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是安徽绩溪人,梅光迪是安徽宣城人,两位是安徽同乡。 1909年前后,梅光迪在上海的复旦公学读书,其时,胡适在中国公学。1909年秋,胡适由胡绍庭介绍,梅与胡适相识。两人一见如故,由此建立了友谊关系。

少年彼时的情谊深厚

1910年夏,梅光迪与胡适同赴北京,参加第二届庚子赔款留美考试,结果胡适考中了,而梅光迪不中。胡适赴美留学之时 ,梅光迪作《序与胡适交谊的由来》赠给好友胡适。

文中说道,“余约一二友人北上应游美之试,遇适之于舟中,彼此惊喜过望。由是,议论渐畅洽,而交益以密。每浪静月明,相与抵掌扼腕,竟夜不少休止,令余顿忘海行之苦。”展现了他们彼时的深厚情谊。

胡适赴美后,梅光迪对其颇为思念,曾于12月16日致信胡适,其中说道:“去国时竟未得一握手,实为憾事。两读手缄,益念故人。薪胆会之设可谓复仇雪耻之先声……康乃尔农科最称擅长,足下将欲为老农乎?……迪已离复旦,寄居环球学生会中,不久又当归去矣……明春能否入都尚不可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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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光迪

1911年初,梅光迪终于入读清华留美预备学校。入校不久的3月30日,梅光迪致信胡适说:“迪自正月来京,二月底始入校。……文以人重。文信国、岳忠武诸公,文章皆非至者,而人特重其文。明之严嵩,在当时文名亦甚好,然至今无人道及。……坚持为学之旨,以文、岳二公为师,不必求以文传而文自传耳……近日考试分班,至昨始毕。迪有多门不能及格,今岁西渡无望矣。”梅光迪此时对自己的留学前景感到迷茫。

8月18日,尚在美国的胡适见到梅光迪名列留美学生名单时,“狂喜不已”。这样,堪称兄弟的胡适与梅光迪就要在美国相聚了。

留美时代的文学革命之争

从1911年暑期梅光迪赴美,到1917年7月胡适回国,二人在美国交往了六年之久。

胡适与梅光迪性格不同,胡适属于追求事功的人物,立志将来要做“国人之导师”,梅光迪则慎言入世,追求高尚人格、君子风度。胡适善于演讲,以表现自己的才华,博得赞誉与声名,梅光迪虽然才华并不在胡适之下,但是没有胡适那般活跃。

胡适起初在康奈尔大学学习农学,但是自己的兴趣逐渐的转移到了文史,打算转校学习哲学,就此事征求过梅光迪的意见。1912年3月5日,梅光迪致信胡适:“来书言改科一事,迪极赞成……足下之材本非老农,实稼轩、同甫之流也。望足下就其性之所近而为之,淹贯中西文章,将来在吾国文学上开一新局面,(一国文学之进化,渐恃以他国文学之长,补己之不足)则一代作者非足下而谁?……足下之改科乃吾国学术史上的一大关键,不可不竭力赞成。”

梅光迪预言胡适为“吾国文学上开一新局面”的“一代作者”,是 “吾国学术史上的一大关键”。可见梅光迪对胡适的推崇与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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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梅光迪进一步 指出:“至于文学革命,窃以为吾辈及身决不能见。欲得新文学或须俟诸百年或二百年以后耳”;“迪初有大梦以创造新文学之期,近则有自知之明,已不作痴想……文学革命自当从‘民间文学’入手”,并指出“文学革命”之法有四大纲,启发了胡适的文学革命八大纲。

1915年夏天,胡适、梅光迪、任鸿隽等在绮色佳旅游,胡适首倡“文学革命”,遭到任、梅二人的反对。 9月17日,胡适作《送梅觐庄往哈佛大学》,在诗中便提到“文学革命”;9月20日写了一首答任鸿隽的诗,其中两句:“诗国革命何自始?要须作诗如作文。”

