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楼下大妈天天在我的车位上晒被子,我跟她说过两次,没用。
“小李啊,就晒一会儿,太阳好。”
她每次都笑呵呵地这样说,第二天被子照样铺在我的引擎盖上。
我没再跟她理论。直接把车卖了。
第二天是周末,我睡到自然醒,享受着久违的清静。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疯狂的砸门声。
是楼下大妈。
我一开门,她就冲了进来,脸上全是泪,一把抓住我的手。
“小李!车!你的车呢?”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镇定。
我被她的样子吓到了,下意识地回答:“车……车我卖了,阿姨。”
“卖了?”
她盯着我,突然膝盖一软,当着我的面,“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抱着我的腿放声大哭。
“你为什么要卖啊!你把它卖到哪里去了?你快告诉我!求求你了……”
那一刻,我彻底懵了。
我只是卖了一辆车,为什么她会给我跪下?
我是个程序员,每天就对着无数个由黑底白字组成的矩形屏幕。
公司在城市另一头,因此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把自己塞进地铁车厢坐2小时。
我能清晰地闻到身边陌生人身上隔夜的酒气,或是廉价香水的味道。
直到那年夏天,公司接了一个紧急的大项目,客户的要求像山一样压下来。
整个部门都陷入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办公室的灯二十四小时亮着,空气里弥漫着咖啡、泡面和汗水混合的奇怪味道。
半夜两点,坐在我对面的张胖子突然哀嚎一声。
“完了!又崩了!李伟,快来看看,用户模块的数据库连接池满了!”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从我的屏幕前抬起头,走过去。
我的脑子像一团浆糊,但手指却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命令。
十分钟后,我对他说:“重启了,你再试试。”
张胖子感激地看着我,“伟哥,你就是神。”
我没说话,回到我的座位上,继续与我的那堆代码搏斗。
我成了住在公司里的人,床就是一张行军床,枕头是几件换洗的衣服。。
那段日子,我修补着成千上万行别人留下的、或是自己制造的逻辑漏洞,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一台过热的服务器,随时都会烧掉。
项目终于上线那天,是一个凌晨四点的清晨。
我走出公司大楼,看见了久违的、尚未被完全照亮的天空,感觉像是从地牢里被放了出来。
几个同事靠在楼下的花坛边,默默地抽着烟,谁也不想说话。
老板开着他的宝马,从地库里出来,停在我们面前。他摇下车窗,也点了一根烟。
他看着我们这群像是刚从难民营里跑出来的人,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
“都回去好好睡一觉。”他说。
然后他看着我,又补了一句,“小李,你辛苦了。”
月底,我的银行卡里多了一笔我从未见过的数字。
那笔丰厚的奖金像一个不真实的梦,我反复看了好几遍手机短信,。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的父母。
我一个人,怀揣着这个秘密,请了一天假,去了城郊最大的汽车城。
一进门,一个穿着紧身西装、头发抹得油亮的销售员立刻跟了上来。
“先生您好,看车吗?我们这边品牌很全,您有什么偏好吗?”
我没理他,自顾自地走着,最终在角落里看中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销售员的嘴像机关枪一样在我耳边扫射。
“先生,您眼光真好!这是我们今年的主打款,德国工艺,2.0T涡轮增压发动机,百公里加速只要七秒!您看这腰线,多凌厉……”
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我的眼睛里,只有那辆车,它好像在对我说话。
“……而且我们现在有金融方案,首付很低,还有两年免息,非常划算。您要不要上车感受一下内饰?真皮座椅,还有全景天窗……”
我伸出手指,指着那辆黑色的车。
“这个。”我说。
销售员愣了一下,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秒。
“啊……这个啊,先生。这个是去年的经典款,性价比非常高,虽然动力系统不是最新的,但是技术成熟稳定,保养也便宜……”他立刻调整了话术。
我打断了他。
“就这个。多少钱?”
他报了一个数字。我点了点头。
“全款。今天能提车吗?”
销售员的眼睛亮了,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真诚。“能能能!当然能!先生您这边请,我们马上办手续!”
