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父母在我破产时将我拉黑,如今却坐在我上千万的豪宅里,理直气壮地向我索要好处。

妻子李月气得浑身发抖,我却拦住了她。

“买别墅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我爸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

我没看他,只是把那份文件推到桌子中央。

“条件,就在这上面。”

01

01

那场雨下得很大。

像是要把这座城市积攒的所有污秽都冲进下水道。

我坐在公司楼下冰冷的马路牙子上。

雨水顺着我的头发流下来,钻进衣领,带走身上最后一点温度。

身上这件为了见客户特意穿的定制西装,此刻已经湿透了。

昂贵的面料紧紧贴在皮肤上,又湿又重,像一张冰冷的裹尸布。

我的手机屏幕还亮着。

屏幕上是一条刚刚收到的短信。

发信人是催债公司的。

内容很简单,一个最后通牒的日期,后面跟着一个数字。

八十万。

我抬起头,隔着雨幕,望向对面那栋熟悉的写字楼。

十三楼,曾是我的战场,我的王国。

我倾注了整整七年心血的创意设计工作室,就在那里。

现在,那里一片漆黑。

只有玻璃门上那张白色的封条,在昏暗的天色中格外刺眼。

像一道宣判我死刑的符咒。

人去楼空。

我的世界,在今天下午四点,彻底崩塌了。

雨点砸在手机屏幕上,溅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模糊了上面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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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了一口气。

吸进肺里的,全是雨水的腥味和失败的苦涩。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颤抖着滑动。

通讯录里几百个名字,此刻看来,都只是冰冷的符号。

最终,我的手指停在了一个字上。

家。

我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嘟嘟”声。

每一声,都像一把小锤子,不轻不重地敲打着我紧绷的神经。

漫长的等待后,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喂。”

是我父亲赵国栋的声音。

一如既往的冷硬,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

“爸,是我,赵峰。”

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自己听着都觉得陌生。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几秒钟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什么事。”

这两个字,像两块小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面。

“爸,我公司……出事了。”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需要一笔钱周转。”

“八十万。”

“你和妈能不能……”

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他粗暴地打断了。

“八十万?”

他的声调瞬间拔高,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不耐烦。

“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开银行的吗?”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去解决,别总想着拖累家里!”

“你都三十岁的人了,做生意有赚就有赔,这点最基本的道理难道还要我教你?”

“你弟弟刚刚提了副科长,正是事业上升的关键时期,前途一片光明,你别在这个时候给他脸上抹黑!”

我张了张嘴,有很多话想说。

我想告诉他,这次不是普通的生意失败,是被人精心设计了一个圈套。

我想告诉他,我的客户资源都还在,只要有资金撑过这关,我很快就能东山再起。

我想告诉他,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爸,我……”

我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

听筒里就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他挂了。

我举着手机,呆呆地听着那冰冷的电子音。

雨水和什么温热的液体混在一起,从我的脸上滑落。

我分不清哪个更冰冷。

我不死心。

我不能死心。

我颤抖着手,又找到了母亲刘桂英的电话,拨了过去。

这一次,电话接得很快。

“峰啊?”

是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小心翼翼。

“你……你是不是给你爸打电话了?”

“嗯。”

我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你爸他……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正在气头上,你别往心里去。”

母亲的声音压得很低,好像生怕被身边的什么人听见。

“妈,我这次真的遇到大麻烦了,我……”

“峰啊,你爸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急急忙忙地打断了我的话。

“我们手里哪有那么多钱啊,你弟弟前段时间买房,我们刚把养老的积蓄都掏空了,现在是一点都拿不出来了。”

“你……你还是先自己想想别的办法,啊?妈这边……妈……”

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最后伴随着一阵模糊的嘈杂声,也挂断了。

我僵在原地。

大脑一片空白。

几秒钟后,我像是回过神来,再次拨打了父亲的号码。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听筒里传来系统女声毫无感情的播报。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又立刻拨打母亲的号码。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同样冰冷的回应。

