不满，指出相关国家部门未能充分支持执行宪法法院的裁决”。
“我们本应处于更有利的地位，因为我们是这片土地的原始守护者，”弗雷德里克斯先生说。
除了资金问题，这位社区领袖还有另一重担忧：环境。他指控称：“大公司进驻后，他们撕裂土地，攫取一切可获之物，然后一走了之，既不进行生态修复，又让当地社区承受采矿的后续影响。”
“纳马人过去也自行采矿，但他们以可持续的方式进行，他们懂得如何利用土地资源，也懂得在使用后如何修复土地。”
商业采矿留下的破坏痕迹触目可及。部分矿场仍处于废弃状态，生态修复的迹象寥寥无几。相反，这里有明显的开采证据，土地被挖掘，留下了难看的景观。
位于洪德克拉普拜的一座矿山，曾隶属于矿业巨头Trans Hex公司，如今看起来已被废弃。该地区不属于里希特斯费尔德范围，但仍被视为纳马人的土地。
Trans Hex公司在信函中表示，已于五年前出售该矿址，但强调在持有采矿权期间“履行了包括为矿区修复提供全额资金准备在内的法定义务”。
该公司补充说，由于现已出售矿址，Trans Hex不再承担修复责任。
另一家矿业巨头戴比尔斯已出售其在西海岸矿区的权益，并表示已将环境修复责任移交。
但在电子邮件中，该公司确实说明“作为2023年与克莱因泽控股公司达成的出售协议的一部分，戴比尔斯联合矿业公司承诺投入5000万兰特支持该地区的修复工作”。
目前存在担忧，随着矿业公司逐渐向南沿海岸线推进，环境破坏可能进一步向南蔓延。
上月卸任的部长迪翁·乔治表示无法置评，并称通过媒体沟通“无助于解决问题且不会带来进展”。
新任部长威利·奥坎普上任不足一月，目前尚未能发表评论。但弗雷德里克斯对后续行动方向十分明确。“政府应该归还属于我们的土地，”他表示。
为改变现状，他已对社区公共财产协会（CPA）提起诉讼——该组织本应代表其社区进行管理——指控其构成不合法。
“没有对纳马土地的控制权，纳马人就不能成为真正的纳马人。纳马人与纳马土地密不可分，因为人与土地之间存在着内在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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