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切青市午后，37岁的瓦莱里娅牵着7岁的女儿买冰淇淋。
排队时她随口用乌克兰语问女儿要巧克力还是香草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滚回你的国家，这里不欢迎乌克兰骗子，"
紧接着，一个玻璃瓶在脚边炸开，冰淇淋掉在地上，女儿吓得哇哇大哭。
这不是瓦莱里娅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她2012年就来波兰打工了，2022年战争爆发后还帮着接来十几个乌克兰老乡。
那会儿街上的波兰人看到蓝黄国旗就招手，超市老板会主动少收钱，现在呢？上个月在公交上，有老人指着她女儿说"抢我们养老金的就是这些小鬼"。
2022年春天，俄罗斯全面入侵乌克兰时，波兰简直像疯了一样帮乌克兰。
电视上天天播"乌克兰兄弟加油"，火车站挤满送毛毯和面包的志愿者，数十万波兰家庭直接把难民拉回家住。
那会儿要是在华沙街头说乌克兰语，总能收到老奶奶递来的苹果。
可谁能想到，短短三年，街上的眼神全变了。
39岁的阿廖娜住在西部小镇，现在带孩子出门，儿子会小声拽她衣角，"妈妈说波兰语，不然会被骂。"
她手机里存着一段视频，上周在菜市场，一个乌克兰主妇因为讨价还价用了母语，被摊主追着骂"吃福利还挑三拣四"。
民调数字比街头冲突更扎心，之前94%的波兰人支持接收难民，现在跌到刚过一半，支持乌克兰进欧盟的，从85%掉到35%。
警察说这类袭击案不好统计，很多人怕麻烦不敢报案，但走在街上，空气里那股紧绷感骗不了人。
要说这变化的推手，2025年6月当选的新总统卡罗尔·纳沃罗茨基得算头一个。
竞选时他天天喊"波兰人的钱要给波兰人"，上任才俩月就把难民的住房补贴砍了一半，还说"想领福利就得先找工作"。
政府跟他吵了一个月，最后还是妥协了，现在领救济金得每周提交jobapplication。
新总统敢这么干，也是摸准了波兰人的脉。
1943年那阵子，乌克兰民族主义者在沃伦地区杀了10多万波兰人，这事在波兰老人心里是道疤。
虽然乌克兰现在让波兰去挖遇难者遗骸，可挖了两年才挖出来几百具，波兰人嘴上不说，心里早憋着气。
华沙有个分析师朋友彼得跟我讲，"2022年那阵子全力帮乌克兰，本来就不正常，现在不过是回到老样子。"
网上那些视频更离谱，前阵子有个假视频传疯了，说"乌克兰难民在超市抢奶粉不给钱"，后来发现是三年前的罗马尼亚新闻改的。
可架不住有人信啊，底下评论全是"果然养不熟"。
经济数据明明显示乌克兰人给波兰交的税比领的福利多，可街上聊天时，大家还是爱说"他们占了我们的便宜"。
德国那边的动静也没帮上忙，听说德国总理候选人要限制乌克兰男人入境，还要收紧福利，波兰人一看，"连德国人都受不了了，我们凭啥当冤大头？"这种情绪像流感似的，一传十十传百。
现在的乌克兰难民，日子过得像走钢丝。
瓦莱里娅在波兰待了13年，说波兰语比乌克兰语还溜，可被砸瓶子那天，她躲在家里哭了一下午，"我到底算哪的人？"
她朋友圈里有两类人，一类天天转发"波兰人滚出乌克兰"的帖子，另一类是2022年收留过她的波兰房东，现在还每周送饺子来。
39岁的安娜斯塔西娅算是幸运的，她是儿童心理学家，2023年从敖德萨逃到华沙，政府给她报销了波兰语学费，上个月刚开了自己的工作室。
她说孩子上学那天，全班家长凑钱给买了书包，"开家长会时，大家围着问我'要不要帮忙接孩子'，那一刻觉得心没冷透"。
前阵子看到个调查，58%的乌克兰难民想让孩子在波兰长住，尤其是在华沙、克拉科夫这些大城市，年轻人对难民包容度高些。
但也有朋友说，她邻居的儿子因为娶了乌克兰媳妇，被老家亲戚骂"忘了祖宗"。
波兰和乌克兰这对邻居，就像俩吵架的兄弟，一边是政客在电视上互相甩脸子，一边是老百姓在菜市场互相递黄瓜。
历史那本账太厚，几十年也翻不完，政治风向更是说变就变，今天帮你明天怼你。
但说真的，能扛住这些的，可能还是那些具体的瞬间，就像安娜斯塔西娅家长会上递来的书包，或是瓦莱里娅房东送来的饺子。
毕竟日子是过出来的，不是吵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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