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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7点左右，杭州双浦菜市一家包子铺前已排起长队。
“出笼啦！”随着一声清亮的吆喝，热气蒸腾的笼屉揭开，包子转眼被抢购一空。摊主赵唯宏29岁，中国美术学院非遗保护专业硕士毕业。前不久，他带着包子铺入驻双浦菜市，卖起家乡的山东包子。
这不是个例。如今，走进杭州的农贸市场，摊主里多了许多年轻面孔。他们熟练地剁着猪肉、推荐刚上市的冬笋，接下“卖菜”的“接力棒”。
美院硕士在菜市场卖包子
早上6点，天还没完全亮，赵唯宏一家从转塘出发，驱车半个小时，赶到铜鉴湖路上的双浦菜市，揉面、擀皮、放馅、上锅蒸。20多分钟后，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就出炉了。
“能不能限购啊？我排了20多分钟了。”有顾客“抱怨”。
“是有点忙。一开始，每天只要准备30斤肉馅，现在，80斤都不够卖了。”赵唯宏身旁的桌上放着一碗还没来得及吃的拌面，那是他的早饭。
趁着蒸包子的间隙，爸爸转身背对着顾客，拿起剩下的半个肉包一大口塞进了嘴里。因为“忙不过来”，这几天，表弟和阿姨也加入了包子铺。
赵唯宏的老家在山东淄博，前年，他从中国美院毕业后，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办公室，组织非遗和研学活动。今年5月，山东包子在网上走红后，他有了“在杭州卖山东包子”的想法。
今年以来，赵唯宏跑遍了西湖区转塘、双浦周围10公里左右的农贸市场和沿街商铺，最终选择了双浦菜市。
目前来看，双浦菜市的人流量并不算大。不过，按照规划，附近的彩虹府等楼盘都会在两年内陆续交付，“到时候就热闹了。”
“国科大杭高院双浦校区和另一个小学正在建设，两三年后，光顾双浦菜市的人肯定多。”入驻双浦菜市前，赵唯宏做了许多功课。
从转塘象山国际广场到双浦菜市，卖了几个月的包子，赵唯宏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以前怕同学朋友知道我在卖包子，现在我会主动介绍我在卖包子。”更让他开心的是，规律的劳作治好了他的焦虑失眠，“晚上9点多，倒头就睡，踏实。”
站在包子铺前，一抬头就能看到菜市正中央的“反差派对区”，橙色的背景墙上，“包”治不开心、“浇”个朋友、今天是个知“食”分子等文案，让他蹦出了许多创意：“可以在菜市举办非遗和研学活动。”
赵唯宏说，接下来，他计划在双浦菜市开展非遗面点研学活动，邀请小朋友来体验。
幼儿园老师转行卖猪肉
地铁3号线古荡站B口出站，步行500米就能到达古荡菜市。二楼走到底，倒数第二间猪肉铺，摊主是34岁的许丽丽。
许丽丽是江西人，毕业于江西师范大学幼教专业，毕业后，在杭州做了6年的幼儿园老师。两年前，她跟着公婆学手艺，和老公一起盘下了档口。
“刚开始，他们看我瘦瘦小小的，怀疑我刀都拿不稳。”许丽丽笑着说。
别看她长得文静，抡起砍刀来一点也不含糊。有顾客买了两只猪蹄，她提起3斤半的砍刀“哐哐”一顿砍，麻利地装好袋子，笑着递给对方。她爱干净，常年戴着一副白手套。
每天凌晨1点多，老公都会先去勾庄拿货，一天一般进3头猪的肉量。5点多，猪肉铺就开张了。7点后，许丽丽把两个孩子送到学校，再回到铺子接替丈夫，一直忙到晚上6点半下班。
