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岁的王荣云站在赣南脐橙园里,军大衣裹着汗湿的后背,手机支架支在泥地上,对着镜头喊:“家人们,男人吃了事业有成,女人吃了心想事成!”他的直播间在线人数停在47人,和上个月蹭“鸡排哥”时的几千人天差地别。但他不肯放下手机——后厨的铁锅还在老家积灰,打螺丝的扳手早就握不住了。这个初中没读完的江西男人,过去二十年在餐馆后厨切菜、烤鸭,活成了父亲的翻版:埋头干活,不被看见。直到去年在菏泽南站看见郭有才的粉丝举着手机狂欢,他突然明白:原来普通人也能被“看见”。流量给了他4万粉丝,给过他一天5000块的打赏,更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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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荣云的前半生,是“看不见”的标本。16岁辍学学汽修,不喜欢;进后厨学粤菜,烤了十年烤鸭,200度的烤箱温度比人情更熟。他记得最清楚的是烤鸭的时间:40分钟,不多不少。就像他的人生,按部就班,到点出锅,没人会多看一眼。

父亲在水稻田里埋头苦干的样子,刻进了他的骨子里。“农村这种性格都是被欺压的。”他不想像父亲,但后厨的砧板和稻田没什么不同——都是重复、沉默、换不来“看见”的地方。直到2024年5月,郭有才在菏泽南站唱《诺言》爆火,直播间里几万人刷“普通人也能发光”,他哭了。

他辞了职,揣着攒了半辈子的几万块,一头扎进直播圈。没才艺、没口才,就靠“蹭”:郭有才火,他追到菏泽;鸡排哥红,他赶到景德镇;河南三妹唱歌,他蹲在舞台边拍。为了抢镜头,他穿花衣服、举高凳子,在郭有才身后探出头;为了造人设,他大雨天在森林公园播通宵,高温天裹军大衣,桥洞下搭帐篷做饭。

终于,桥洞里的直播爆了——几千人在线看他给小主播们做大锅饭,打赏像雨点一样来,一天挣的比后厨干半年还多。粉丝涨到4万,有人喊他“西哥”,有人从外地跑来和他合影。他第一次体会到“被看见”的滋味:不是砧板上的烤鸭,是聚光灯下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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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荣云有一套“蹭流量方法论”,听起来像互联网导师的课:“他8号火,你9号就得去,晚一天涨粉差十倍”“没才艺就换头像换名字,粉丝分不清”“C位要抢,高凳子是刚需”。这些不是他想出来的,是被算法逼出来的。

算法是什么?他说不清,但他知道:流量只给“最早到的人”“最特别的人”“最能闹的人”。郭有才火时,他晚去一周,粉丝只涨1000;鸡排哥爆火,他两天赶到,新号涨粉1万。他总结出规律:算法不相信“努力”,只相信“速度”和“极端”。

于是他越来越“疯”:为了留人,他在果园里卖脐橙,喊出“男人吃了事业有成,女人吃了心想事成”;为了博眼球,他对着镜头嘶吼“我火了”,连麦时涨红了脸说“感谢大哥送的热气球”。可算法又变了——鸡排哥凉了,郭有才糊了,脐橙卖不动了,直播间在线人数跌到四五十人。

他像个被算法抽打的陀螺,停不下来。平台禁播他“蹭社会热点”,他就改播炒菜;粉丝嫌他“内容单一”,他就换赛道卖水果。他知道自己在被算法驯化,可他不敢停:“一停,流量就彻底没了,粉丝就取关了,我就又成了那个后厨切菜的王荣云。”

更残酷的是,算法不相信“感情”。他在桥洞下帮过的小主播,火了就不再理他;给他打赏的“峰哥”,劝他“疯起来才有人看”——没人关心他累不累,只关心他能不能“出效果”。他成了算法链条上的一环:平台需要内容填充信息流,大网红需要背景板衬托热度,小主播需要他这样的“前辈”带流量,而他,需要这一切来维持“被看见”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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