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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爸爸真棒

今年的诺贝尔奖获得者，又颁给了日本人——日裔科学家真锅淑郎（Syukuro Manabe）连同德国科学家克劳斯·哈塞尔曼和意大利科学家乔吉奥·帕里西荣获得了2021年诺贝尔物理学奖。

这个消息，无疑又引发了不少人的感慨：短短21年已经狂揽20个诺奖，日本政府的“50年拿30个诺奖”计划眼看就要提前完成了！日本的教育和科研究竟是做对了什么，才能获得这样的成果？中国应该如何学习？……

可是“爸爸真棒”的专栏作者Gauchewood却认为，日本的诺奖数量，其实跟日本政府的“诺奖计划”谈不上有什么相关性，从诺奖数量来讨论日本教育的独到之处，也有点南辕北辙。

他甚至还认为，从日本的教育现状来看，说不定20年后，就再也培养不出多少能获得诺贝尔奖的人才了。

这是为什么呢？

我们先从今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真锅老先生“炮轰”日本教育和科研现状的故事说起。

01 - “炮轰”日本教育科研的诺奖获得者们

这次获奖的真锅老先生有两个特点。

第一，他已经年届九十。和他同样出生在1931年的名人还有谁呢？高仓健、叶利钦、全斗焕，都是颇为“古老”的人士。所以说，他获得这个奖，是承认他多年前的学术贡献，和这个世纪的日本学术水平并没有那么大的关系。

第二，他其实是日裔美国人，1958年在东京大学拿到博士学位后就来到美国工作至今。

而在得知自己获诺奖后的记者招待会上，真锅老先生就批评了日本的教育制度：“基于好奇心的研究越来越少，希望大家好好思考如何改善日本的教育体系。”

有趣的是，真锅的爱媛县同乡，同样移民美国的 2014 年诺贝尔奖获得者中村修二也曾经批评过东亚的教育制度：

他称（日本的）大学入学考试制度非常糟糕，中国和韩国也都如此，所有高中生的教育目标都是考入著名大学。他认为亚洲的教育制度是浪费时间，年轻人应该学习不同的事情。

△2014年诺贝尔奖获得者中村修二

不只是这两位，最近几年日本科研界一直也在发布反思的声音。

2018年生理学奖获得者本庶佑就曾表示，日本的基础科学研究“已经如临深渊之境”，从近期日本科学技术相关的政策来看，对未来不抱希望。

他们为什么这么悲观呢？

△截图自电视剧《宽松世代又如何》

02 - 走向封闭的日本

日本人口众多，跻身发达国家的时间也已经有很多年，从人口和经济总量来说，在诺奖方面逐渐超过英德法，其实也不算意外。

不过，现在八九十岁的获奖者，必然来自几十年前那些二十几岁的精力旺盛的青年学子。那么现在的日本年轻学者呢？答案是，他们仿佛“落后”了。

最近10年，在英国教育杂志《泰晤士高等教育》发布的世界大学排行榜中，跻身前200名的日本大学由10余所减至2所。

在研究论文的被引用次数方面，日本的Top10％论文的排名由之前的第四位降至现在的第十位，已经被意大利、加拿大、澳大利亚和西班牙赶超。Top1％论文更是降到了第12位。中国的研究论文被引用次数则仅次于美国，全球排名第二。

如果把被引用次数视为论文质量的反映，那么日本在质量和数量两方面都已经落后了。这种退步趋势在所有领域都是普遍存在而且成为了常态。

△THE世界大学排名中，日本仅有两所大学进入了前100

就连日本的世界知名大学，也只剩下东大和京都大学了，甚至都比不上新加坡或者香港地区。

这里面当然有很多原因。但是我们可以看出，随着经济发展到某个程度，日本反而渐渐走向了封闭。

日本并不欢迎外国人才：日本大学里只有约3%的学生是外国人，而这个比例甚至还在下降。

此外，只有不到4%的日本大学教授是外国人。许多日本公司在海外举步维艰，世界排名前100的大学中只有两所日本大学，这也许并非偶然。其他国家则要好得多。在美国，25%就读科学及工程专业的学生是外国人，在英国和瑞士，这个比例达到了40%。

不要说越来越少人去日本留学，日本的年轻人自己也不愿意留学。

△截图自电视剧《宽松世代又如何》

野口悠纪雄在《战后日本经济史》里提到，他在2003年时就发现了一个拐点：

我在斯坦福大学教授日本经济课程。环顾斯坦福大学的校园，我发现增加了许多中国留学生，日本人却踪影全无。回想起80年代日本留学生曾经作为一大势力活跃在校园里的情形，让人觉得恍若隔世。

