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酒凉了,换一壶热的来。”

“老爷,这已经是换的第五壶了,再换,后厨的柴火怕是不够了。”

“柴火不够?那就把这满屋子的紫檀木椅子劈了烧!把这红木的桌案劈了烧!”

“老爷息怒……门外的几位大人说家中还有急事,想先……”

“让他们滚!告诉他们,今日出了这个门,往后就是想跪着爬进我胡家,也没那个门缝了。”

老管家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下人撤下那壶一口未动的碧螺春,转身看着那个坐在阴影里的背影。那背影曾经撑起了大明朝的半壁江山,如今却显得萧索而佝偻,像是一棵被虫蛀空了的老树,在风雨欲来前瑟瑟发抖。

洪武十三年的正月,金陵城的天空灰蒙蒙的,像是一口倒扣的铁锅,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虽然还是年节里,街面上却少了几分喧嚣,多了几分诡异的寂静。

丞相府门前,两座巨大的石狮子张牙舞爪,红绸缎挂满了檐角,看起来喜气洋洋。几日前,丞相胡惟庸放出话去,说相府后花园的一口枯井里,竟涌出了甘冽醇厚的醴泉。这是上天降下的祥瑞,是大明朝国运昌隆的吉兆。为此,他特意广发请帖,甚至上书恭请洪武皇帝朱元璋御驾亲临,共赏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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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哪里是什么赏泉宴,分明是一场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豪赌。

相府那看起来平静无波的高墙深院里,早已是杀机四伏。夹墙之中,地窖深处,八百名身穿软甲、手持利刃的死士屏住呼吸,如同等待猎物的毒蛇。他们只等那个身穿龙袍的人跨进府门半步,只等正厅里那只名贵的九龙玉杯落地摔碎,便要一拥而上,血洗乾坤。

正厅内,在此刻更是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胡惟庸端坐在主位上,身上那件崭新的大红蟒袍红得刺眼,像是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的脸紧绷着,平日里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此刻布满了红血丝,死死盯着大门口。他的手藏在袖子里,紧紧攥着那只早已备好的酒杯,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之色。

时间像是被拉长的面条,每一刻都过得无比煎熬。日头从正中慢慢偏向了西边,原本预定午时三刻到达的圣驾,至今连个影子的边角都没见着。

派去西华门探听消息的探子,去了一拨又一拨。先是骑快马的家将,再是乔装的小厮,最后连平日里倒泔水的杂役都派了出去。这些人一旦出了相府的大门,就像是泥牛入海,再也没有半点回音。

原本坐在下首陪客的那些官员们,哪个不是在官场这口大染缸里泡成了精的老狐狸?眼看着时辰不对,气氛越来越凝重,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

吏部的王大人捂着肚子,额头上全是冷汗,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说早起吃坏了东西,急需出恭,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兵部的李侍郎家丁突然闯进来,说是李夫人难产,李侍郎连告辞的话都没说利索,脚底抹油溜得比兔子还快。

没过半个时辰,这原本高朋满座、觥筹交错的宴会厅,变得空空荡荡。满桌的山珍海味,那蒸得软烂的熊掌、炖得入味的鹿筋,此刻都凝结了一层白花花的油脂,看起来令人作呕。

胡惟庸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像是一尊僵硬的泥塑。他不敢动,仿佛只要他一动,这一口强撑着的精气神就会瞬间散去,整个人就会像一摊烂泥一样瘫软在地。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两扇厚重的楠木大门被人重重撞开。进来的不是传旨的太监,也不是那个让他恐惧又期待的皇帝,而是他最为倚重的亲信家将。

这人浑身是血,左臂已经齐根断了,空荡荡的袖管里不住地往下滴着黑红的血水。他踉踉跄跄地冲进来,脚下一绊,重重地摔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相国……相国快跑!”家将的声音嘶哑破碎,像是风箱在拉扯,“西华门……出事了!那个死太监云奇……他疯了!他冲撞御驾,拼死拦住了皇上!”

胡惟庸猛地站起身,膝盖重重地撞在桌案上,发出一声闷响。那只准备用来发号施令的酒杯骨碌碌滚到了地上,没碎,在空旷的大厅里发出刺耳的声响。

“皇上呢?”胡惟庸的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

“皇上回宫了!”家将大口喘着气,眼里的光彩正在迅速涣散,“不止……皇上登上了西华门城楼……神机营的红衣大炮……炮口已经调转……直对着咱们相府……相国,天塌了!”