我跟着他去刷卡。当POS机吐出那张长长的签购单时,我感觉自己像签下了一份改变人生的条约。
开着它回家的那天,我把所有的车窗都摇下来,傍晚的风猛烈地灌进车里,吹乱了我的头发。
我把音响开到最大,放着一首我根本不知道名字的摇滚乐,感觉自己像一个刚刚打赢了一场胜仗、正在巡视自己领地的国王。
手机响了,是我妈打来的。我接通了蓝牙。
“儿子,吃饭了吗?”电话那头传来她熟悉的声音。
我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感受着空调出风口的凉风。我说:“吃了,在外面。”
“又在外面吃?没跟同事喝酒吧?工作别太累,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最重要。”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我看着前方延伸的道路,看着手里这个崭新的、属于我的方向盘,轻声说:
“知道了,妈。”
挂了电话,我把它小心翼翼地停在楼下。
停好车后,我没有马上上楼,而是绕着它走了三圈,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它冰冷的车身。
回到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阳台往下看。
我以为,我的国王生涯,从此真正开始了。
陈阿姨住我楼下,六十出头的样子,头发烫成一卷一卷的。
平时在楼道里遇见,她总是笑呵呵的,露出一口不太整齐的牙。
那是一个星期二的早上,我下楼准备开车上班,远远就看见我的车上覆盖着一大片红色。
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床印着牡丹花的棉被,花朵又大又肥,红得像刚流出来的血。
被子不偏不倚,从我的前挡风玻璃一直铺到引擎盖的尽头,像是给我的车盖上了一块巨大的红盖头,显得喜庆又诡异。
我绕着车走了一圈,抬头看了看楼上,每一家的阳台都安安静静,只有风吹过晾衣杆,发出轻微的声响。
我当时想,大概是谁家晒被子,没夹稳,被风吹下来了。我没多想,吃力地把那床沉重的被子抱起来,棉花在阳光下散发出一股尘土和暴晒混合的、干燥呛人的味道。
我把它叠了叠,放在了车位旁边绿化带的水泥坎上,心想失主应该会自己来找。
第二天早上,我的车上又有了被子。不但有昨天那床牡丹花,旁边还紧挨着一床绿色的,上面印着几只咧着嘴笑的小熊。
两床被子像两块巨大的膏药,严丝合缝地贴在我的车顶和引擎盖上。阳光照在上面,红色更红,绿色更绿,刺得我眼睛疼。
我站在车前,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了。这不像意外。
我沉默地把两床被子拿下来,一床一床叠好,还是放在昨天的那个位置。我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但不知道该朝谁发。
我没有等到第三天。那天下午我提前下班,刚把车停进车位,还没熄火,就看见陈阿姨抱着一床蓝色的被子从单元门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她看见我的车,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立刻堆满了菊花一样的笑容。
“小李回来啦。”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传到我耳朵里。
我降下车窗,点了点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阿姨好。”
她“嗯”了一声,径直走到我的车旁边,无视还坐在驾驶室里的我。
她熟练地抖开那床蓝色的被子,发出一声“呼啦”的闷响,然后往我的车顶上一铺。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尴尬,好像那辆车不是我的私有财产,而是她家院子里一个用了几十年的晾衣杆。
我坐在车里,握着方向盘,眼睁睁地看着她仔细地把被子的四个角拉平,然后用手掌在被面上拍了拍。
我的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嘴巴张了张,想说“阿姨,这是我的车”,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她做完这一切,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这才转过头,又对我笑了笑,那笑容里全是坦然。
“今天太阳好,晒晒,去去湿气。”她说。
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歉意,坦然得让我觉得我才是那个打扰了别人正常生活的不速之客。
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升上车窗,熄火,拔钥匙,开门下车。
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跟在我的背后。
那目光不带任何恶意,可却让我觉得浑身滚烫。
回到家,关上门,我还能闻到从楼下飘上来的,那种被子暴晒后的味道,让我觉得呼吸困难。
我是一个程序员,我相信凡事都有解决办法。我相信逻辑。
于是,我打开电脑,用最大的字号、最粗的字体,打印了一张A4纸。上面写着八个黑色的大字:“私人车位,请勿占用”。
那天深夜,我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溜下楼,用一整卷透明胶带,把这张纸结结实实地贴在了车位后面的墙上。
我贴得很高,位置很显眼,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见。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冲到窗边往下看。我满怀希望,以为战争已经结束。
墙上的纸不见了,连一丝胶带的痕迹都没有。
我的车上,被子还在,换成了一床黄色的,上面是几只俗气的、飞舞的蝴蝶。
第一次尝试,彻底失败。
我启动了第二套方案:求助第三方权威。我去了物业办公室。
物业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大了一号的保安制服,正歪在椅子上,对着手机屏幕嘿嘿傻笑,脚边的电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
我敲了敲门,他抬起头,一脸不耐烦。我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客观而冷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技术问题。
他听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挤出了泪水。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对我摆了摆手。
“嗨,多大点事儿啊。”他说,嘴里一股蒜味,“都是街坊邻居,她一个老太太,你一个年轻人,多担待一下嘛。不就是晒个被子,车漆又晒不坏。”
“这是我的私人车位,我有产权的。”我强调道,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
“我知道,我知道。”他敷衍着,眼神又飘回了手机屏幕,“但是你看,咱们小区里能晒被子的地方确实不多,老人家也不容易。这样,我回头帮你跟她说说,好吧?”
