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回忆：六十年代4位战友牺牲，站在墓前我的眼泪簌簌流|军营|嘉陵江|坟墓|战友|涪江

留守军营磨砺多（二）

作者：肖运锬

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最后一个夏秋，我团（13军38师114团）兄弟营为了贯彻关于制止械斗、收缴群众枪支弹药的命令，有4位战友在合川执行任务时不幸牺牲。他们被安葬在位于双江镇的陵园中。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合川老涪江一桥，当年我们野营拉练、执行军事任务时曾经多次从这里穿城而过】

一个残阳如血的周末，我独自坐在中正室小院用条石砌成的石围栏上，眺望着涪江上那灿灿生辉的浩渺烟波中，云帆相逐、芦花飞舞的情景，心中五味杂陈、感慨万端！心想：兄弟营前两天牺牲的那4位战友，还有同我们一起从城口出来参军不久就去世了的魏启连等，他们不就永远留在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再也看不到军营的景观，回不到自己的家乡了吗？要是有一天我们部队一旦离开，他们不是更加孤独寂寞了吗？于是，我决心趁星期天，约两位战友去陵园看看他们。

周日一大早，我带着两位战友，步行来到了荒芜而寂静的陵园。举目望去，只见陵园里纵横有序地排列着数以百计的简陋墓碑。自建国驻军以来，双江及附近军营牺牲的军人大多安葬于此，而且他们逝去时几乎都是风华正茂的年龄。

很快，我们找到了兄弟营近日牺牲的那4位战友和几位与我同年从城口参军因故逝去战友的坟墓，看着一块块麻条石打造的粗糙墓碑和荒芜寂静的陵园景象，想到当时他们家中人去楼已空、亲人成荒坟、兄弟（妹）掩面哭、白发号苍天的情景，我的眼泪止不住簌簌地流了下来，心中大有“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的凄楚苍凉之感。

因特殊年代缺乏管理，最早的那些坟墓，几乎完全淹没在杂草灌丛之中了，真可谓是“荒坟遗黄土，杂树啼子规。所痛泉路人，一去无归期”。我强忍心中的酸楚，带着2个战友，一把一把地将许多坟墓上的杂草拔掉，然后一边仔细地端详着逝者的籍贯、年龄、所属部队、牺牲时间，一边用草团擦拭着墓碑上的尘土及蜘蛛网，心中默默地说：“战友，安息吧，我们一定继承你们的遗志，努力完成你们未竟的事业！”也算是我们对逝者的一种凭吊与慰藉，直到两手被勒出殷红的鲜血，我们仍然不忍离去。

回到军营后，我苍凉沉重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此时，负责信件报刊收发的刘俊华，把一大袋刚带回来的信件报刊哗啦啦地倾倒在桌面上。活跃而手快的成世银战友，随手抓起一封信高高举起，边跑边喊：“肖运锬的未婚妻来信了，肖运锬的未婚妻来信了！”我急忙跑去追他，他却跑得更快了。我灵机一动，转身去抓起一封信高高举起，也大声叫喊：“杜中英来信了，杜中英来信了！”成世银一听，是他未婚妻的信，急忙丢掉自己手中的信，转身来抢夺我手中的信。我趁机轻松地收回了自己的家信。当时在场的一大群战友见状，个个笑得前俯后仰、弯腰驼背。就连平时老道严肃、不苟言笑的老张医生，也忍俊不禁，“哈哈哈”地笑出声来。

当年我们居住的营房及门前院坝

其实，那时我并没有未婚妻，知道是成世银在故意逗我取乐。我这个平时憨憨的老实坨坨，这时也居然反手来了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游戏，既愉悦了大家，也调节怡乐了自己。

【前排从左至右：成世银、陈远雄、肖运锬（本文作者）；后排从左至右：周召华、周成轩】

一天，我营负责留守部队组织指挥的张文昌副营长传达了上级命令：各连队抓紧时间，加强训练，准备武装泅渡嘉陵江或者涪江。命令一下达，我就着急了。因为我班多数战友都来自长江沿岸，武装泅渡嘉陵江或者长江不成问题，而我这个来自大巴山深处的旱鸭子，武装泅渡嘉陵江或者涪江，犹如登天一般难。但凭着大山一般的性格，我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以数倍于他人的努力，学会游泳，决不能拖部队的后腿！于是，除了参加集体组织的训练外，我常常趁大家休息时，一个人偷偷跑到涪江边去学游泳。

江景资料图

一天中午，我独自在浅水区游了一会儿，就决定试探着去横渡涪江。谁知刚游到激流滚滚的深水区，一个浪头打来，我便被卷进了深不见底的水中，而且咕碌碌地直往下坠。正当我心中暗暗想到“完了，完了，这一百多斤要交割给龙王爷了”时，我的脚突然踩到了水中斜拉着航标船的钢丝绳。一线生的希望在我心中油然而生，我踩着航标绳奋力一蹬，两手噼噼啪啪直扑腾，一股反作用力顺势把我呼啦一声推出了水面，我终于又兴奋地看到了几乎就永别了的蓝天白云和红日，更看到了眼前的救星——离我不远的航标船。

正当我为充满希望而兴奋不已时，又一个浪头劈头盖脸地朝我“啪”地一声打来，我两眼一黑，再次被卷进了深不可测的江水中。还好天无绝人之路，当我再次下沉到深水中时，我的脚再次踩到了航标船的钢丝绳，于是我再次奋力一蹬，又呼啦啦地冒出了水面。这次，我更加坚定了求生的信念。于是，我挥臂击水，顺流而下，很快稳稳地抓住了航标船。在航标船边足足休息了十多分钟，我又打起精神，独自一人向下游的岸边游去。经过一番艰难的努力，我终于平安地回到了岸上。虽然经历了这场生死攸关的惊险，但我默不作声，而且还毫不退却地坚持参加集体组织的游泳训练，直至最终圆满完成上级规定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