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到脚底。

我不信邪,打开了微信。

我找到父亲那个熟悉的头像,点进去,在对话框里飞快地输入了一行字。

“爸,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点了发送。

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瞬间弹了出来。

感叹号旁边,跟着一行灰色的小字。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我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我机械地退出,点开母亲的头像。

我发了一个最简单的问号过去。

同样的位置,弹出了同样鲜红的感叹号。

他们拉黑了我。

在我最绝望,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的亲生父母,拉黑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

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了。

耳边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

那雨声,像是整个世界对我的嘲笑。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在海里快要溺死的人,拼尽全力向岸上呼救。

岸上的人,不仅没有扔下救生圈,反而冷漠地转过身,背对着我,堵上了耳朵。

我扔掉了手机。

任由它掉进路边的积水里。

我抱住头,把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

身体蜷缩成一团。

像一个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无家可归的孤儿。

我在一家不需要身份证登记的廉价旅馆里,躺了整整三天。

房间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劣质香烟的烟油味和消毒水混合在一起的古怪气味。

床单是灰色的,摸上去有一种黏腻的潮湿感,上面还有几块颜色可疑的污渍。

我把自己关在这个小小的、密不透风的盒子里。

不吃。

不喝。

手机关机。

窗帘拉得死死的,房间里永远是一片昏暗,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我就那么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上那块巨大的、不断蔓延的水渍。

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一遍遍地回放着公司倒闭的场景。

回放着父亲在电话里那些冰冷刻薄的话语。

回放着微信聊天框里那两个鲜红的、致命的感叹号。

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完蛋了。

一个三十岁,欠债八十万,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废物。

我甚至开始认真地思考,从这三楼的窗户跳下去,是不是一切就都可以解脱了。

第三天下午,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用力的敲门声。

“咚咚咚!”

“咚咚咚!”

我没有理会。

对我来说,门外的任何事情,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敲门声停顿了一会儿。

接着,我听到了钥匙插进锁孔,然后转动的声音。

“咔哒。”

门被打开了。

一道刺眼的光线猛地射了进来。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住了眼睛。

一个模糊的人影,逆着光,跌跌撞撞地冲到了我的床边。

是我的妻子,李月。

她的头发凌乱地粘在脸上,眼眶通红,布满了血丝,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在看清我的一瞬间,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汹涌地流了下来。

她没有说一句责骂我的话。

也没有质问我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玩失踪。

她只是扑过来,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我真的以为你……”

她在我耳边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我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她抱着,身体僵硬,一动不动。

我的心,感觉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

李月抱着我,无声地哭了很久。

然后,她慢慢地松开手,胡乱地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她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了一份折叠起来的文件,递到我的面前。

“赵峰,你看。”

她的声音因为哭泣而沙哑,但却异常坚定。

我木然地低下头,接过了那份文件。

展开。

那是一份房屋买卖合同。

合同上打印的地址,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那是我们的婚房。

是我们俩省吃俭用,一起攒钱付了首付。

是我们一起跑遍了整个建材市场,设计的装修。

是我们一起在周末的下午,一件一件挑选的家具。

房产证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我颤抖着手,翻到了合同的最后一页。

在卖方签名的那一栏,是李月清秀而熟悉的字迹。

合同的下方,是成交价。

一百二十万。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瞬间一片空白。

“你……”

我终于开口了。

发出的声音,却嘶哑得像砂纸摩擦过喉咙。

“我把房子卖了。”

李月看着我,那双红肿的眼睛里,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

“中介说这个价格很划算,买家是全款,能很快到账。”

“我已经联系了你的那些债主,跟他们都谈好了。”

“钱今天下午就能全部打到他们的账户上。”

“剩下的四十万,我们留着。”

“先租个房子住,然后,我们重新开始。”

我呆呆地看着她。

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

看着她因为这几天的焦虑和奔波而干裂起皮的嘴唇。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一股巨大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绪,像山洪一样,瞬间冲垮了我心里最后一道防线。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把将她死死地搂进怀里。

