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25年汕头国际音响展上,一场名为“模拟巅峰,开盘回响”的收藏级开盘机主题展备受瞩目。展区内,全球经典开盘机齐聚一堂,德国Telefunken(德律风根)的严谨工艺、Studer的专业音质、Braun(博朗)的复古韵味;日本Otari(小谷)的精准调校、SONY的技术突破、TASCAM(天琴)的专业定位、Pioneer(先锋)的经典传承、Technics(松下)的品质坚守;瑞士Nagra(南瓜)的稀缺珍贵,再加上中国早期经典机型,每一款都堪称模拟音频时代的活化石,散发着模拟时代声音的情感与温度。
这场主题展由江湖大佬开盘工作室与拾音堂模拟开盘工作室联合打造,以“专业基因+复古情怀”为核心,深度串联起模拟音频技术的发展脉络与当代发烧文化。展品不仅涵盖了模拟载体时代从早期到晚期的多款中外经典硬件,更有数百盒珍贵稀有的开盘软件惊艳亮相,每一件藏品都承载着独特的历史印记与温暖回忆。
如今数字音频已融入日常,而开盘机齿轮转动与磁带轨迹中蕴含的模拟质感,早已成为发烧圈不可复制的情怀图腾。此次“模拟巅峰,开盘回响”主题展,既是音响展中别具一格的存在,也为普通观众打开了了解模拟音频文化的绝佳窗口。笔者在展会上有幸采访到江湖大佬开盘工作室的肖小春先生与拾音堂模拟开盘工作室的汪庭辉先生,相关专访将分两期刊出。
本期介绍的是江湖大佬开盘工作室的掌舵人肖小春先生,它是潮汕地区资深的收藏家。这位1955年出生的汕头本土前辈,与无线电的缘分始于11岁时的一台矿石收音机,这份热爱历经半世纪风雨,始终未曾褪色。早年深耕通信行业的他,凭借专业能力斩获省级科技进步一等奖、三等奖,获评汕头市先进科技工作者、省最佳机务员等多项荣誉,而这份严谨的专业态度,也自然延伸到了收藏领域。
二十多年来,肖小春先生通过网络渠道遍寻全球,累计收藏了近千台各式收音机与近百台开盘磁带录音机。2024年,他更是将千台收音机无偿捐赠给汕头融媒集团,携手共建“汕头国际收音机博物馆”,让更多人得以触摸声音的历史。此次展会,他从私藏中精心挑选出极具代表性的开盘机机型,每一台都历经岁月沉淀,背后藏着鲜为人知的收藏故事与独特的技术亮点。
陈:您接触到第一台开盘机是什么时候?
肖:因父亲在广播电台工作,我从小对磁带就接触蛮多,还与录音记者到现场看他们录音,有强大的好奇心。在18岁自己DIY了台开盘机。真正有意识收罗开盘机是1999年网络流通出现开始,才有了这渠道和条件。
陈:18岁就开始DIY磁带机,这也太强了。
肖:有录放功能而已,论录放品质当然很差。
陈:最好奇的是您不仅收藏很多开盘机,还会维修,这个就更难了,当时的机械原理和电子技术您是不是自学的?当年没有网络,也什么开盘机技术类的书可以参考,是如何做到的?
肖:我的开盘带维修还得益于当时的服务单位,我在中国电信电话交换机房多年,电控,机械基础知识与开盘机相通。凡做维修,高技能都不是来自书本,是悟性。当然,如果没有个人兴趣爱好,没有长期的研究动力,即使有悟性也无法挖掘出来。所以,兴趣爱好是挖掘悟性最好的媒介。
陈:我同意,悟性太重要了。您玩过和维修过的开盘机有多少?
肖:过千台了。
陈:以前我还听唱片公司的人说过,八十年代有一些专业带,非常昂贵,录音师录完了混音编辑之后转录到工业带上,原本的专业带又拿去录其他唱片了,但关于专业带与工业带的规格并没有详细说明。所以我也有点迷糊,这个问题还是要向您请教,开盘磁带有没有专业带与工业带之分?
肖:开盘磁带品质没有分专业带与工业带一说。但有规格之分,比如2英寸或者1英寸、1/2英寸,还有单轨、两轨、四轨、八轨之分。后期还有金属带,品质更高。磁带本品质指标是磁平饱和度,信号高底端平衡,高端延展,底噪这几项。好的比差点会贵些,尤其到了一等水平,稍微提高一点都会贵许多。如巴斯夫的900比911贵一倍。至于唱片公司所说的规格之分应该就是还没混成两轨立体声带之前的分轨录音带,这当然是第一手资料,可能源于当年很多录音棚没法保管那么多分轨资料带,混音之后就把立体声的带子交给唱片公司,多轨带子又拿去录其他音乐素材了。
理论上还是磁带越宽、音轨越少声音越好。磁带宽度更宽理论上信号能量可多些,但底噪也多了。实际录放品质关键在机器调测状态与磁带品质。市面诸多1/2英寸机器高于1/4英寸开盘机的说法,是商业炒作成分为多。也有1/7英寸宽度的卡式磁带品质很强悍机器,当然,唱片公司出品的唱片卡带都是64速高速录制,这样的卡带频宽与动态质量并不如意,无法发挥出卡带的最佳品质。
陈:STUDER的A80是国内比较常见的专业开盘机,是否是最顶级的之一?相比德律风根的M10如何?
