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就瞧好吧,往后我跟小伟肯定把您当老佛爷一样供着!”大儿子王强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我笑着把两套拆迁房的房本,一人一本塞到了他们手里。
我以为这是我晚年幸福的开始。
直到我拖着行李住进女儿家当晚,听见女婿和女儿的对话,我改变了主意……
01
我的名字叫李秀英,今年六十八岁。
在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城区里,我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
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我命好。
老头子走得早,我一个人含辛茹苦,拉扯大了两儿一女。
街坊邻居都说我苦,可我总觉得,我的福气在后头。
这不,福气说来就来了。
市里规划,我们这片老破小终于要拆迁了。
当拆迁办的人拿着合同,告诉我家里能分到两套一百平的电梯房时,我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
攥着那份薄薄的合同,我仿佛攥住了后半辈子沉甸甸的幸福和底气。
两套房,三个孩子。
这幸福里,也夹杂着一丝甜蜜的烦恼。
但在我心里,这道题其实并不难解。
自古以来,家产传男不传女,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女儿王娟,虽然贴心,但毕竟是嫁出去的人,是别人家的媳妇。
我真正的根,是我的两个儿子,大儿子王强,小儿子王伟。
他们才是我晚年真正的依靠。
所以,我的烦恼,只在于如何让这两套房,在两个儿子之间,分得一碗水端平。
为了这事,我特意挑了个周末,把三个孩子都叫回了家。
彼时,老房子还没搬空,屋子里堆满了打包好的纸箱,显得拥挤又充满了告别的气息。
大儿子王强,在一家小公司当主管,穿着体面,说话办事总是带着一股领导的派头。
他一进门,就给我递上一个包装精美的按摩仪,“妈,以后住新楼了,天天坐着享福,累了就用这个按按,解乏。”
小儿子王伟,工作没那么稳定,但胜在嘴巴甜,最会哄我开心。
他一屁股坐到我身边,挽着我的胳膊,像小时候一样撒娇:“妈,您看您,操心一辈子了,分房子的事您就别管了,您自己留着住,我们给您养老!”
我被他们俩一唱一和哄得心花怒放,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我瞥了一眼在厨房里忙活的女儿王娟。
她正系着围裙,默默地洗着水果,仿佛外面的热闹都与她无关。
女婿陈磊,一个老实巴交的技术工人,话不多,正蹲在地上,帮我用胶带封一个沉重的纸箱,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清了清嗓子,感觉自己就像个即将宣布圣旨的太后,充满了权威感。
“都坐下,听我说。”
王强和王伟立刻正襟危坐,眼神里闪烁着期待的光。
王娟也端着一盘洗好的苹果走了出来,和陈磊一起,在最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我看着两个儿子,心里是满满的骄傲和爱怜。
“我和你们爸辛苦一辈子,也没给你们攒下什么家业。现在好了,托政府的福,分了两套新房。”
“我的意思是,你们俩,一人一套。”
我话音刚落,王强和王伟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像黑夜里被点燃的灯。
但他们嘴上,还是极力地推辞着。
“妈,这可使不得!房子您得自己留着!”王强说得一脸恳切。
“是啊妈,您要是把房子给了我们,您住哪啊?我们可不答应!”王伟也急忙附和。
我摆了摆手,对他们的“孝心”很是受用。
“你们听我说完。”
“这房本,我直接写你们的名字,一步到位,省得我以后百年了,你们还得办过户,麻烦。”
“妈什么都不要你们的,就图你们以后能真心孝顺我,让我安安稳稳地过个晚年,我就知足了。”
我说得情真意切,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我觉得我是一个多么伟大无私的母亲啊。
王强和王伟对视一眼,眼里的狂喜再也藏不住了。
王强激动地站起来,握住我的手:“妈!您放心!我王强对天发誓,以后一定把您当老佛爷一样供着!我的新家,最大的那个房间,永远给您留着!”
王伟也不甘示弱,就差跪下了:“妈!您就是我的亲妈!以后谁敢对您不孝,我第一个不饶他!”
看着他们争先恐后表忠心的样子,我心里那点因为要离开老房子而生出的伤感,也一扫而空了。
我笑着说:“好好好,都是我的好儿子。”
这时,我才想起来,还得安排一下我自己的住处问题。
“那……这老房子马上要清空了,你们的新房都还没装修,我这阵子住哪呢?”
