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下闲眺】

谭延闿戎马倥偬,犹读书临池不辍。

周松芳

近读谭延闿日记,深觉此公乃一代英杰,远非坊间政坛不倒翁的形象那么简单。且不说他是末代科考会元,进士出身,帝师翁同龢眼里的“奇才”,即便官拜封疆大吏,总制一方,戎马倥偬,犹读书临池不辍,还在日记中写下涉猎广泛的读书笔记与精到评点,真是世所罕见。尤其在驻兵湖南永州、郴州期间,每日坚持延师学习英文三四小时以上,更是超乎常人想象。先拣出日记数则,俾读者略窥大概:

“1918年10月2日,永州:五时起。同吕、岳、宋至校场,曹四亦去,(骑马)十六周后归……午,漱泉来,读英文……灯下读英文,未终卷,护芳来,言今日招抚事。”

“1918年10月4日,永州:同人皆出,独坐,读英文。”

而且他还坚持朗读,不学“哑吧英语”:

“1918年11月9日,永州:饭后,漱泉来,读英文,多熟字,上口较易。松坚来。午饭。读英文。”

坚持不懈,进度也得以保持,能力也自然提升:

“1918年11月13日,永州:九时三十分起,睡迟雨大,遂违常典,后当戒之,遂不出骑,亦到永州来所无,盖两日不骑也。临《麻姑》十纸。饭后,漱泉来,读英文,第三本开始也。”

由于掌握程度的加快加深,阅读能力的大幅提高,谭延闿不仅能感受到英文纪载的人物事迹或故事之美,同时也感受英语语言本身之美,并后悔没有早学英语——能达如此学习境界,堪称天才;我等学英语几十年,几人能有此感悟?而如此戎马倥偬之中,每日读英文三小时,又有几人能做到:

“1918年12月14日,永州:饭后,漱泉来,读英文,记俄罗斯忠仆事,文极沉郁,可歌可泣,凡一国文字各有所长,译信难达也。吾自学英文来,似较前学法文进境多,甚悔早不从事。”

而从他的感悟中,我们发现他还学过法语!这在前清人士中,大概除了留学德国的蔡元培外,鲜有人能此。

“1919年2月20日,永州:饭后,漱泉来,读英文至午饭后,新世纪第五本毕,中学程度毕业矣,恨生字记不得,以增愧怍耳。”

从上面这则日记看,短短三四个月时间,即已学达中学程度,真是天才。但是天才更加勤奋,学习不容止境。此后,谭延闿即由习读之外增加写作训练——写英文日记及书信:

“1919年4月28日,永州:今日写英文日记甚早,顷刻毕事,知夜深人倦,脑筋乃钝也。”

“1919年7月31日,郴州:夜与张毓昆计事,并写英文日记,及作英文信复岳、陈、曹三人,至一时乃睡。”

当然更重要的是继续学习高等英语,也不过半年间,则高等英语第二卷已学毕:

“1919年12月22日,郴州:读英文高等读本,第二卷温毕。”

阅读能力当然也进一步增强,不是像以前那样读点英文故事,而是开始读程度甚深的专业化英文原著了:

“1919年12月23日,郴州:读英文《莎克士比乐府本事》。”

“1920年2月14日,郴州:读英文。以新买《伊尔文见闻杂录》译说,数叶而止。”

有了这刻苦的学习,深入的训练,才敢在回到上海后,跟老外以“英语相问答久之”,虽然自谦“不规则”:

“1921年4月14日,上海:将晡,吕、李、汪以车出,余与凤冈牵狗至俞三家,遇之于途,佛老者亦来,以不规则之英语相问答久之。”

本来是要开始写谭延闿的饮食故事了,有感于现在小学生要减负不考英语,但咱们大“学生”老“学生”可不能随便减负,谭延闿同志就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所以先写了这篇谭延闿学英语的故事。

(作者系中山大学文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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