我知道他说的“说说”,就是永远不会说。
我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从物业办公室出来,心里堵得更厉害了。
刚走到单元楼下,就看见陈阿姨正和几个老太太在小花园里聊天,聊得眉飞色舞。她看见我,立刻停止了交谈,又像往常一样,脸上堆起笑容,还特意拔高了音量,对我喊:“小李下班啦,今天可真准时。”
其他几个老太太也都齐刷刷地朝我看来,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个不懂事的、斤斤计较的晚辈。
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我低下头,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单元门。
从此,我的车位就彻底沦为了陈阿姨家的专属晾晒区。
它变成了一个流动的展览馆,每天展示着不同颜色、不同图案的被子。
有时候是一床被子,有时候是两床,甚至有一次我看见上面还晾着几件颜色鲜艳的毛衣和一条男士的旧秋裤。
那些被子像一面面五颜六色的旗帜,每天都在我的车上,向整个小区宣告着陈阿姨的主权。
我开始变得神经质。
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趴到窗户前往下看。那一眼,决定了我一天的心情。
如果车上是空的,我会长舒一口气,感觉像是中了奖。如果车上有被子,我那天的心情就会立刻跌到谷底,看什么都不顺眼,连敲代码都容易出错。
我试过把车停在小区的其他地方。但是这个老小区,道路狭窄,规划混乱,能停车的地方早就被那些更老、更蛮横的车辆见缝插针地占满了。
有一次,我冒险停在路边一个稍微宽敞点的地方,第二天一早,一张白色的罚单像一只冷酷的蝴蝶,牢牢地粘在我的车窗上。两百块钱,就这么没了。
我和陈阿姨之间,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每天准时“占领”,我每天下班后默默地“收复失地”。
我下车,把她的被子拿下来,仔细地叠好,放在旁边的水泥坎上。
她通常会在晚饭后慢悠悠地下来,把被子收走,有时候还会冲我家的窗户看一眼。
我们见面依然会打招呼。在楼道里,在电梯里。她依然会笑呵呵地问我:“小李,吃饭了吗?”
我依然会面无表情地回答:“吃了。”
我们谁也不提被子的事,就好像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开始失眠。我会在半夜两三点钟醒来,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个被路灯照亮的车位。有时候车在,有时候车不在。
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那辆车,那个车位,究竟是我的资产,还是我的负担?它带给我的,到底是自由,还是枷锁?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开始在我心里疯狂地生长。
那根鱼刺,终于在一个星期四的下午,刺破了我的喉咙,流出了血。
那天公司临时通知,要去机场接一个从德国来的、非常重要的客户。他的航班提前到了,我必须马上出发。
我看了看时间,不敢耽搁,抓起车钥匙就往楼下冲。
傍晚的环路堵得像一锅凝固的水泥,红色的刹车灯连成一片。我心里急得像着了火,不停地看手表,手心全是汗。
好不容易开回小区,我远远地就看见,我的车位上,那床熟悉的、印着牡丹花的被子,像是在嘲笑我的焦急。
我把车开到车位旁边,用力地、长长地按了一下喇叭。尖锐的“嘀——”的一声,在安静的小区里回荡,惊得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了。
陈阿姨正在不远处的小花园里跟人说话,听到喇叭声,她慢悠悠地转过身,朝我走过来。
她的脚步不紧不慢,好像一点也没听出我喇叭声里的愤怒和催促。
她走到车前,没有马上收被子,而是先弯下腰,用手掌在被子上仔细地拍了拍,把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拍掉。
她直起身,对我笑了笑,说:“哎呀,小李回来啦。今天太阳真好,你看这被子,晒得干透了,又香又软,晚上盖着肯定舒服。”
我坐在车里,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已经发白。我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阿姨,我赶时间,有急事,麻烦您把被子收一下。”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我自己能听出里面压抑着的、即将喷发的火山。
她好像完全没听出我的急切,反而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对我摇了摇手指,笑了笑。
“急什么呀,年轻人不要老是风风火火的。再等五分钟,就五分钟,让这最后一点太阳再晒晒,把那点潮气全逼出来,对身体好。”
她说完,竟然真的就双手抱在胸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里的那座火山,终于“轰”的一声,彻底爆发了。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地推开车门下了车。
我走到我的车前,没有看她,伸出双手,一把抓起那床厚重的被子,胡乱地团成一团,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它扔在了旁边的泥土地上。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陈阿姨脸上的笑容,像是被冰冻住一样,僵在那里。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被子,又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她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没有再看她一眼,拉开车门,发动汽车,把车倒进那个终于属于我的车位,然后熄火,锁车,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我把那个德国来的重要客户,忘得一干二净。
回到家,我把自己重重地摔在沙发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我开着车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飞驰,陈阿姨在后面追,她一边追一边撕心裂肺地喊:“我的被子,我的被子!”
