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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真正的好奇不是问好多好多的问题。我真正感到好奇,是在所问的问题以某种方式返回我这里,或是当问题被沉寂,好奇的沉寂缠绕和包裹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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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是什么?”当一个初学走路的孩子开始对这个世界发问的时候, 成年人太容易曲解“那是什么”这个问题了。“那是什么?”马克指着一辆驶过的小汽车问。父母也许会答道:“马克,你知道的呀, 那当然是一辆小汽车啦。” 小汽车、卡车和公共汽车是马克最初学会的一些词。小孩子们对他们日常生活中熟悉的事物提问“那是什么” 是非常正常的。在探究事物名称的体验中,孩子们探究并形成了与这个世界的关系。在这一过程中他们进一步接触世界,并使之成为他们自己的世界。

询问事物的名称是一项很有意义的人类活动。提问“那是什么”不只是想知道一个简单的名字而已。问问题的孩子期待得到更多——期待成年人谈谈这个世界。提问“那是什么”是想得到一个空间去对话,去思考,去好奇,去惊讶。因此成年人不应只是简单地告诉孩子他所指的东西是什么,还应该详细讲述那个物体区别于其他物体的不同方面。

的确,询问某事物的名称不只是学着称呼它。在命名的过程中,这个事物对我们有了意义。为某事物取名是去了解那个事物到底是什么、它有什么共性和个性的开始。在了解事物名称的过程中,我们和事物建立起一种新的亲密关系,我们开始在周围的世界中认知我们“自己”。有那么一首使我快乐的歌曲,有那么一段使我忧伤的旋律。

孩子天生地几乎对每个事物都感到好奇。而成年人需要去了解孩子好奇心的本质。我们应该怎样回答一个孩子的问题呢?人们常常批评学校扼杀了孩子天生的好奇心,扼杀了孩子学习的兴趣:这些东西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它们是怎么来的?同时,好奇心就真的那么好吗?什么样的好奇心应该受到鼓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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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本对昆虫有非常大的兴趣,作为一个五岁的孩子,他已经知道得相当多了。他和父亲经常去小河边或森林里收集昆虫,然后通过显微镜观察它们。本的父亲是一位科学家。不久,本的朋友们都知道了他懂得很多科学知识。“如果你想要了解昆虫, 那么去问本吧。”

克里斯也对昆虫感兴趣,他是本的好朋友。但是有时克里斯会对本的行为感到失望。几天前他们在后院里发现了一只毛毛虫,本走上去一脚踩死了它。昨天下午克里斯和本在外面玩儿,他们看到了一只大蜘蛛,懒洋洋的,一动不动。本飞奔进屋,拿来一瓶胶水,把胶水滴到可怜的蜘蛛身上。然后他又把胶水滴到一只甲虫和一些蚂蚁身上。那天夜里,克里斯梦见蜘蛛和甲虫向他求救,还有许许多多垂死的蚂蚁。

很明显,本和克里斯是以不同的方式去“认识”昆虫的。值得注意的是,从教育学的角度看,这些不同的方式在很小的时候就已得到强化。对本来说,蜘蛛、甲虫、毛毛虫、蚂蚁只是些被收集或分类的生物。它们确实很有趣, 但是本对他们缺乏深层次的兴趣。他知道一只蜘蛛身上有多少条腿,甲虫的身体由什么构成,毛毛虫是如何化茧成蝶的, 蚂蚁的身形与强壮程度有什么关系。对本来说,世界尽是些客观事实;然而,对克里斯来说,小生物的世界却充满了神秘的现象。他们的区别就是,本正在忘却孩童时期天性中的一些东西:提问的能力,以及对自然界的敬畏和尊重。

好奇的孩子总在问问题,问一些不可思议的问题。什么动物长得最大?哪种动物跑得最快?拉断一只蜘蛛的腿会怎么样?天空中一共有多少颗星星?超人怎么能如此强大?然而,拥有非凡好奇心的孩子可能不是那个不停问问题的孩子,倒有可能是那个偶尔才会问一个问题的孩子。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早熟的好奇心,它只偶然出现而且十分肤浅,它几乎对孩子适宜的成长没有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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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成年人过急地催促孩子了解对他们来说还为时尚早的事物时,就出现了早熟的问题,一个早熟的孩子知道了太多对他这个年龄来说本应悬而未决的或模糊的问题的答案。一个早熟的孩子懂的非常多,或者至少看上去懂的非常多。而事实上,他或她只是知道了许多问题的答案而已,而且这其中的绝大多数根本不是他们最初真正想知道的问题。早熟孩子的大部分问题是一闪而过的问题,它们的出现并非源于全神贯注,并非源于真正的兴趣。相反,这样的好奇心只是蛙跳般地四处闪动:此刻感兴趣的问题迅即被下一刻的兴趣所代替。