她的生意经里，带着年轻人的随性：“顾客想怎么买就怎么买，一根排骨也卖的。花钱总要买得称心。”这种灵活、随意的风格，为她积累了一批忠实的顾客。
从幼儿园到农贸市场，爸妈很不理解她做出这个职业选择。“在老一辈人的认知里，农贸市场总是脏乱的，他们希望我有一份稳定、体面、双休的工作。”许丽丽很满意现在的工作，“相对自由，而且赚得也不少。”
因为玩得转互联网，所以古荡菜市发展线上平台，第一个就找到了她来供应猪肉。对许丽丽来说，“这就是年轻人的优势。”
电商客服转行卖菜
地铁2号线建国北路F出口，步行700多米，就到了刀茅巷农贸市场。一楼以杂货、酱货和部分肉摊为主，二楼主要经营蔬菜和肉类，每层都有十几个摊位。
两年前，梅洁大专毕业，学的是电子商务专业，做过客服。去年7月，26岁的梅洁盘下了二楼的一个蔬菜档口，当上了“掌柜”。摊位在二楼靠里的位置，上楼梯后，转个弯就能看到。
“冬笋都有了啊，回去做三鲜，你再帮我拿点毛豆吧。”早上7点不到，摊位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冬笋的产量还不大，基本上到早上10点就卖完了。”梅洁一边介绍一边把青菜发黄的菜叶摘掉，“大青菜和芽儿菜头都是应季的菜，回家炒炒，吃起来都是甜的。”
她总说自己很内向，但是向老顾客介绍起蔬菜，也能侃侃而谈，遇到家里请客，来档口买了好多样蔬菜的，她会大手一挥“抹个零头”。
梅洁的菜摊理得很清爽，蔬菜一把把绑好，没有泥土，十几个浅蓝色的小筐子放着各种豆类和蘑菇，几十种蔬菜也码得整整齐齐。
这是她的生意经：蔬菜要像商店里的商品一样，归置得干净、整齐，顾客才有买的欲望。
对梅洁来说，挑战最大的是“记不过来蔬菜的价格”，摊位上有30多种蔬菜，采货价格时常有变动。“一开始磕磕巴巴的，还需要妈妈帮忙算价格”，现在，她已经能一边掐着豆芽尖一边报出菜价了。
菜市场赚不了快钱
“给年轻人机会，就是给市场机会。”古荡菜市负责人张节日说。
在古荡菜市，90后、00后年轻摊主占比达17%。这个比例，在杭州的农贸市场相当高。菜市为老商户减免2个月的租金，为新商户减免3个月的租金。张节日想得明白，年轻人玩得转新业态和新消费模式，能带动老商户一起升级“经营思维”。
90后牛肉摊主成琛就偏重“做私域流量”，通过微信群、朋友圈发布每日的牛肉信息招揽顾客，门店的线上营业额占比达20%。“希望能进一步提升线上的营业额，争取线上做80%，线下做20%。”这是成琛的计划。
“现在的年轻人很有想法，很多是带着计划书来的。”张节日说，不过，要想在农贸市场站稳脚跟，一点也不比职场容易。年轻人需要动脑筋去盘活铺子。
“农贸市场的未来，肯定是属于年轻人的。”张节日举例，在河坊街很火的粽子西施，就很擅长营销，她在网上直播包粽子，把粽子卖到了全国。网络上的好评和差评，她都能坦然面对。今年，她在古荡菜市开了分店。
“菜市场赚不了快钱的，要耐得住性子，才能守得住铺子，才能积累口碑。他们比在写字楼上班的人更扛打。”在张节日看来，愿意来农贸市场创业的人，都很踏实。
菜市场如何吸引年轻人？
面对社区生鲜店、线上平台、超市团购的激烈竞争，传统农贸市场如何突围？杭州许多农贸市场的管理者意识到：吸引年轻人，或许是一条解题之路。
双浦菜市负责人沈飒英是个80后，土生土长的杭州人，在改造设计时，她推翻了多个版本，最终选择了简约工业风，软装则大量“留白”。
