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快报讯(记者 陈曦)2020年是诗人保罗·策兰逝世50周年和诞辰100周年。为了继续挖掘他深藏和带走的秘密,国内出版界今年出版了数种汉译选本,比如雅众文化的《死亡赋格:保罗·策兰诗精选》和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的《灰烬的光辉:保罗·策兰诗选》。5月15日晚,南京先锋书店举行保罗·策兰诗歌分享诵读会,以纪念这位深刻影响了汉语诗歌的诗人,黄梵、胡桑、李章斌、马铃薯兄弟等诗人、学者,与读者一起分享了他们对策兰诗歌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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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策兰诗歌分享诵读会在先锋书店举行

保罗·策兰是二十世纪下半叶以来最具影响力的德语诗人。策兰的父母丧生于纳粹集中营,本人则历经磨难,在流亡中背负着沉重的记忆进行写作。策兰的诗深受法国超现实主义影响,充斥着奇崛的意象,主题则刻上了深沉且强烈的情感印记,以艰涩的语言和精妙的结构编织韵律感。他用诗歌为所有文学打开了在面对巨大丧失时坚持说话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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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策兰

1952年,策兰成名作《死亡赋格》震撼德国,1960年获德国最高文学奖毕希纳奖。黄梵认为,策兰并不满足阿多诺的说法:“在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阿多诺意识到奥斯维辛是一个标志,标志着现代理性已把美彻底技术化,美已可以杀人。策兰在战后写诗,用《死亡赋格》来回应阿多诺,诗展示了屠杀之地,异常理性的党卫军,如何让音乐之美与人性、伦理脱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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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赋格:保罗·策兰诗精选》,黄灿然译,雅众文化2021年1月

“《死亡赋格》里面大量的音乐、舞蹈的意向,和屠杀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其实这里面是一个讽喻——音乐舞蹈之美被用来作为一种屠杀的协作工具。比如一个曾在集中营里担任乐队指挥的法国人,目睹过这样一个音乐会,所有的纳粹党卫军都在欣赏音乐,可是就在这样一个精湛的技术化的欣赏过程中,他们却目睹着犹太人冲向铁丝网死去,无动于衷。类似的屠杀出现在很多有关集中营的历史书籍里,也就是美和伦理是脱节的,这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策兰特别痛恨这种美被技术化,他的诗歌其实是对美和伦理脱节的一种讽喻,他认为这种脱节恰恰是灾难的一个源头。”

此外,黄梵认为,要想真正地了解保罗•策兰,须得进入策兰所面临的困境,不光要从他的诗歌里面找寻蛛丝马迹,还要从他身份的悖论中找到困境的源头。黄梵说,德语诗人策兰的故事,起初并没有超出普通犹太人命运的范畴,他们的存在感体现在恪守的文化中,并不像中国人有国家可以忠诚,哪里是他们可以信赖的故乡,始终是困扰他们的问题。策兰的故乡泽诺维茨,经历了隶属奥斯曼帝国、罗马尼亚、苏联、德国等的数度易主,每一次的变更都意味着犹太区要经受新的冲击。

策兰在成长过程中受到两种文化和语言的争夺,一方是母亲的德语和德国文化,另一方是父亲的希伯来语和犹太教。“他的母亲一直让他学标准德语,而他自己是犹太人身份,这导致犹太语并不是他擅长的语言,他最擅长的是德语。这一点对策兰来讲特别难,因为他用德语写作,他又是犹太身份,他又是幸存者,所以他在这个过程中特别艰难,他想摆脱德语,又不得不依赖母亲给他定制的这一母语,是他后期写作的悖论之旅,艰难和难以完美,可想而知。”

“他后来为什么要把诗歌写得这么实验?我觉得他在很大程度上想摆脱德语,摆脱正常德语的标准,他想用这种方式来重新清洗语言,求得美与伦理结合的正道。”黄梵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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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烬的光辉:保罗·策兰诗选》,王家新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1年1月

新锐批评家、同济大学中文系讲师胡桑认为,策兰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诗人,在关键的地方,形成一个巨大的深渊沟壑和断裂。他的诗歌是对种族灭绝这种残酷的历史行动的回应。“乔治·斯坦纳曾经在《语言与沉默》说德语在二战后是被毁掉的,变成了破铜烂铁,只能言说日常事物,不能再精微地言说创伤性的东西,而策兰的厉害之处在于他重新整合了德语,重塑了德语的语言形态。”

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李章斌比较了策兰诗歌不同的中文译本,他认为黄灿然的译本有着非常自然的语言风格,比较“好读”,而从王家新的译本“读到了断裂,读到了硬,读到了非常具有悬疑的东西”,策兰是一个需要不断翻译、不断介绍的诗人,我们始终对他抱有新的期待,期待出现更多更好的译本。

(出版社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