一个不那么有好奇心的孩子可能已经从成年人那儿得到了一个错误的结论:问题止于答案。这样的孩子提问时像是在做一种游戏,一种把问题置于死地,最终能找到答案的游戏。至少在理论上每个问题都有一个答案,这种看法给我们带来一种安全感,就好像在这世界上我们体验着的事物都固定在了坚实的大地上,每个问题最起码都能在自然秩序和规律中找到答案一样。然而,这种安全感是错误的。

面对孩子们的提问,成年人应当尽可能地帮助他们保持活跃的思维,而不是很快给他们一个简单的答案。我想知道太阳为什么这么热。我想知道地球是怎么造出来的。我想知道我是从哪儿来的。我想知道为什么树叶会变色,然后从树上掉下来。每一个问题都值得去慢慢思考。真正的好奇不是问好多好多的问题。我真正感到好奇,是在所问的问题以某种方式返回我这里,或是当问题被沉寂,好奇的沉寂缠绕和包裹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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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有意义的学习通常始于好奇心。但好奇能被传授吗?我们能给孩子带来好奇吗?一个人能使自己充满好奇吗?或是当我们敞开心扉时,好奇能像恩惠一样被赐给我们吗?

有的事情似乎是与好奇一起孕育的。一天深夜,我将我的两个孩子带进了这种令人好奇的氛围。我们旅行时经过加拿大一片黑漆漆、空荡荡的大草原,然后我们开始注意到一种奇怪的现象,好像黑暗正从陆地上升起,一些无形的大手正在交叉着拉起天空中透明的幕布。这是北极光的景象。我停下了汽车,我们从车里出来。我们就那样沉浸在那片广阔的天地里!四周漆黑一片,无际的苍穹铺展在遥远的星光之上。在我们头顶上,北极光划破漆黑深远的夜空,将一个真正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观展现在我们面前。

令我惊讶的是,在这个神奇的时刻我的孩子们竟让人难以置信的平静。我想我已经给了他们一个真正能让人感到好奇的机会。我们被璀璨壮丽、星光闪耀的天空包围着,这正是深刻体验好奇的时刻。事实上,我感到好奇压倒了一切。我想我们周围的宇宙万物中一定有深远的奥秘。注视天空的人正同时体验着被远处事物注视的奇怪感觉,就像一个人盯着镜子看一样。在这种极端的反射作用下,一个人注视自己如同注视一个神秘的陌生人,从而陷入沉思:我是谁?我在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儿?然而,这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它们需要你将你的视线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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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当我问起他们对这一体验的印象时,他们认为那是相当“美妙的”。但令人惊讶的是,他们对讨论其他一些相关的事情更感兴趣。诸如:如果一个人在黑暗中,我会害怕吗?我们停车的附近会有狼吗?你听到路边草丛中的沙沙声了吗?那会是什么呢?假如它跳到我们身上了呢?那时我们该怎么做?如果让我们永远待在那片黑暗中,又会怎么样呢?是的,我们有许多不错的话题,但是我意识到我没有能够成功地帮助我的孩子们去体验北极光真正神奇的那一刻。

尽管这样,这里还是存在着教育学上的好奇的。孩子们为他们自己感受到的好奇而激动不已。然而让他们感到好奇的事物却完全难倒了我。我将视线投向天空,我的孩子们则直接将视线投向黑夜。当黑夜回头注视他们时, 他们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它那令人惊悸的美丽。

也许好奇是一种只能被间接引导的聚精会神的状态。一位善于思索的家长或一位教育有方的老师不必是一个能够构造或控制孩子的每种可能体验的人。但是一位有思想的教育者应该是一个善于抓住问题并且能用浅显的方式去深化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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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和麦克讨论过好多次那些让他关心和着迷的问题。”他的幼儿园老师这样说,“今天早上他问:‘地球是从哪里来的?’我告诉他关于这个问题人类已经思考了很长时间,然后我给他讲了一些关于这个问题人们认为有可能是答案的故事。我希望他继续保持对这个问题的思考,而不是给他一个固定的答案。”

什么才是能够回答孩子问题的好故事呢?一个好的故事不会机械地让孩子认识现代科学发现的自然规律,孩子们提问时想要的并不一定是对自然现象的解释。“树叶为什么会变颜色?”回答这个问题有许多的方式:“它是大自然运作的一种方式, 说明树需要休息了。”“在冬天到来之前,秋叶使世界变得美丽了。”“你看,在变了颜色的落叶中散步, 闻着落叶的味道,是多么美好的事啊!”对一个具体的孩子而言,一个合适的答案就是一个属于他的故事。一个能提供答案的好故事会使孩子一直保持提问的兴趣。一位富有机智的教育者会让孩子一直保持提问的兴趣。

以上内容节选自《教育的情调》一书,马克斯·范梅南、李树英著,教育科学出版社2019年9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