我本以为,两个儿子会争着抢着让我先去他们现在的住处挤一挤。
没想到,王强立刻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妈,不是我不想接您。您看我那房子,小得跟鸽子笼一样,您过去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再说,新房马上要动工了,我得天天盯着,家里肯定乱糟糟的,全是灰,您这身体,哪受得了这个。”
小儿子王伟也赶紧接话:“是啊妈,我那边也一样。再说,我家孩子闹腾,天天鸡飞狗跳的,您喜欢清净,过去肯定休息不好。”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理由找得滴水不漏。
最后,王强的目光落在了默不作声的妹妹身上。
“妈,要不这样,您先去娟子家住一阵子?”
他这个提议一出,王伟立刻拍手叫好。
“对啊!这个主意好!妹妹家清净,地方也宽敞,离我们现在住的地方都不远,我们随时都能过去看您!”
我心里“咯噔”一下,说实话,有点不舒服。
房子给了儿子,却要先去女儿家住,这算怎么回事?
但看着两个儿子一脸“都是为您着想”的诚恳表情,我又觉得,他们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我一个老太婆,总不能去给他们添乱。
我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女儿王娟。
从头到尾,她脸上都挂着那抹浅浅的笑,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悲。
见我看来,她立刻点头,声音温和地说:“好啊妈,我们家随时欢迎您,您想住多久都行。”
旁边的女婿陈磊也憨厚地跟着点头:“是啊妈,您放心来住,娟子会照顾好您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我觉得这个安排简直完美。
儿子们得到了他们最想要的房子,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安心奋斗事业。
我也通过女儿家的“过渡”,解决了暂时的居住问题。
所有人都得到了满足,皆大欢喜。
那天的我,被幸福冲昏了头,完全没有注意到,女儿王娟那抹微笑背后,一闪而过的落寞。
也没有注意到,女婿陈磊在点头时,那瞬间的犹豫和复杂的眼神。
02
搬家的那天,是个大晴天。
两个儿子起了个大早,开着车过来了。
但他们不是来搬家的,是来接我去办手续的。
在房管局,看着房本上打印上他们各自的名字,王强和王伟笑得合不拢嘴。
办完手续,他们俩就像完成了天大的任务,一人拿着一个红本本,兴高采烈地开始打电话。
“喂,媳妇!搞定了!房本到手了!”
“喂,老丈人!我妈把房子给我了!一百平的!”
喜悦的声音透过电话,刺得我耳朵有点疼。
我被他们晾在一边,看着他们忙着跟全世界分享自己的喜悦,却没一个人回过头问我一句,接下来怎么办。
还是女婿陈磊,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的旧车开了过来,停在路边。
他走过来,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妈,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我帮您搬。”
我看着他,又看看不远处还在打电话的儿子们,心里五味杂陈。
我对自己说,李秀英啊李秀英,儿子是干大事的人,不拘小节,你不能跟他们计较。
整个下午,都是陈磊一个人在忙活。
我那些几十年的家当,锅碗瓢盆,旧衣服旧被子,他一声不吭,开着他那辆半旧的五菱宏光,一趟趟地在老房子和女儿家之间来回跑。
汗水浸透了他灰色的工装,顺着脸颊往下淌,他只是用手背随意一抹。
大儿子王强中途来看了一眼,站在楼道口,皱着眉头说:“妈,这些破烂还留着干嘛?回头搬新家全买新的!你看把陈磊累的。”
说完,他拍了拍陈磊的肩膀:“辛苦了妹夫,改天哥请你吃饭。”然后就借口公司有事,走了。
小儿子王伟干脆就没露面,只打了个电话,说晚上要陪客户吃饭,就不送我了。
我心里那点不舒服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但看着女婿陈磊那张憨厚老实的脸,我实在说不出什么抱怨的话。
傍晚时分,终于搬完了。
我坐在女儿家客厅柔软的沙发上,看着这个一尘不染的家,心里空落落的。
女儿王娟给我准备的房间,是朝南的次卧,比我在老房子里的主卧还敞亮。
床上的被褥四件套都是新买的,带着一股阳光和肥皂混合的好闻味道。
王娟甚至细心地在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温好的蜂蜜水,旁边还有一小瓶速效救心丸。
“妈,您晚上要是有个不舒服,别不舍得吃。”她说。
晚饭,女儿和女婿做了一大桌子菜,全是我爱吃的。
红烧肉炖得软烂入味,清蒸鲈鱼鲜嫩爽滑,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排骨玉米汤。
他们不停地给我夹菜,把我的碗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妈,多吃点,看您最近都瘦了。”
“妈,尝尝这个,我特意跟娟子学的,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