积攒了三天的所有绝望、痛苦、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全部化作了滚烫的眼泪。

我把脸深深地埋在她的肩膀上,发出了这辈子最狼狈、最失控的哭声。

我像一个在黑暗中独自跋涉了太久,终于看到一丝光亮的孩子。

李月没有说话。

她只是抱着我,用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

她的手很温暖。

那是这三天以来,我感受到的唯一的、真实的温度。

还清了所有债务之后,我们真正变得一无所有。

从那个我们亲手布置的、充满了回忆的家里搬出来的时候,我们全部的家当,只有两个行李箱。

李月在一个叫“南湾村”的城中村里,租了一间单间。

一个月租金八百块。

房间很小,只有十几平米,带着一个几乎不通风的狭窄卫生间。

墙壁上满是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空气里永远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南方特有的潮气。

我站在房间的正中央,看着这逼仄、简陋的环境,心里一阵阵地发酸。

“对不起,小月。”

我低声说。

“让你跟着我受这种苦。”

李月正拿着一块湿抹布,用力地擦拭着一张不知道是哪一任租客留下来的、掉了漆的旧木桌。

她听到我的话,回过头,对我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格外好看。

“傻瓜。”

她说。

“家没了,我们可以再买。”

“只要我们俩还在一起,住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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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02

接下来的五年,是一段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蛰伏。

我彻底放下了过去那个所谓的“赵总”的身份和可笑的自尊。

为了生存,也为了我和李月的未来,我去了当年生意场上最大的竞争对手的公司应聘。

公司的老板姓王,是个总是笑眯眯的精明胖子。

面试那天,他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看着我递上去的简历,眼神里充满了玩味和一丝藏不住的轻蔑。

“赵峰,三十岁,自己开公司,破产了。”

他念出简历上的信息,像是在陈述一个笑话。

我站在他面前,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看了我很久,最后把简历往桌上一扔。

“行吧,我这缺个项目助理,你愿意干就留下来。”

“工资一个月六千,没提成,没奖金。”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谢谢王总。”

上班的第一天,我就成了全公司公开的秘密和焦点。

昔日的下属,如今成了我的平级同事,他们看到我时,眼神很复杂,有同情,有好奇,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曾经在酒局上称兄道弟的合作伙伴,在公司的走廊里和我迎面撞上,会立刻低下头,假装没看见我,匆匆走过。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给项目经理端茶倒水,整理会议纪要,复印文件,预定会议室。

项目经理是一个刚毕业没两年的年轻人,以前在我眼里,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现在,他却可以理直气壮地对我呼来喝去。

“赵峰,这份文件给我复印二十份,要快。”

“赵峰,去楼下星巴克买五杯拿铁,三杯全糖,两杯半糖,别搞错了。”

“赵峰,这个方案的格式怎么这么乱?我不是跟你说过标准模板吗?拿回去重做!”

我没有一句怨言。

我只是默默地接过文件,拿起钱包,打开电脑。

然后,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得无可挑剔。

每天下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个潮湿的小单间。

李月也找了一份公司文员的工作,工资不高,但很稳定,离我们住的地方也近。

她总是比我先到家。

无论我多晚回去,她都会把小小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

然后做好一顿简单的、热气腾腾的晚饭,在灯下等我。

晚饭通常很简单。

有时候是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有时候是两个家常小炒,配上两碗米饭。

但我们吃得很香。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她会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小箱子。

箱子里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珠子、各种颜色的丝线和一些小小的金属配件。

她会坐在那张我们唯一的、吱吱作响的木桌前,戴上眼镜,在台灯下做手工。

那是一些她自己设计的、很别致的手链和手机挂件。

她拍照放在一个二手交易的网站上卖。

生意不算好,但每个月也能有几百块的收入,可以补贴一下我们的伙食。

我就在她的旁边,也支起一个小马扎,打开从公司带回来的项目资料和行业报告,一遍遍地研究。

深夜的小屋里,很安静。

只有她手里的珠子偶尔发出的轻微碰撞声,和我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那段日子,真的很苦。