肖:这些都是高品质的机器型号。是否是最顶级状态关键不在型号,在调测作业水准。我常说,一台在状态的瑞华士A77也比台不在状态的A80还强悍。
陈:明白了,磁带的规格,声轨问题,所以不是绝对的就是1/2英寸的磁带就比1/4英寸的声音好,还有个磁带运行的速度也都有关系。我看到网上还有人喜欢拿开盘机的民用版和专业版做对比。像NAAGRA的便携机虽然比一些民用版还小,但主打的是便携与灵活运用,也用在特殊场景大型开盘机无法做到的电影同期声录音和专业现场录音上,虽然无法和STUDER高端专业机比音质,但用在听音乐的回放质量上去比是否对的?
肖:NAAGRA机器是供给拍摄电影做同期声录制,有与胶片电影机图像同步的功能。现今玩家日常使用除了这功能不用外,其他录放与其他型号机器是一样的,品质如何还是需看维护调测水平。
陈:还有一个就是开盘带如何保管和保养的问题。有发烧友说新的带子即使翻录CD,它还是有浓郁的模拟味的,这种说法是否正确?
肖:好的磁带含稀有金属,带毒性,霉菌不易繁殖(不易发霉),对保存环境不需特别要求。CD过磁带再出声音有改善是磁带磁粒子与粒子间有漫射效应,就是磁不能突然消失,也不能突然增大。平滑了数码储存的“锯齿”性,相当过了台高级解码器。
陈:肖老师能不能讲讲对开盘带和黑胶唱片以及CD的理解?
肖:现在喜好琢磨这类细节的玩家很少。二者都是模拟方式存储,磁带是磁场强弱,黑胶是机械大小。比数码采样非全景存储养耳。但黑胶的弱势在动态(最大声与最小声比值)被压缩。为提高动态黑胶只能将唱片加厚(加重),但也只能做到60db左右,所以黑胶唱片遗憾在动态差,磁带通常可在85db以上。即使如此,这指标选不如CD的96dB。但无论什么音响器材,再现手段永远也做不到自然界的160db。
虽然我们主要讨论的是磁带,但说到CD的44.1kHz采样和16位量化,必须说明他们的缘由,这点很多发烧友并不知道,所以有必要说明。CD的44.1kHz采样和16位量化源于早期用录像机进行数码录音的技术。当时,数码音频信号需转为电视视频信号,才能通过录像机磁迹记录,编码频率要匹配PAL制式的扫描线和场频,最终定为44.1kHz。这一频率不是整数,后续采样频率转换(SRC)时容易出现音质损失。现在主流录音采用更高采样频率(如192kHz),有助于更好还原高次谐波和相位,提升声音质量。
早期数码录音设备主要是PCM编码器加录像机,后来SONY推出了专业的PCM 1610和1630系统。录像机采用旋转磁头螺旋磁迹,每条磁迹只记录一条电视扫描线,音频信号必须拆分为以电视行为基础的数据流。当时有PAL和NTSC两种主流电视制式,PAL制式场频50Hz、每场294有效扫描线,NTSC场频59.94Hz、每场245有效扫描线。编码器采样频率由制式决定,PAL对应44.1kHz,NTSC对应44.056kHz,后来统一为44.1kHz。
44.1kHz这一数值由公式294×50×3得出,其中3代表每条扫描线可记录3个音频数据块。由于不是整数,在音频采样频率转换时,早期电脑声卡需将44.1kHz转为48kHz,容易导致音质损失,DAT录音则原生支持44.1kHz和48kHz,没有这一问题。
为了改善CD标准低取样(相对而言)再现的不足问题,诸多厂家发明了“升频”技术。读前二帧+后一帧,平均后在前后帧前面加出个DA转化,并再读前一帧+后二帧平均后在前后帧的后面也加一个DA转换。其后还有再读多几个前后帧的技术,但效果不明显。因为取样数率44.1K不是整数,这样处理所需的准确时钟信号很麻烦,往往在时钟的构成上就成本高过信号处理本身,加上到玩这般追求到极致的玩家不多,产品无量,因此高端解码器几万甚至几十万也就不足为奇。
磁带和黑胶的声音是线性的,关键在保存了信号全景信息,数码是抽样一点当全景信息。比如10KHz模拟信号可能最高是30个dB,最低可能是-30个dB。但数码采用就用其平均值,可想而知了,这样还原的信号是不准确的,这也是CD声音的听感上不如模拟的自然流畅的根本原因。所以开盘录音机时代,是声音再现技术的巅峰,科技进步到数码时代也无法超越。
陈:开盘机供带刹车鼓粘滞、电机轴承磨损、电容漏电这三类故障,在不同年代机型中呈现的共性规律是什么?哪类故障最难通过常规检修手段发现?不同品牌开盘机的压带轮压力标准与实际老化衰减规律有何差异? 有没有某些品牌的压带轮特别容易出现“参数漂移”?对比商业母带和The Tape Project的翻录带,开盘机在还原“模拟味”时,磁头磨损对空气感、微动态的影响阈值是多少?如何判断一条磁带已经“达到最佳状态”?
