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跳出“最是文人不自由”

黎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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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在知识分子圈子里,铺天盖地都是过度在意他人评价的人。

张爱玲赴美之后,每次创作得不到出版和认可,就会难过得病倒在床上,几天缓不过劲来。一个以文学为使命的人,是很容易将生活变得紧张的,尤其像张爱玲这样无法与时代达成平衡的人,对自己的文学成就太过在意了,就没有了从容写作的心态。

曹禺的晚年,写不出来东西的痛苦困扰着他,时光将尽的焦虑煎熬着他,他常常失眠,甚至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事实上,作为一个有创造性的剧作家,曹禺在40岁前就已完成了他一生的工作。他是1910年生,《雷雨》、《日出》、《原野》、《北京人》等重要作品在三十岁已经完成,他后半生的苦闷、纠结、不甘没人能懂……就个性而言,曹禺属于那种谨小慎微的人,他的后半生是天才的火花逐渐熄灭的过程,他的创造性没能再发挥出来。黄永玉对曹禺曾经有过痛心疾首的批评:“我不喜欢你解放以后的戏。一个也不喜欢。你心不在戏里,你失去伟大的通灵宝玉,你为势位所误”。造成这一切的,也许是曹禺的个性过于软弱,缺乏主见,也许他是过于在意自己在一个时代里的地位,不看时代发生了什么变化,硬要让自己处在中心,放不下思想包袱。

个体心理学创始人阿德勒在著作《被讨厌的勇气》中,有一段极其精彩的论述:“八面玲珑地讨好所有人的生活方式是一种极其不自由的生活方式,同时也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自由的代价就是被别人讨厌。毫不在意别人的评价,不害怕被别人讨厌,不追求被他人认可,如果不付出以上这些代价,那就无法贯彻自己的生活方式,也就是不能获得自由”。联想到陈寅恪先生在1930年写的一句诗“最是文人不自由”,我对知识分子圈子太过在意他人评价,太过迎合他人期待,以至最容易失去心灵自由,有了痛彻心扉的体会。

人性一个最特别的弱点就是,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自己。明明只是自己的事儿,偏偏还要和一堆人扯上关系。明明只是自己的生活,可如果意志和内心不够强大,就会被他人主宰。不畏惧被人讨厌而是勇往直前,不随波逐流而是激流勇进,这才是对人而言的自由。自由的精神,就是对何谓正确不那么确定的精神。只可惜,我们大部分人都是在意别人的目光而隐藏自己不同的胆小鬼。想生存下去,谁不都得察言观色,然后表演一番。之所以不敢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不敢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生活,是因为我们害怕被孤立,害怕被别人讨厌。

实际上,很多年后,当我们回想起现在的生活,我们也许会发现,人生很多烦恼,都是因为我们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我们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满足所有人的期待,有人说你好,就有人说你不好。但你做的事情,是不是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只有你自己知道,如果你屈服于大众的看法,将自己的一生草率地投入到某件事情里,才是真正的不负责。

要不让别人在意,那就自甘边缘,做个普通人好了,这样就没有人会注意到或是会在意你。在自己的一隅钻研真正有兴趣和喜欢的东西,悄无声息地生活已经成为我一生的习惯……不论江湖上如何群雄并起、门派叠出,都不争浮名、且自逍遥。华山虽高,然心中自有天地。我希望能够不受干扰地做事,做内心想做的事,自甘边缘,专心至致,自我成就。虚泛热闹,并不是我所在意的。如果我是一株植物,我会是喜欢偏僻之地的那株,生长在花园最远的角落里,无人在意,也没有人摘下它的花朵插入花瓶。

人应该怎样生活,实际上不是别人可以决定的,每个人都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希望自己的生活方式是怎么样的呢?——不在意自己的工作多么被别人认可,只要自己认为重要,享受其中,并能将无聊的工作,做得像艺术品一样有创造力即可。在足以养活自己的同时,从从容容地享受阅读和写作的乐趣。不在意这一辈子写出多少字、结多少颗果,得到什么浮名虚利,但希望结出的每一颗果,它是一颗扎扎实实、经得住时间的果。踏踏实实种好一亩三分地,争取结几颗饱满实在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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