但我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踏实。

因为我知道,在这间破旧的小屋里,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知识。

我拼了命地工作,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投入到了那些看似琐碎的事务中。

我不再是那个只会指点江山、眼高手低的老板。

我成了一个真正脚踏实地、从每一个细节做起的执行者。

我的专业能力本来就在。

加上这种近乎自虐的、不要命的工作态度,我的价值,很快就显现了出来。

一年后,我凭借对一个项目的精准分析,帮助项目组避免了一个巨大的风险,我被破格提拔为项目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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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我独立负责的一个项目,为公司创造了近三年来最高的利润,我顺理成章地成了项目经理。

我拿到第一笔丰厚的项目奖金的那天,是一个寒冷的冬夜。

我没有告诉李月。

下班后,我一个人去了市中心最高档的商场。

我径直走到一楼的化妆品专柜。

我找到了那个我们曾经路过,李月在橱窗前驻足了很久,但最终因为看到价格标签而拉着我匆匆离开的品牌。

我用那笔奖金,给她买了一支她当时看中的口红。

回到家,我把那个小小的、系着丝带的礼盒递给了她。

她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接过去,慢慢打开了盒子。

当她看到里面那支安静地躺在丝绒底座上的口红时,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放下盒子,踮起脚,在我冰冷的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那一刻,我觉得,这一年多来受的所有委屈和辛苦,都值了。

第三年,公司接到了一个极其棘手,几乎所有项目组都不敢碰的烂摊子。

客户要求苛刻,预算紧张,时间更是紧迫得不近人情。

我主动请缨,接下了这个项目。

接下来的两个月,我几乎是以公司为家。

我带领着我的团队,没日没夜地修改方案,跟客户沟通,解决一个又一个突发问题。

最终,我们不仅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项目,而且完成的质量,远远超出了客户的预期。

那个项目,为公司拿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订单,也为公司在业内赢得了极高的声誉。

在项目的庆功宴上,王总端着酒杯,走到我的面前。

他当着公司所有高层的面,用力地拍着我的肩膀,眼睛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欣赏和激动。

“赵峰,你是我王某人这辈子见过最强的人。”

第四年,我被任命为公司的副总经理,分管核心业务部门。

第五年,王总在一个下午,把我叫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给我泡了一杯上好的龙井,然后递给我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成立新子公司的计划书。

计划书里,新公司将专门负责最高端的设计业务,而我,是新公司的总经理。

王总出全部资金,我出技术和管理。

我占股百分之四十。

我再次拥有了自己的公司。

这一次,我站得比五年前更高,也更稳。

我们终于搬出了那个住了整整五年的城中村。

在市中心最好的地段,我们买了一套两百多平的大平层。

装修的时候,我把最好的那间朝南的房间,改造成了李月的手工工作室。

里面有巨大的落地窗,和一张长长的、由一整块原木打造的工作台。

搬进新家的那天,我站在宽敞明亮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和车水马龙。

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李月从身后,轻轻地抱住了我。

“我们做到了。”

她在我的耳边,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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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过身,握住了她的手。

这五年,她白皙的手上,已经磨出了一层薄薄的茧。

这五年里,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我们谁也没有再提起过我的父母。

他们就像从我们的世界里,被彻底抹去了一样。

没有一个电话。

没有一条信息。

我以为,我们的人生,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再也不会和他们产生任何交集了。

03

03

那个周末的下午,阳光很好。

金色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地板上,暖洋洋的。

我和李月难得都没有工作,正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

一切都安静而美好。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清脆的“叮咚”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李月暂停了电影,扭头看了我一眼。

“会是谁?”

我们搬到这里快半年了,除了几个生意上的伙伴,几乎没有客人来访。

我摇了摇头,心里也有些疑惑。

我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了门口。

我习惯性地凑到猫眼前,往外看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我的身体就僵住了。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然后狠狠地向下一沉。

门外站着的,是两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我的父母,赵国栋和刘桂英。

我站在门后,一动不动,呼吸都停滞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开这扇门。

几秒钟后,门铃又响了。

我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把手放在了门把上。

我拧开了门锁。

门开了。

五年未见,他们都老了。

父亲的头发白了大半,背也有些驼了,但那双眼睛,依旧精明而锐利。

母亲的脸上多了很多深刻的皱纹,眼角的肌肉耷拉着,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愈发懦弱和拘谨。