梅光迪则反对说:“足下谓诗国革命始于‘作诗如作文’。迪颇不以为然。诗文截然两途,诗之文字与文之文字,自有诗文以来(无论中西)已分道而驰……一言以蔽之,吾国求诗界革命,当于诗中求之,与文无涉也。若移文之文字于诗,即谓之革命,则诗界革命不成问题矣。 ”

后来,梅光迪进一步指出:“至于文学革命,窃以为吾辈及身决不能见。欲得新文学或须俟诸百年或二百年以后耳”;“迪初有大梦以创造新文学自期,近则有自知之明,已不作痴想……文学革命自当从‘民间文学’入手”,并指出“文学革命”之法有四大纲,启发了胡适的文学革命八大纲。

可见梅光迪最初也不是完全的文学革命的反对者,而是文学革命的参与者、建言者,只是路径、方法、程度、对文言白话的态度不同而已。

1916年,在梅光迪致胡适的两封信中,梅光迪终于道出根本的态度:“弟之所恃人生观在保守的进取,而尤欲吸取先哲旧思想中之最好者为一标准,用之辨别今人之‘新思想’”;“来书敬悉,迪前函不过自道所经历,并非藉之以按暗攻足下之‘人生观’,而足下来书云云,冤矣……来书所主张之实际主义与弟所恃之Himanism(姑译之为‘人学主义’可乎)似多合处……”

从那时起,梅光迪不仅从文学观上反对胡适,从文化观上也开始反对胡适。

学成归来后的学派之争

1917年初,胡适发表《文学改良刍议》,与陈独秀一起成为新文化运动的核心人物。一时暴得大名,成为学界新宠,不久在北大任职,开始了自己的传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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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宓

1918年春,胡适邀请梅光迪任北京大学教授。梅光迪回信说:“嘱来北京教书,恨不能从命。……吾料十年廿年以后,经有力有识之评论家痛加鉴别,另倡新文学,则托尔斯泰之徒将无人过问矣。”可见,梅光迪与胡适式新文学运动大不以为然,期待有人“另倡新文学”。

与此同时,梅光迪还开始在哈佛寻找“同志”以便回国与胡适“作战”。据学衡派的主将吴宓在《自编年谱》里回忆:“彼(指梅光迪)原为胡适之同学好友,迨胡适始创其新文学、白话文之说,又作新诗,梅君即公开步步反对,驳斥胡适无遗。今胡适在国内,与陈独秀联合,提倡并推进所谓新文化运动,声势煊赫,不可一世。梅君正在招兵买马,到处搜求人才,联合同志,拟回国对胡适作一全盘之大战。……此后一年多,宓多与梅君倾谈,敬佩至深。”

1919年10月梅光迪回国以后,为了宣扬自己的文化主张,与吴宓、胡先骕等人一起创办了《学衡》杂志,与胡适的新文化派唱起了反调,二人在留学时期对文化观的分歧这时候逐步走向了公开化。

梅光迪发表《评提倡新文化者》,说到“彼等非思想家乃诡辩家、彼等非创造家乃模仿家、彼等非学问家乃功名之士、彼等非教育家乃政客”。用词严厉不留情面,甚至有人身攻击的味道。

梅光迪信奉白璧德学说,他认为文化不论中西,都须经过严格的批判,即须审慎的选择,终极目标在建立一个融贯中国传统与白璧德人文主义的文化。这种新文化一方面由中国传统中衍生,一方面自西方文化精髓的吸收中得来。这与新文化中的“全盘西化”的主张自然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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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衡》

胡适自然也是不甘示弱,他说:“今年南京出了一种《学衡》杂志,登出几个留学生的反对论,也只能谩骂一场,说不出什么理由来。如梅光迪说的:‘彼等非思想家,乃诡辩家也……’这种议论真是无的放矢。……《学衡》的议论,大概是反对文学革命的尾声了。我可以大胆说,文学革命已过了议论的时期,反对党已破产了。

1924年,梅光迪赴美任教,学衡派也濒于瓦解。学衡派反对新文化运动的高潮期就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