说完这最后一句,家将脑袋一歪,就在这满堂的冷菜冷饭前咽了气。

大厅里陷入了比刚才更可怕的寂静。那是绝望的寂静,是死神挥舞镰刀前的停顿。

胡惟庸看着地上的尸体,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输得连最后的一点体面都不剩。朱元璋甚至都不屑于派御林军来抓他,直接架起大炮,这是要将胡家夷为平地,连根拔起,不留一丝痕迹。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一直守在阴影里的老管家福伯。福伯跟了他整整三十年,从他还是个小小的县令时就伺候在侧,头发花白,背也驼了,此刻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却看不出太多的惊慌,只有深深的悲悯和忠诚。

胡惟庸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这辈子的气都吸进肺里,然后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胡惟庸盯着桌上的空酒杯,颤抖着嘱咐管家:“把祖宗牌位劈了烧火,让老二装成乞丐去漠北!”

福伯浑身一震,浑浊的老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爷!万万使不得啊!那是胡家的列祖列宗啊!那是老爷您的根啊!劈了牌位,这是大不敬,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被油锅炸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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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现在这里就是地狱!”胡惟庸惨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哭腔,听得人毛骨悚然,“朱元璋的大炮就是天谴!只有烧了牌位,这把火才够旺,烟才够大!只有这冲天的烟火,才能遮住那些锦衣卫的眼睛,才能掩盖接下来要做的事!快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福伯看着自家老爷那双赤红的眼睛,知道多说无益,狠狠地磕了个响头,爬起来抹了一把老泪,跌跌撞撞地往后院祠堂跑去。

胡惟庸迅速召来长子。那个一直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整日里模仿父亲言行举止的年轻人,此刻正一脸茫然地站在前厅。

看着长子那张酷似自己的脸,胡惟庸心里一阵绞痛。但他很快硬起心肠,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命令长子:“你,立刻去前院,集结所有家丁和死士,把大门堵死!若是有人攻进来,就给我杀!能拖一刻是一刻!”

长子并不知道大炮的事,只当是父亲要发动政变了,眼里闪过一丝狂热,悲壮地领命而去。他不知道,自己只是父亲抛出去的一块肉,用来喂饱那些即将扑上来的饿狼。

大厅里又剩下胡惟庸一人。他想去后院安排次子胡鹏举逃亡,那里是他最后的希望。临走前,鬼使神差地,他又拿起了桌上那个一直没机会摔碎的九龙玉杯。

这是一只极为精致的酒杯,杯底镂空,雕着繁复的云龙纹。他本想倒一杯酒,喝这最后一口断头酒,壮壮胆气,好去面对接下来的生离死别。

当他举起酒杯,透过杯底那精巧的镂空花纹看向桌面时,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看到这一幕,胡惟庸震惊了!那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空杯,杯底之下,竟然压着一张在此刻才显形的薄如蝉翼的字条,上面用指甲盖大小的血字写着一句话。

那字条极薄,是用一种特殊的糯米纸做的,贴在红木桌面上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甚至可能把它当成木头的纹理。只有拿起酒杯,借着烛光的折射,才能隐约看清上面的字迹。

那字迹潦草而急促,显然是用指尖血匆匆写就,只有寥寥几个字:

“生门在北,污渠向生,切记,一人活。”

胡惟庸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字条绝不是刚才那个报信的家将留下的,那个家将根本没靠近过主位。这说明,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在他一直端坐的主位酒杯下,有人神不知鬼觉地放了这张字条。

他的所谓“死士”,他的“心腹”,甚至这个被他经营得密不透风的相府里,早就坐着朱元璋的影子!那个影子一直在冷眼旁观着他的一举一动,看着他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布置这场必败的赌局。

可这字条……为什么是在指路?这是陷阱?还是……

### 第三章:金蝉脱壳,公子蒙尘

此时此刻,已经容不得他多想。前院已经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和火铳的轰鸣声,那是锦衣卫到了。

胡惟庸一把抓起字条塞进嘴里,嚼碎了吞进肚子里,然后转身冲向后院。

后院的琴房里,琴声悠扬婉转。次子胡鹏举正闭着眼,沉浸在《高山流水》的意境中。他生性纯良,最厌恶权谋争斗,平日里只爱音律书画,连一只鸡都不敢杀。他是胡惟庸心中最柔软的一块肉,也是胡惟庸唯一的软肋。