他们站在门口,看到我,脸上立刻堆起了一种极不自然的、讨好的笑容。

母亲的手里,还提着一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进口水果篮。

“赵峰啊……”

父亲先开了口,语气是我记忆中从未有过的温和。

我没有说话。

我只是默默地侧过身,让他们进来。

李月听到门口的动静,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当她看到走进来的两个人时,她脸上的笑容,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客气到近乎冰冷的疏离。

“叔叔,阿姨。”

她淡淡地叫了一声,就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尴尬到了极点。

父母在沙发上坐下,身体显得有些僵硬,局促不安地打量着这个对他们来说过于宽敞和豪华的房子。

他们的眼神里,混合着惊叹、羡慕,以及一丝我非常熟悉的、藏不住的贪婪。

“峰啊,你现在可真是出息了。”

母亲搓着手,干巴巴地笑着,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房子真大,真亮堂,比电视里的都好。”

“我们听说你现在又自己开了公司,比以前那个还大,我们……我们真为你高兴。”

父亲清了清嗓子,接过了话头,努力让自己的姿态看起来更自然一些。

“当年……当年我跟你说那些重话,主要也是气话。”

“做父母的,哪有不心疼自己儿子的。”

“我那也是想激励激励你,男人嘛,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你看,这不就爬起来了吗?还爬得比以前更高了,爸为你骄傲。”

他轻描淡写地,就把当年那通几乎将我置于死地的电话,美化成了一种用心良苦的“激将法”。

他们绝口不提当年把我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的事情。

也绝口不提我当年是如何走投无路,而他们是如何隔岸观火的。

仿佛那段足以摧毁一个人的黑暗过去,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早已随风而逝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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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默默地走进厨房,倒了两杯温水出来。

她把水杯放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时,杯底和玻璃桌面碰撞,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带着一丝冷意的声响。

她一句话也没说,就回到了我的身边,紧挨着我坐下。

父母又东拉西扯地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客套话。

他们说,这五年他们有多么思念我。

他们说,他们现在身体怎么怎么不好,这里疼,那里酸。

他们说,我的弟弟赵凯工作有多忙,压力有多大,根本顾不上他们两个老人。

所有的铺垫,都像一条条小溪,最终汇向了同一个目的。

终于,父亲赵国栋觉得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

他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看着我,用一种商量的、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出了他们今天来的真正目的。

“儿啊,你看,我和你妈年纪都大了,现在住那个老破小,连个电梯都没有,每天爬六楼,腿脚实在受不了。”

“你弟弟工作也忙,压力也大,我们也不想再给他添什么麻烦。”

“我们两个老的商量了一下,你现在条件这么好,就在南郊那边,给我们全款买一套小别墅养老吧。”

“我们都打听清楚了,那边的环境好,空气也好,带个小院子,我们还能种点菜。”

“我们住着舒心,说出去,脸上也有面子。”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仿佛我功成名就之后,给他们买一套别墅养老,是天经地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坐在我身边的李月,整个身体瞬间都绷紧了。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

我甚至能听到她牙齿咬合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正要开口反驳。

我却不动声色地抬起手,在沙发靠背的后面,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说话。

我的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

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我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

客厅里安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细微的呼吸声。

我的目光,缓缓地扫过父亲那张充满期盼和算计的脸,又落在了母亲那紧张而又贪婪的眼神上。

然后,在他们越来越不安的注视下,我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说出了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

“可以。”

这个字从我嘴里吐出来,很轻,但很有分量。

父亲和母亲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毫不掩饰的喜悦。

他们如释重负地对视了一眼,那眼神里,全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得意。

“我就说嘛,赵峰还是我们养大的儿子,心里有我们。”母亲立刻小声地、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嘟囔了一句。

李月震惊地转过头看着我。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深深的失望,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受伤。

她猛地想把自己的手从我的手掌下抽走。

我加大了力气,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挣脱。

我没有理会妻子的眼神,也没有去看父母那副欣喜若狂的嘴脸。

我继续用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平铺直叙的语调,对他们说:

“不过,买别墅这么大的事情,不能草率。”

“我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