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北洋卖国录（十）——外蒙与《西原借款》（3）
上文说到府院之争以段祺瑞段大帅的全面获胜告终，段大帅终于能对德宣战了。
1917年8月14日，北洋政府正式对同盟国宣战。
而完成了与日本宣战约定的段大帅，自然要找西原龟三（日本首相寺内正毅的私人代表）、林权助（当时的日本驻华大使）兑现承诺了。
中央大权在握，日本大笔借款络绎不绝，因此段大帅这时颇有点飘飘然，为他其后的迅速败亡埋下了祸根。
人啊，不能得意忘形啊。
大笔西原借款签署前的国内形势
段祺瑞段大帅利用辫帅张勋驱逐了大总统黎元洪，全面掌控了北洋中央大权后，为了能顺利对德宣战，因此他拒绝重开被张勋解散的国会。并且段大帅还借口国会既然已经解散，那旧国会所制定的《临时约法》也就作废了。
段大帅击败张勋的复辟被称为再造共和，现在颇为一些人所赞叹。可是共和制度的前提是宪政啊，《临时约法》作为民国当时的宪法，段大帅竟然不认它，那这段大帅再造的是哪门子共和呢？
段大帅的所作所为当然地激怒了孙中山先生。
本来孙中山先生从上海南下广州，是为了在当地组织力量对付复辟的张勋。既然段大帅击败张勋再造共和，孙中山先生也就准备返回上海继续隐居了。可没想到段大帅相比起张勋来换汤不换药公然违宪，对此孙中山先生自然是无法容忍的。
因此孙中山先生便联合南方的陆廷荣、唐继尧这些非北洋系的实力派，积极准备希望以武力维护《临时约法》，这也就是民国历史上著名的护法战争。
1917年8月25日，南下广州的134名原国会议员在孙中山先生的主持下召开了非常国会（出席人数不足法定人数，故名非常），会上决定成立军政府，由孙中山出任军政府大元帅，陆廷荣、唐继尧为元帅。
广州军政府是自辛亥革命南北和谈后，袁世凯攫取了革命成果建立北洋政府以来，以孙中山先生为代表的资产阶级共和派首次建立的资产阶级政权。它的成立说明经过数年来的多次失败后，共和派变得成熟起来，明白了必须建立自己能掌握的政权，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建立共和国。
广州军政府成立，才是孙中山先生走上中国历史舞台中央的真正开始。
但是共和派的这种转变，令只是想要借助共和派影响力为自己牟利的陆廷荣、唐继尧产生了戒心，他们担心共和派建立军政府是要夺自己的军权和地盘，所以他们拒绝出任军政府元帅。
西原借款陆续借出
而另一边，日本人正在兑现自己之前向段大帅许下的承诺。
西原龟三以所谓民间银行借款的形式，从1917年9月28日到1918年9月28日的一年间，一共向段大帅提供了七笔借款，累计金额高达1.45亿日元（约为当时的7250万美元）。这七笔借款和1917年1月20日那笔500万日元的借款，共计八笔借款历史上合称为《西原借款》。
西原借款因为名气大，所以被大家所熟知，但其实同时期日本政府也在给予段大帅大量借款。日本大使林权助操作的这些借款高达2亿日元，金额还在西原借款之上，其中很多是袁世凯当年借的善后大借款的尾款。
日本虽然因为一战大发了一笔战争财，但是毕竟它的底子薄，这么大的放款对它来说也吃不消。而以私人名义借贷的西原借款，又跟日本政府贷款在某些方面屡屡产生冲突，因此林权助多次向日本政府状告西原龟三随意放款，但是都被西原龟三背后的寺内正毅所阻挠，西原龟三依旧我行我素。
不过，这么大一笔借款，必须要保证它能收回来才行。
