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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早上都是早起,这天凌晨的时候下大雨。我站在露台上远眺,忽然感受到与往日不一样的通透感。再看,发现不远处的几栋房子已被拆掉了。放眼处,一片空虚之地。绿油油的长满野草。这以前是,城市最中心的地区,所以目光越过野草,便看到大商场的霓虹灯还在闪烁,车辆从道路上驶过。隔着高高的围墙隔断,看到车顶移动过去,一辆接着一辆。

我以前就住在那里的某处。毕竟是老城区,拆迁好些年了,断断续续的。一直没有什么大的进展。但明显一栋一栋房子空了下来,然后塌成废墟,再然后,野草长满。最终,连砖瓦也不知去向。

我小时候,其实不大看到这样的景象的。上学路上,一处平房失火坍塌,留下残垣断壁。给我的视觉感非常冲击。说来,这个房子是我一个同学家。胖乎乎的同学,没有少受我们欺负。他们家失火以后,这个同学后来也不见了。失火的房子一直在那里,很久没有人去打理。以致这么冲击的景象,成为理所当然。又过了些日子。那个房子的所有一切都不见了。才叫我惊觉,原来,那么大的一处平房,带着院子。所占的土地只有那么一点点。那块地一直空在那里。时间却从未停止。

我们住的大院子前面,是单位的一些零散的居民点。有一次,有几间也失火倒塌了。我们一群孩子,想跑那里的废墟探寻一下。看看,有什么东西好捡。

这是我第一次跑到失火的房子里去。墙壁漆黑,是的,那种黑有着漆一样的质感。加上烧焦的梁柱,横插在屋子中间。屋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但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找到。那时候的人想来也是真穷,烧的再干净,也要挑挑拣拣到最后一件可以拿走的东西。我们在乌黑的房子里穿行,感觉特别的恐怖。但有胆大的孩子在旁边鼓动,又不敢暴露出自己的不适。

后来在这个房子的院子方向,挖到了一棵根茎胖胖的植物,有孩子说是,这就是大头菜。什么是大头菜?另一个貌似什么都懂的孩子说道,就是榨菜吧。接着。这个孩子又如获至宝的从一棵植物上拔下几颗种子。他拿给我们看,说这是八角。我们这里,其实从来没有见过这些植物。想来,原来的主人,应该是一个来自四川的人吧。这是航运公司的一处宿舍。当年,不少南来北往的人在这里上班。

其实,呆在废墟的中央,很难释怀的,还是这种惊悚的感觉。

原来的主人不在了。他家庭最内部的地方暴露在风雨之中。他的墙壁,还留着他生活中有过的印记。以及那些不及清理的垃圾,那些丢弃的纸张,布料,黑漆漆的边边角角。生活的气息刻在这里,时间却静止不动。

最叫人害怕的是,他与你自己生活场景形成鲜明的对比。目睹一座房子的建成和这房子的坍塌是完全不一样的的感受。前者是憧憬,后者是追忆。以致会使人产生宿命般的悲剧感。永生这样的东西是不存在的,但废墟中却记录着伤逝以及已被忘怀的永恒。

我小时候,直到少年的 尾期。都为永生的问题感到困扰。总是试图不去想这样的东西,但每每看到废墟,关于生命的困惑与费解油然而生。

还好,我们生活在城市的中心,人群的 密处。很多年,这个地方一成不变。抬头低头看到的,全是所有熟悉的脸面——直到搬家,换一个地方住。然后因为工作,去外地生活一年,接着换个地方,又是一年。当你以为熟悉了陌生城市的边边角角的时候。再等回头。忽然发现,所熟悉的那个家的环境,已经大变模样。

是的,就成了此起彼伏的有待拆迁的空荡荡的房子,以及直接就是很多年没被拆干净的废墟。但拆迁的进度一直很慢,也或者开发企业实力不足。在这城市最核心的地方,居然一直是荒废着的。长满高过人头的野草,逐步淹没到所有的建筑。假如平视的话,是迫人而来的荒凉。假如在 高楼上俯视的话,是无所不在的荒凉。

你知道的,胖子身体里富含高糖分,所以总是有些情绪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触景生情。就好像最近听说一个已去外地的朋友签了拆迁协议。顿感有关他的一切,也在这个城市中消失了。刚要为之伤心的时候,走过他家旧居,发现,房屋赫然而立,只是门窗已被敲破而已。当即,五味杂陈。房子在,记忆在。因为记忆在,总是莫名其妙的伤怀。如戴望舒的诗一样:无名的过客在往昔作了瞬间的踌躇。

但是一天,他终于拆干净了。也仿佛这刻骨铭心的一页已经翻过去了。

你知道的。从一个悲伤故事所渲染的氛围中无法结束的听众,出门看见满夜的星空,忽然感到一种释然。也好:

往昔,就此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