我吃着饭,心里很受用,但又有一种奇怪的格格不入感。
我强行把这种感觉压下去,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都是暂时的,是过渡。我真正的家,我晚年的根,还在我那两个有出息的儿子那里。女儿女婿再好,终究隔着一层。
夜深了。
我躺在女儿家柔软的大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这床太软了,没有我老房子的硬板床睡得踏实。
空气里也全是陌生的味道。
我睁着眼睛,看着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城市霓虹,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反复回放着白天的一幕幕。
我想起大儿子王强拿到房本时,那双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的眼睛。
我想起小儿子王伟在电话里那得意洋洋的炫耀。
我又想起女婿陈磊被汗水浸湿的后背,和女儿王娟默默为我准备好一切的细致。
一个强烈的对比,在我心里撕开了一道口子。
烦躁和不安,像蚂蚁一样,啃噬着我的心。
不,不会的。
我用力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不该有的想法甩出去。
儿子们只是高兴过头了,他们是爱我的,他们都发过誓的。
对,他们只是不拘小节,男人嘛,都是这样。
女儿心细,照顾我是应该的。
我这么安慰着自己,心里才稍微好受了一点。
我是一个伟大的母亲,我为儿子们铺平了未来的路,我应该感到骄傲。
就在我胡思乱想,口干舌燥的时候,我决定起身去客厅找点水喝。
我怕吵醒他们,光着脚,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
整个屋子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只有走廊尽头,女儿和女婿的卧室门缝里,透出一条微弱的、昏黄的灯光。
像一条被小心翼翼藏起来的秘密。
我正准备绕过去,一阵极力压抑的、低低的啜泣声,忽然从那门缝里飘了出来。
是王娟的声音!
我的心猛地一揪,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脚步瞬间定在了原地。
这么晚了,女儿在哭什么?
是和女...吵架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作为母亲的本能,让我无法就此走开。
一种强烈的好奇和担忧驱使着我,鬼使神差地,我一步,一步,朝着那道门缝挪了过去。
我的拖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紧张的心跳,和门内那断断续续的哭声。
我告诉自己,我只是关心女儿,我只是想知道她怎么了。
我屏住呼吸,将耳朵小心翼翼地贴近了冰凉的门板。
门内,女儿的哭声带着巨大的委屈,每个字都像一根细细的针,扎在我的心上。
“……我不是图房子,我真的不是……我就是心里堵得慌……”
“从头到尾,妈她……她心里好像就根本没有我这个女儿……”
“两套房,她甚至都没问我一句。我就像个外人,不,连个外人都不如。好像我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
听到这里,我感觉那根针在我心里狠狠地一搅,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我一直以为,她是真的不在意,是真的笑着接受我的安排。
原来,她的笑,是装出来的。
紧接着,是女婿陈磊沉稳的叹息声。
“你别这么说,妈那代人不都这样吗?重男轻女,觉得家产给儿子是天经地义的。她不是不疼你,是她的思想转不过那个弯儿。”
我心里一阵发虚,陈磊这孩子,倒还算明事理。
可女儿的哭声更大了,带着一丝绝望。
“可她以后怎么办啊!我那两个哥你还不知道吗?今天拿到房本,眼睛都放光了,谁还记得妈?他们嘴上说得好听,心里指不定怎么盘算呢!我怕……我真怕以后妈有个病有个灾的,他们会把她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女儿的话,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了下来。
我的血瞬间就凉了。
是啊,万一……万一真有那么一天呢?
我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了儿子身上,可我真的了解他们吗?
03
门外的我,手心已经全是冷汗,我迫切地想知道,我的女婿,这个我一直当成“外人”的男人,会怎么说。
我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准备听到他抱怨我这个丈母娘偏心,抱怨我给他们添了麻烦。
然而,陈磊沉默了片刻。
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极其严肃的认真。
他说出了一句让我大脑瞬间空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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