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的名言:“最好的文体都是翻译家创造出来的。傅雷先生的文体很好,汝龙先生的文体更好。查良铮先生的译诗、王道乾先生翻译的小说这两种文体是我终生学习的榜样。”尽管小波这话带着强烈的个人经验主义和个人审美,但其展现的关于现代汉语的内核,却完全不差。

现代汉语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剧烈转型震荡中诞生。五四的新文化/新文学运动,颠覆了过往传统中国古典文学/文化,并在往后长达一个世纪的进程里,通过多次的“运动”,呈现了如今的状态。在广义的现代汉语的发展里,从西方传教士以布道作为载体的翻译开始,再到五四时期许多翻译家(不局限于文学翻译)所进行的持续的、变化的汉语翻译实践,这是我们现今所使用的中文重要的驱动力。以《中国现代文学总书目》统计,从1917-1949年的30多年间,全国共出版文学类书籍13500种,其中译作3894种,占所有总书目约30%,跨国别、跨文化的文字交流/文学交流不仅发生于中文当中,在其他国家/语言里也非常常见,但像中国在20世纪所产生的那样剧烈的、规模如此宏大的输入,是极其罕见的。

不搞乐子,严肃地说:现代汉语的书面语体系的形成,民间日常口语(含各地方言)+传统明清小说、话本及古典文言文+汉语翻译实践,这是现代汉语的三个源头。但我依然认为翻译本身是最重要的。“翻译家是这个民族的先知。”翻译不仅代表了语言上的转换,更代表文化和意识形态的引入。无论是胡适的“西洋文学救荒论”,还是鲁迅、周作人等启蒙者的身体力行。类比于我们今日所讨论的SOUL、R&B等西洋音乐形式作为一种“异文化”的引入,鲁迅曾在中文是否要全盘欧化时说:“欧化文法的侵入中国白话中的大原因,并非因为好奇,乃是为了必要。固有的白话不够用,便只得采些外国的句法,比较的难懂,不像茶淘饭似的可以一口吞下去是真的。”但鲁迅之所以为鲁迅,包括为何鲁迅在日本学者中有如此高的声望,就是在于同为东亚圈,日本文化总是对着美帝成为跪族男孩,但鲁迅却能够在身处弱势文化当中,在不断的引进和吸收之中,造就一种属于中国的、新的语言。

如今我们的汉语依然充满了变化。跟我们的流行音乐一样。我们共享着世界所有的一切,在面对强势文化时,哪怕是再弱势的个体/族群,也能有自己的对抗和张力。本届《歌手2024》上,二手玫瑰便是最好的代表。

以上是以文化角度的切入,如果真的想把这些文绉绉的话拿掉,我们从纯粹音乐的层面,聊二手玫瑰凭什么最能代表中国,那就来听我这期的播客吧!为什么我们觉得二手玫瑰是一点都不输给Chante Moore、非常有牌面的作品?当我们已知现代流行音乐的规范全然是“洋人”定义,作为华语流行音乐,其努力的方向和价值意义在什么地方?

这不是《聋哑乐评》第一次谈二手。在之前《乐夏》特别节目里,我们就已经说过“二手玫瑰是最能代表中国的乐队”。虽然都是老生常谈,但我们也不妨再谈一次,尤其是在欧美大嗓的逼迫下,二手玫瑰变得更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