我猛踩油门,车却在原地打滑,怎么也开不快。然后,那辆黑色的车就开始慢慢地融化...
从扔被子那天起,我和陈阿姨之间连最后一点虚假的和平也彻底消失了。
我们在楼道里再遇见,她不再对我笑,眼神也变得躲闪,像老鼠见了猫。
她总是低着头,佝偻着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匆匆从我身边走过。
我也没有再跟她打过招呼,只是把头转向另一边,假装看墙上的小广告。我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的被子,也没有再出现在我的车位上。
那个画着白色框子的长方形,终于完完全全地、二十四小时地属于我了。
它空旷,干净,像一块等待下葬的墓地。
按理说,我应该感到高兴,感到一种斗争胜利后的喜悦。但我没有。
恰恰相反,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个空出来的车位,反而让我更加不安。每天下班,我把车停进去,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光秃秃的车顶和引擎盖,好像那里本来应该有什么东西一样。这种感觉让我非常烦躁。
我开始花越来越多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一个在我看来非常严肃的逻辑问题。我坐在电脑前,但一行代码也写不进去。我的大脑,那个每天处理上万行逻辑和算法的大脑,开始疯狂地分析这个现实生活中的“bug”。
我打开一个空白的文档,开始推演。
问题的根源在于“车位”,车位的功能是“停车”。陈阿姨的行为,严重干扰了“停车”这个核心功能的正常运行。为了恢复这个功能,我尝试过多种方法。
方法一:间接沟通(贴纸条),失败。方法二:求助第三方权威(物业),失败。方法三:直接对抗(扔被子),虽然短期内有效,但付出的情绪成本过高,并且带来了新的问题——邻里关系的彻底破裂,这让我每天回家都感到压抑。
我的程序员大脑开始高速运转,摒弃所有情绪,只为寻找一个“最优解”。一个可以一劳永逸、一了百了,并且不需要我和任何人发生正面冲突的终极解决方案。
我把所有的变量都列了出来:我,陈阿姨,那辆车,那个车位。
我开始推演。变量“陈阿姨”的行为模式,我无法改变,她是一个固执的、逻辑无法渗透的个体。变量“车位”是固定资产,与房子绑定,无法移除。
那么,我唯一能完全控制的变量,只剩下“车”了。
一个想法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我的大脑。
如果我把“车”这个变量,从我的生活中彻底删除呢?
如果我没有车,我就不需要车位。如果我不需要车位,她的行为就与我无关,对我构不成任何干扰。她晒被子的地方不再是“我的车位”,而只是一个“空地”。
这样一来,整个冲突的逻辑链条,就会从根源上崩塌。问题,将不复存在。
这个方案太完美了。它干净、利落、高效,不带一丝一毫情感的拖泥带水。
就像在一段复杂的、充满错误的程序里,我终于找到了那个引起所有bug的根源,然后动动手指,优雅地将它彻底删除。
我为自己这个绝妙的、釜底抽薪式的想法感到一阵战栗。我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觉得我比那些只会吵架或者忍气吞声的凡夫俗子要高明得多。他们用情绪解决问题,而我,用的是智慧和逻辑。
我立刻开始执行我的“最优解”计划。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车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用手机从各个角度拍了照片,每一张都拍得很好,车漆在阳光下像镜子一样反光。
我把这些照片上传到二手车网站,认真地填写了车辆信息,定了一个比市场价略低、但很合理的价格。我不想拖泥带水。
信息发布出去的第二天,就有人联系我。来看车的是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斯文,说话也客客气气。
他围着车转了好几圈,打开引擎盖仔细看了看,又坐进车里试了试音响和空调。他显然很满意。
“大哥,你这车保养得真好。”他由衷地赞叹道。
我们没有过多地讨价还-价,很快就谈妥了。整个过程,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
过户手续办得异常顺利。
那个星期五的下午,年轻人带着一个厚厚的信封来找我。我们约在楼下,就在那个车位旁边。
他把一沓崭新的人民币交到我手上,钱很新,带着一股油墨的清香。
我一张一张地点了三遍,确认无误后,把我的车钥匙递给了他。
那串钥匙我用了三年,上面大众的标志已经被我的手指磨得有些模糊,金属部分也因为和别的钥匙的碰撞,留下了许多细小的划痕。它曾经是我最重要的物品之一。
他接过钥匙,对我笑了笑,说:“谢谢大哥。”
我看着那辆黑色的车,心里忽然有了一丝奇怪的感觉。我说:“好好对它。”
他点了点头,拉开车门,熟练地发动了汽车。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它曾经每天载着我穿过这个城市的拥堵。现在,它即将为另一个人服务。
我站在楼下的路边,看着我的那辆黑色轿车,缓缓地驶出车位,开上小区的道路,最后在我的注视下,消失在街角。
我手里攥着那沓还有些温热的钱,在原地站了很久。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那个刚刚空出来的车位上。
我回到家,把钱整整齐齐地码在书桌上,然后走到窗边,再一次往下看。那个白色的框子里,空空如也。水泥地面在夕阳下泛着暗淡的白光,干净得有些刺眼。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觉得我赢得了一场无声的战争。我没有费一兵一卒,就彻底解决了敌人。
我感到一种巨大的,但又有些空虚的胜利感。
那天晚上,我睡得特别好,一夜无梦。我甚至觉得,连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那个纠缠了我好几个月的噩梦,终于结束了。我自由了。