肖:这几个提问话题较大,大略回答。绝大部分机器出厂会附带使用,维修二类手册。维修手册提供了机器各类诸多校准参数,包括压带轮压力。但这参数值是针对全新零部件而言。由于机器使用久了机械元件产生老化磨损、一些弹簧的弹力降低等情况,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比如刹车盘力矩、磁带张力等是要通过调节对应的弹簧、限位等机构来完成,如果不能调整到标准状态,则对应功能零部件就需要进行更换了;还有电子元件部分,比如电阻、电容、二极管、三极管等元件的电气参数如果由于年久,使其性能部分下降,对于其功能电路产生影响,则通过相应调整电路按照手册参数调回,如电子元件性能下降很多,偏移很大了,其功能电路调整不到手册对应的参数指标了,则说明有相应元件性能不良,需要进行更换了。
我们做维修的精髓之一就是对运行多年后,结合磨损程度作这类手册参数的改变,比如机器使用久了,带速或快或慢了,则是由于带速调整电路中的元件性能下降或损坏。对非全新机器如还是按厂家手册参数维修出来的机器,肯定一塌糊涂。维修开盘机器远不只单刹车鼓粘滞、电机轴承磨损、电容漏电这几类,是整机任何部位都会出现,有些蹊跷故障还你一生只遇到一回,案例有许多。
陈:开盘带的两轨/四轨、15IPS/30IPS的音质差异是共识,那您发现哪些机型在特定带速+磁道组合下,能突破本身硬件上限?有没有某个搭配被圈内公认但你觉得“言过其实”? 总之机器维修工作临床经验很重要,玩多了经验也自然会来。
肖:磁带轨迹,宽度不同原则上是速度越快,磁带越宽对录放品质越好。但关键得益于磁带本身磁粉配方与磁头工艺的进步。早期(50年代)开盘磁带,磁头工艺差,在需高品质保存音源使用30IPS速度是属无奈选择。到后期,尤其卡座技术成熟大量涌入社会背景下,磁带磁头工艺品质已非常成熟。就是用走带速度是1.875iIPS的卡式录音机的1/7英寸带宽(还分4轨)卡带,也比50年代用30IPS,1/4英寸带宽(2轨)还强悍。所以说达到最佳离开时代背景,不好定位。
陈:上个月汕头国际音响展在您的开盘机展上看到不少日系开盘机,它们和德国、瑞士的开盘机有什么不一样?
肖:这个问题我也困惑。日系与德国、瑞士开盘机的声音风格差异显著,适配不同音乐类型和听感需求。
日本机器总体故障率低,技术指标都不错,但听感上是两回事,一个是重播声音,一个是重播音乐。日系开盘机声曲线平直且高低两头延伸到位,信噪比表现出色。高频更为犀利通透,能清晰还原乐器的细微泛音,不过这类机型在表现磅礴大气的音乐时稍显不足,更适合流行乐、轻音乐等注重细节还原的曲目。德国、瑞士开盘机更为以浑厚饱满、温暖细腻,中频密度极高,空间感和模拟味浓郁。能清晰呈现古典交响乐中乐器的层次;德国机型还自带宽松大气的特质,演绎古典交响乐时能展现出酣畅淋漓的临场感。但其高低两端延伸略逊于日系机型,更适配古典乐、交响乐等需要凸显氛围和质感的音乐。
陈:这点跟日系相机日系镜头很像,要味道还是得欧系的比如德国相机德国镜头或者法国英国以前一些电影头,这点我也深有体会。肖老师现在那么多台开盘机,最常用的哪一台?
肖:STUDERA80与A816
陈:两台机器有什么区别?
肖:分别代表STUDER公司数控与程控时代的经典。
陈:很多发烧友都说STUDER是专业开盘机第一品牌,这种说法应该没有错吧?
肖:STUDER品牌知名度更高,可能源于当时国内一些唱片公司所采用。STUDER与德律风根各有千秋,各有设计理念强项。比如德律风根的 M15也很经典,被玩家买走了。
陈:为什么现在的机械加工精度更高,却很难再现当年的模拟巅峰?
肖:市场需求量是唯一条件,没法批量量产的话,成本撑不住。
陈:谢谢肖老师接受《新音响》杂志的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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