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海南,现在全年都能闻到粽子的浓香。
儿时,为了挣生产队的工分,五岁的我就开始给生产队放牛,每天早上起来,期待在母亲熬煮的地瓜粥里能捞到像粽子一般大小的蔞,此物是用野生的菠萝叶子编织,然后灌上粳米,放在粥里煮,粳米吸收菠萝叶子的汁,也有粽子的味道,就权当是粽子了。一只手里拿着蔞,一只手拉着牛绳,欢天喜地地放牛去了。并不是每天都能得到一个蔞,蔞需要纯大米填充,为了节省大米,只能隔三天才得到一个蔞,没有蔞的日子,总对着母亲嘟着嘴,不情愿地放牛去。海南四季更替,难分节点,春节过后,就进入炎热的夏季。盛夏到来的时候,最企盼的就是能闻到粽子的香味。家在海边,是个渔村,没有包裹粽子的习俗,父辈、兄长出海捕鱼,每年的农历五月初,在家的妇女和儿童盼望鱼船早日归航,也期待渔船的两旁晒着鱼干,看到鱼干,就意味着可以吃到粽子。
母亲出生在以耕种为生的村庄,有包裹粽子的风俗。每年的五月初,正好是新米收获的季节,新米是包粽子的绝佳材料。外婆家的小姨和外婆已经用糯米、猪肥肉和咸鸭蛋芯,包进艾叶里,经过两天的蒸煮,艾叶的香味满屋流溢之时,就是粽子熟透之刻。每年这些日子,母亲就挑着鱼干回娘家,给外公外婆送去渔民的收获,换取外婆家回赠的粽子。母亲回外婆家的时候,我总站在村边的路口,看着夕阳烧红天上的云彩,既着急又兴奋地等着母亲归来。看见母亲的身影,就迫不及待地扑上去,总想闻到粽子的浓香。经母亲示意,打开箩筐的盖子,玲珑精巧的一箩筐粽子呈现在眼前,箩筐里飘出粽子的浓香熏醉了不经人间世事的我。拉着母亲的衣角,跟着母亲急匆匆回家,粽子散发的浓香,浸润在我们的旧衣裳,我们母子一路风尘一路香。粽子的香味流溢在我们居住的茅草屋里。本想第一个吃粽子,但当我伸手取粽子时,母亲轻拍我的小手背,说:“孩子,邻居家的老奶奶,孤寡一人,端午节没有粽子,你就拿三个给她送去,回来再吃吧”。我很是疑惑,我们家孩子那么多,平均每人都分不到两个,还给别人送去那么多。但看到母亲坚定的目光,我还是不情不愿地送过去了。
第二天,我会早早起床,粽子浓香让我兴奋不已,彻夜难眠。母亲早已煮好粽子,选最大的一个用小绳子穿好,挂在我脖子上。粽子在胸前,散发的香味越发浓郁,牵着牛绳,我自豪快活地放牛去了。中午,吃粽子时,我发现一起放牛的同伴,一位七十多岁的老爷爷没有粽子。我想起母亲昨天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掰了一半递给老爷爷。老爷爷慈祥地点点头,摸摸我的小脑袋,说:“孩子,你会有一个好未来的”。我和老爷爷相视而笑,粽子的浓香流淌在我们的嘴里,久久不去。
三年的放牛生活结束后,那个流光溢彩、充满好奇的童年也随之结束了。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母亲送我到本村的小学读书。读小学五年级的那年,端午节我到外婆家与小姨的孩子一起包粽子,此时的物质生活慢慢好转了,粽子的花样也多了很多。煮粽子时,我择馅料最为丰富的一些粽子插上小树枝,煮熟后,把这些有树枝标记的粽子送给无人照顾的孤寡老人。给老人送粽子时,看到他们眼睛里感激的泪水,我感觉粽子的香味沁入心田。
如今,人们已经不再为吃不到粽子发愁了。时代变迁,几乎天天都是粽子飘香的日子,但这浓香,依然经常勾起我童年的回忆,伴随我走遍天南海北。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