因此寺内正毅政府在段大帅抗议后，很快便改变了自清末以来支持中国资产阶级共和派的国策，严格禁止国内的‘民间组织’再向共和派提供资助。
广州军政府之所以在成立之初就困难重重，除了因为与之合作的地方军阀们心怀异志外，也与主要的财源断绝有着极大的关联。地方军阀有奶就是娘，他们之所以与共和派合作就是希望得到资金。眼见共和派最大的金主翻脸不认人，这使得他们对于参与广州军政府主导的护法运动顿时便兴致缺缺了，不愿意出兵北上。
段大帅动手了
但是，段大帅在获得了大笔日本借款后，却抢先动起了手来。
湖南当时虽然名义上被北洋皖系控制，但实际上只能控制北部半壁，因此段大帅首先在湖南展开了行动。
1917年8月6日，段大帅任命自己的心腹傅良佐为湖南督军，段大帅的这一任命令南方的各省督军们倍感压力，他们意识到段大帅要对自己动手了。因此他们不得不聚集在了广州军政府周围抱团取暖，准备迎击南下的北洋军。
果然傅良佐到了湖南后，便撤销了湖南不听北洋号令的零陵镇守使刘建藩，以及驻衡阳湘军旅长林修梅的职务。
9月18日，刘建藩、林修梅联名宣布自治。
眼见段大帅就要向湖南南部进军，陆廷荣坐不住了，同意派兵进入湖南南部支援刘、林二人。
1917年10月3日，孙中山先生正式通电全国号召讨伐段祺瑞等违宪国贼，护法战争就此正式拉开序幕。
其实从事件过程不难看出，所谓再造共和的段大帅才是主动挑起护法战争的一方，他明显是想要借机以武力占领南方各省实现他心目中的统一。
粤、桂、湘三省护法联军以程潜为湖南护法军司令，兵分三路直指湖南省会长沙，傅良佐亦兵分三路迎击护法军，而打头阵的是被段大帅调来的直系军队。10月6日两军在湘南遭遇，护法战争就此正式打响。
由于作战双方都心有旁骛，所以双方打得都不认真就是在那干耗着，因此两军打了一个月都没有任何进展。
而这时北洋的内部矛盾却爆发了。
1917年11月14日，冯国璋等北洋直系首领联名通电要求南北议和停战，同时在湖南南部前线的直系军队也径自北撤。直系的突然撤军导致北洋军在湖南的战线瞬间崩溃，护法军尾随溃逃的北洋军北上直驱长沙。傅良佐眼见大势已去，无心组织长沙的防御趁夜遁逃，护法军于11月20日轻取长沙城。
长沙城外的神奇一幕
这期间在长沙发生了一件十分玄幻的事情。
段大帅任命的湖南督军傅良佐眼见北洋军崩溃，因此连夜从长沙出逃，而不知情的从前线退下来的北洋溃军依旧继续向长沙撤来。
得知傅良佐逃走，北洋溃军正在向长沙逼近的消息后，长沙的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的学生们相互联合起来，组成了学生自愿军准备保卫家园。
北逃的北洋军3000余人溃退到了长沙城南的石猴子，由于不知道傅良佐已经弃城而逃，此时长沙城中仅剩了少量警察在维持治安，所以在当地驻留未敢进城抢掠。
得知这一消息后，在辛亥革命爆发后曾在湘军中当过半年兵的学生自愿军领袖，认为溃军现在不知道长沙空虚，一旦得知长沙实际情形必然会给长沙带来一场浩劫。同时他认为现在溃军已经是惊弓之鸟，只要方法得当就能将他们缴械。
于是这名学生领袖召集了二百多名同学，到长沙城里拉上了十余名警察后，带着几支枪便前往了石猴子。
到了石猴子后，学生领袖让学生们四处燃放鞭炮，警察们也时不时地打几枪，然后他就径直前往了石猴子的北洋溃军营中。见到北洋溃军的头目后，学生领袖严肃地正告正惊慌失措的他：你们已经被护国军包围了，只要放下武器就能保证你们安全离去。
经过协商后，北洋军头目答应缴械换生路。