“爹?您怎么……”胡鹏举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看着满脸戾气、衣衫凌乱的父亲,吓得手一抖,“崩”的一声,琴弦崩断,划破了手指,鲜血滴在古琴上。

胡惟庸二话不说,冲上去一把扯下儿子身上那件价值连城的蜀锦长袍。那是今年生辰,他特意找苏州织造定制的,上面绣着精美的兰花,衬得儿子温润如玉。

“脱!给我脱!谁让你穿这个的!”胡惟庸吼道,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

胡鹏举被吓傻了,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任由父亲粗暴地扒下他的衣服。胡惟庸从角落里翻出一件平时倒夜香下人穿的破烂棉袄,那是福伯早些时候按他的吩咐偷偷准备的,上面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污秽,散发着难闻的恶臭。

“穿上!”

“爹,这……这太脏了……”胡鹏举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种罪,刚要抗拒,胡惟庸却直接从旁边的花盆里抓了一把混着泥水的黑土。

“啪”的一声,胡惟庸狠狠地把泥巴抹在儿子那张白净清秀的脸上。

“唔——”胡鹏举惊恐地挣扎,想要擦掉脸上的泥。

“不想死就给我闭嘴!”胡惟庸眼眶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手下的动作却凶狠无比。他把泥巴用力揉进儿子的头发里、耳朵里,甚至撕开了领口往里面塞,直到那张脸变得脏污不堪,再也看不出半点相府公子的模样。

“听着!从现在起,你是个哑巴!是个乞丐!往北走,去漠北,永远别回头,永远别姓胡!”胡惟庸死死抓着儿子的肩膀,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忘了你是谁,忘了这个家!听懂了吗!”

“爹……孩儿怕……”胡鹏举终于哭出声来,浑身颤抖。

这时,后院的柴房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而起。那是福伯真的点燃了劈碎的祖宗牌位,火势借着风势,瞬间吞噬了半个后院,黑烟遮天蔽日,呛得人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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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这把火烧的就是你的过去!”胡惟庸一把将儿子推向赶来的福伯。

福伯老泪纵横,拉着胡鹏举往花园假山深处跑去。在那里,有一条极其隐秘的排污渠入口,直通城外的护城河。那是当初建府时,胡惟庸为了防备万一,特意留下的退路,除了他和福伯,无人知晓。

“带二少爷走!只要他活着,我胡家就没有绝后!”胡惟庸冲着福伯的背影大吼。

看着儿子被拖进黑暗的洞口,胡惟庸身子一软,靠在墙上。那一瞬间,那个权倾朝野的丞相死了,剩下的只有一个绝望的父亲。

安顿好一切,胡惟庸深吸几口气,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冠,重新回到正堂。

他端坐在那张象征着权力的太师椅上,面朝大门,神色平静得像是一尊佛。他在等,等最后的结局。

没过多久,锦衣卫如潮水般涌入。他们穿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个个凶神恶煞。

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甚至在半个时辰前还发誓效忠的御史中丞——涂节。

涂节一脸狰狞,手里拿着明黄色的圣旨,高声宣读着胡惟庸的谋反罪状。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子急于撇清关系的狠劲。

“胡惟庸!你私通倭寇,图谋不轨,擅权枉法,罪不容诛!”涂节指着胡惟庸的鼻子骂道。

胡惟庸冷冷地看着这个出卖自己的小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他不意外,在这个权力的斗兽场里,背叛是再寻常不过的戏码。昨日还是座上宾,今日便是阶下囚。

他心中只有那一丝侥幸:只要那个给他留字条的“神秘人”不是来抓他的,只要那条排污渠没有被发现,老二或许还有救。

“搜!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搜!”涂节大手一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相府里连一只苍蝇也别放过!”

锦衣卫们像饿狼一样扑向相府的各个角落,翻箱倒柜,打砸之声不绝于耳。

就在这时,一名锦衣卫千户从后院跑来,手里提着一只鞋——那是一只千层底的官靴,上面绣着暗纹,正是胡鹏举刚才逃跑时慌乱中掉落的。

看到那只鞋,胡惟庸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