第二天是周末。我睡到自然醒。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斑。我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舒畅。
这是几个月来,我第一个不用在起床后就去担心车位问题的早晨。
我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端着杯子,像一个检阅自己领地的国王一样,走到了窗边。
楼下,那个车位依然空着。阳光照在上面,没有任何遮挡。
我看了一会儿,想象着陈阿姨等一下抱着被子下楼,看到空空如也的车位时,会是怎样一副错愕的表情。她可能会愣在原地,可能会左顾右盼,最后只能悻悻地抱着被子回家。
想到这里,我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我觉得我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艺术品,一件关于行为和逻辑的艺术品。
我喝着咖啡,看着楼下人来人往。有遛狗的,有买菜回来的,有推着婴儿车的。世界和平,岁月静好。
我甚至开始有点可怜陈阿姨了。我心想,她以后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晒被子的地方了。
就在我沉浸在这种有点恶劣的快感中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那声音不是敲,更像是砸。咚咚咚,咚咚咚,又快又重,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我吓了一跳,咖啡差点洒出来。我走到门口,心想是谁这么没礼貌。
我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凑到猫眼前往外看。只看了一眼,我就愣住了。门外站着的人,是陈阿姨。但那不是我平时认识的那个陈阿姨。
她头发散乱,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都在发抖。
此刻她还在用拳头砸着门,一边砸一边哭喊:
“小李!小李!你开门啊!你快开门!”
我被她这个样子吓坏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门打开了。
门刚开一道缝,她就挤了进来。
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我的肉里:
“你的车呢?你的车……怎么不见了?!你把车停到哪里去了?你快告诉我!”
我彻底懵了。
我预想过她可能会来找我理论,可能会骂我,可能会抱怨几句。我唯独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一种近乎崩溃的反应。
这太奇怪了。
我挣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稳了稳心神,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对她说:
“阿姨,您先别激动。车……我卖了。”
我说出“卖了”这两个字的时候,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我看着她的眼睛,重复道:“我把车卖了,昨天下午卖的。”
此时,陈阿姨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骨头,整个人软了下去,用拳头无力地捶打着地砖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啊....!”
我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有邻居听见声音打开了门,探出头来看。看到门口这副情景,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但很快,他们又都默默地把门关上了。
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我,和她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不看我,也不理我,只是抱着头,撕心裂肺地哭着,一边哭一边用拳头捶打着地面,嘴里含混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我蹲下身,仔细去听,才听清她在反反复复地念叨着一句话。
“没了……没了……最后一点念想也没了……没了啊……”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我的神经上来回切割。
我第一次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于是蹲下身,想去扶她。
但我的手刚碰到她的胳膊,就被她像触电一样,用尽全身力气一把甩开。
“别碰我!”
我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她在我家门口的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我不知道她哭了多久。可能十分钟,也可能是一个世纪。
她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低低的、压抑的抽泣。
我倒了一杯温水,再次蹲到她面前,把水杯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阿姨,您……您先进来坐吧,地上凉。”
她没有接水杯,而是慢慢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看了我很久很久,久到我心里发毛。
然后,她才缓慢的说:“小李,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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