“我不想模仿传统农贸市场或单纯做网红打卡点。”在她看来，“农贸市场不应该被定义，端午节可以有端午节的氛围，中秋节又能换新场景。农贸市场应该是一个多元、有趣、共生的空间。”
为此，双浦菜市专门开辟了“反差派对”专区，引入贵州糯米饭、传统麻糍、游埠小吃等特色业态。
以铜鉴湖路与夏铜街交叉口为原点，双浦菜市未开张前，最近的农贸市场在5公里之外，居民对“菜篮子”的呼声非常高。这也是双浦菜市仅用两个月就能招引近百家商铺入驻的主要原因。
正说着，一对穿着睡衣的年轻情侣拎着菜走出菜市。这正是沈飒英最想看到的场景。在她看来，这就是农贸市场能吸引年轻人的原因，“农贸市场不只有柴米油盐，也是生活试验场”。
美院硕士入驻农贸市场卖包子就是典型的案例。除了合适的档口，更重要的是，双浦菜市制定了一套扶持青年创业的机制——
“反差派对”专区： 吸引与农贸市场主业“不搭”的业态入驻，打破业态壁垒。接下来，沿街口还将入驻咖啡、日料和轻食等餐饮店。
七天“试错”创业营： 菜市附近的许多回迁户都有自耕地，自给自足外，还有多余的蔬菜可出售。无论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还是本地菜农，都可以把家乡的农副产品、特色产品、小吃带入菜市，提供7-10天的免费摊位体验。
“这不是简单的免租引流，而是陪伴成长。”沈飒英说。在她的记忆里，农贸市场是充满人情味的地方，“小时候爸妈牵着我去买菜，遇见邻居都会打招呼，买完菜在边上吃碗小馄饨，那是最幸福的事。”她想让街坊邻里在双浦菜市找回这种人情味，同时注入新的活力。
年轻人能给菜市场带来什么？
年轻人“整顿”菜市场，并不是要颠覆传统，而是让市井烟火焕发适应新时代的生机。
他们深谙网络营销，短视频、直播、社群运营信手拈来；他们注重体验设计，灯光、色彩、文案；他们拓宽菜场边界，引入咖啡、手作、研学等业态，把“买完就走”的农贸市场，变成“值得停留”的生活空间。
杭州市市场监管局市场合同监督管理处处长毛洪曾说：“高颜值、品类齐的杭州农贸市场，不再只是售卖农副产品的场所，已经朝着集购物、服务、休闲、科普等多功能于一体的现代邻里中心方向发展。”
文二菜市植入共享厨房、特色餐饮、文创书店等业态，沿街逛一逛就能遇见咖啡馆、小酒馆、炒货店；古荡菜市里飘着咖啡香、花香，常吸引演员或主播来直播；宋江菜市设有14个带有水浒英雄的特色摊位，充满侠气……这些场景，正逐渐更新人们对农贸市场的固有印象。
吸引年轻人带着他们的审美和创造力来“搅局”，或许正是传统农贸市场在激烈竞争中的“破局之道”：不再硬碰硬地比拼价格与便利，而是以人情味、体验感和社区凝聚力，打造线下消费独有的温度。而年轻人，正是点燃这簇烟火的新生力量。
傍晚时分，双浦菜市的赵唯宏收拾着蒸笼，计划如何将非遗面点研学带入菜市；古荡菜市的许丽丽清点着一天的收获，准备接孩子放学；刀茅巷农贸市场的梅洁喝光了妈妈准备的一升装大水杯，“心里暖暖的”。
年轻人“闯”进农贸市场，找到了发展新事业的阵地，相互的，农贸市场也因为年轻人的加入找到了新的活力。这场双向奔赴，正悄然改写着一座城市最接地气的农贸市场变革。
橙柿互动·都市快报记者 濮小燕 韩晨柯 俞婷莉 林建安
摄影 江玥
编辑 高欣奕
审核 罗祎 陈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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