可是等北洋军将武器装备都卸下来堆在一起然后集中到另一边后，他们这才看到所谓包围他们的‘护国军’竟然是手无寸铁的一群毛头小子！
虽然后来长沙各界凑了一笔丰厚的路费送这些兵大爷们当川资，但是他们一定心中还是忿忿不平的。自己3000号人的武装，居然被200多手无寸铁的学生给缴械了，这脸可丢到姥姥家了啊，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啊！
不过，他们如果能再活个32年，他们就可以大大夸耀一番了。
当1949年10月1日他们在天安门广场上参加开国大典时，他们可以指着城楼上宣布‘新中国成立啦’的人自豪地对孙子夸耀：“哎呀，那人你爷爷30年前就认识了！”
“爷爷，你又在吹牛了！”
“才没吹牛呢！爷爷当年就是被还是学生的他给缴械的！”
果然‘明断自天启’，有人天生的就是领袖之才！
当学生领袖在长沙意气风华时，也有个小兵彭得华（德怀）也在护法军中效力，正式开始了他的军事生涯。其后他会和学生领袖相遇，两人将携手三十载向着共同的目标前进。
不应忘记，湖南护法军中还有一个小兵名叫黄汉魂（公略）。
南北军阀合流
北洋军在湖南的溃败鼓舞了各地同情共和派的人士，原本观望的滇系唐继尧也终于出兵四川，而四川当地早就对北洋不满的地方实力派迅速行动起来，组成四川护法军与滇军配合，很快就将北洋军逐出了四川。
其它各省也都纷纷出现了‘靖国军’、‘护法军’，甚至连皖系视为大后方的东北都出现了护法军，整个护法行动至少在此时表面上看来形势一片大好。
孙中山先生对于这一状况十分高兴，因此希望邀请各地代表召开大会，统合各地的‘靖国军’、‘护法军’彻底击垮段祺瑞为首的代表封建地主的北洋军阀，建立真正的资产阶级共和国。
然而现实却很快给了孙中山先生当头一大盆冰水。
湖南的惨败令北洋直系和皖系的矛盾彻底爆发，段大帅还是坚持要以武力弹压护法运动，而皖系首领冯国璋却乐见皖系丢失对湖南、四川等省的控制，这使得原本皖系的强势地位遭到削弱，于是极力主张南北议和。
冯、段矛盾变得无法调和，冯国璋利用自己大总统的身份处处给段大帅添堵，忍无可忍的段大帅于是又一次提出了辞去总理职务。
一向给人比较糊涂印象的冯巩他太爷爷冯大总统，这次在接到了段大帅辞职信后却精明了一回。他表面上对段大帅大加慰留，而背地里指使直系的湖北督军王占元、江西督军陈光远、江苏督军李纯，于11月18日联名通电全国，要求南北停战议和。
三督军的联名要求一出，颇得北方实力派们的拥护，这令段大帅十分被动，成为了大家眼中和平最大的绊脚石。眼见铺垫的差不多了，11月22日冯大总统宣布接受段总理的辞职。
就这样段大帅在短短四年半里第三次‘辞’去了总理职位。
随着段大帅的离去，原本感到生存危机才参与到护法运动中来的，桂系陆廷荣和滇系唐继尧顿时心中大石落地。于是他们和北洋直系立马凑在了一起。
在冯大总统答应他们保有新占领的四川和湖南的地盘后，两人随即便由陆廷荣在1917年11月24日出面通电全国表示支持三督军联名通告，接受南北停战和谈。
1917年11月25日，冯国璋也紧跟着正式发布了停战令。
护法军的主力滇、桂两军也随之停止了军事行动，无论孙中山先生如何催促，两军都按兵不动，这宣告护法运动实际上已然失败。
随着护法军的主要军事行动停止，段大帅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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