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秋,淮海战役尚未打响,南京国防部地图室的灯彻夜明亮。墙上贴着一幅最新绘制的“国土态势图”,从锦州到广州用红笔标注了数十处告急符号,蒋介石盯了很久,突然扭头对身边幕僚说:“再留一条船,总得有个能停靠的港口吧?”那时他还没想好这条船驶向哪儿,也正是从这间灯火通明的地图室,关于国民党最后归宿的争论拉开了帷幕。

外界常以为三大战役一结束,退守台湾才进入议程,其实在1946年春,第一批国防部师级军官就悄悄分成两派:西南派和海岛派。前者举着“黔桂滇川连成一片”的旗号,理由听上去很硬核——地形复杂、交通闭塞、易守难攻。海岛派却句句打在痛处:“西南不是世外桃源,共军山地作战如鱼得水;真守进去,补给线全是命门。”双方吵了大半年,蒋介石依旧踌躇。

时针走到1949年1月,国民党登陆锦州的最后希望化为泡影,蒋介石不得已请来了宁波老乡张其昀。张其昀外表温文尔雅,骨子里却劲道十足。“委员长,西南是迷宫,共产党会抓迷宫里的老鼠,但台湾是一条孤悬海峡外的船。”他把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又补了一句,“登船前,得先验证两桩事:一是共军能不能过海,二是美国会不会护航。”蒋介石沉默良久,只留下两个字:“细讲。”

随后一连三天,张其昀用数据和地形图拆解所谓“西南壁垒”。他追溯了红军长征穿越夹金山的经历,强调共产党的山地渗透能力;又把情报部门搜集的中共西南地下党名单摆在桌上,直言“内部已开门”。最致命的是后勤:当时国军储油量在川滇地区不足三个月,一旦铁路和公路被切断,“空投”二字不过是空想。至于台湾,他列出五条:海峡天堑、美国庇护、粮产自给、工业底子、共党组织薄弱。听完这番陈词,蒋介石终于点头。会议记录里留下一句话:“台岛为余脊梁之最后支点。”

然而,蒋介石不是当天才做出海岛打算。早在1945年10月,陆军上将陈仪奉命接收台湾,组建台湾行政长官公署;1946年春,警备司令部扩编,国民党心照不宣地把更多心腹调往台北。管理班底几度更替,却始终围着“一个核心,两重保险”运作:行政交陈仪掌舵,军务归台湾警备总部;等到1947年“二二八”爆发,陈仪自顾不暇,被调离。蒋介石转而启用陈诚坐镇军政两要津,再让蒋经国负责党务,把岛内权力彻底捏紧。

西南派并未服输。白崇禧在桂林上书十万言,理由仍是西南易守;同一时期,云南的卢汉也向南京递交防守计划书。蒋介石让张其昀拿去“逐条批复”,表面尊重,多数条目最后都被划上湿墨的“难”字。4月上旬,蒋介石签署命令:海、空力量与黄金物资分批东运,执笔人是时任国防部次长俞大维。半年内,近三百万两黄金与数百箱稀世文物装船离沪,目的地全是基隆或高雄。

“委员长,船到了,岸也选好了。”1949年5月一个闷热的黄昏,张其昀在杭州行辕见蒋介石。对话不到两句,却宣告国民党大陆统治的尾声。不久,南京总统府降下青天白日旗,蒋介石搭乘“长泰”号登陆舰离开上海口,7月复又空中往返广州与台北之间,一边督促华南收尾,一边指挥台湾布防。对外,新闻稿写得云淡风轻;对内,电报密码不断提示:“速撤、速封、速转”。

国民党在台湾的防务短板其实非常明显:海军仅剩数艘老旧驱逐舰,空军机型参差,但张其昀估算共军两年内无力形成跨海集群,所以提出“时间换空间”战术。国统局开始大规模清查地下党,设“保密局台湾站”,仅1950年春一季就抓捕潜伏人员上万人,岛内赤色网络几近瘫痪。不得不说,这部分判断与执行配合紧密,为之后的保岛奠定基础。

大陆这边,并非没人洞察海峡另一端的布局。1949年6月,前参谋总长杨杰通过香港秘密渠道向中共中央递交备忘录,核心意思是:“先封锁台湾,再挥师西南,方可速决。”毛泽东看完备忘录,只在页角写了四个字——“条件未具”。解放军当时海军总排水量不足两万吨,而且缺乏制空;若贸然渡海,损失极可能超预期。换句话说,人有胆,船和飞机却暂不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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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的杜鲁门政府声明“对台湾采取中立立场”,但海上第七舰队已悄然南下,军事中立很快变成事实上的屏障。等到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美舰正式封锁台湾海峡,解放军原本装载登陆艇的沿海造船厂一夜陷入尴尬境地。海峡两岸的时钟自此转向另一条轨道。

回头看,老蒋能在台湾站稳脚跟,首先得益于张其昀的决策说服力,也离不开陈诚蒋经国对岛内政军体系的紧箍咒。西南派虽有山河之险,却抵不住后勤掣肘;海岛方案靠天堑、靠美国、更靠提前深耕。种种合力,让1949年12月那架载着蒋介石的专机在松山机场落地时,台北已变成一座准备多时的堡垒。对他而言,这一步不是退,而是“不得已的长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