他査了一下斯坦福大学留学生处提供的资料，结果发现：20世纪80年代，来自日本、中国、韩国的硕士及博士留学生大致都是100～150人，但是从这以后来自日本的留学生开始减少，中、韩留学生则迅速增加。中国人口本来就多也就算了，韩国总人口还不到日本的40%，留学生人数却也比日本多得多。

几年之后，他再次査看了同一个统计资料，震惊地发现：中国、韩国的留学生人数仍在不断上升，而日本留学生因为人数太少，竟然已经被分到“其他”当中去了！

这种变化，长远来说，当然对于日本顶级人才的造就会有很大的影响。

不说真锅这种长期呆在美国的学者，很多诺贝尔奖获得者都曾经去美国留学，虽然时间不长，但那几年对于他们的学术生涯往往非常重要：

2000年化学奖得主白川英树的诺奖是和他的美国博士生导师分享的 ；

2012年生理学奖得主山中伸弥在美国做研究员时确立了研究兴趣是胚胎干细胞——他后来得奖的领域；

2016年生理学奖得主大隅良典也是在美国做博士后时开始研究将他引向诺奖的酵母……

“日本产生了如此众多的诺贝尔获奖者，与日本科学家视野开阔，注重国际交流不无关系。”日本千叶大学经济学博士李仲生教授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这话和今天日本的国际化现状反而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03 - 日本年轻人都“躺平”了吗？

日本学生不爱留学，是因为缺钱吗？当然不是，日本虽然经济停滞，但是直到现在也一直是人均GDP非常高的国家。

比较可能的原因，是日本出现了一种“内向型青年”（Inward-looking Youth）现象，他们几乎没兴趣到日本以外的地方闯荡。

日本内阁办公室2019年曾经对7个国家13至29岁的青年进行过一项调查，发现日本只有三分之一的年轻人想要出国留学。而相比之下，在韩国和德国，这一比例分别是66%和51%。

为什么呢？日本学生不想出国留学的最大原因是“在本国的生活更容易”，占53.2%，其次是"语言障碍 "和"对独自生活缺乏信心"，分别占48.1%和42.7%。

△截图自电视剧《宽松世代又如何》

日本的生活确实是便利又舒适，但是把这个看得太重也未必是好事。不然，年轻人最重要的闯劲就没了。

这种现象，在当前中国一线城市的孩子中间也有苗头。比如我认识的一个在北京某名中学读书的孩子，虽然同学中有不少陆续去留学，她却不想去，理由是中国的食物更好吃。

还有个上海孩子，甚至报考大学都不想离开上海，因为这里的生活太舒适了。

△截图自电视剧《宽松世代又如何》

至于“对语言能力的不安”，日本的外语学习确实一直是个问题，然而，前些年的日本学生英语肯定更差，他们却毫不畏惧。

大阪成蹊大学的Hiraga Tomikazu曾在哈佛商学院学习，他回忆起当年：“在哈佛，一间教室有几十个日本人。我们一起学习，分享笔记，所以大家都可以通过课程。”

"对独自生活缺乏信心"，对于年轻人来说就更不应该了。

其实，这种不自信，本质上是这一代日本年轻人对自己能否适应不同文化的担心。

真锅老先生在谈到自己为什么离开日本、接受美国国籍的时候，半开玩笑地说：因为在日本太注重人际关系，大家做什么都要一样，而我没有能力和周围的人保持同调。

而在异国他乡留学的经验能给予的，除了学问，最重要的其实就是“和周围不同调”的新鲜体验。新鲜的体验，才能不断地激发好奇心。

这种对外在世界的强烈的好奇，正是涌现出诺贝尔奖获得者这样的顶级人才的土壤。

硅谷创业家Paul Graham曾经把工作分为两类：必须有独立思想的工作，和没有独立思想也可以的工作。

他说，后者只要“正确”就够了，而前者不仅需要正确还需要新颖——你必须在别人都错了的时候还能正确。

不仅是科学工作如此。投资者也需要眼光独到，投资一个别人都没注意到的公司，创业者需要去做一件自己认为是好主意、但大多数人认为是坏主意的事情才能成功，哪怕写作，也需要告诉读者们一些正确但是新颖的东西。

△截图自电视剧《宽松世代又如何》

用出多少诺奖得主来评价某个国家的教育体系，其实是不太合理的。因为对于整个国家来说，培养出能做到“正确”的人就够了。

从这个角度，日本教育体系迄今来说当然是很好的，PISA测试成绩优秀，而且确实培养出了高效的各行业工作者，支撑了发达的经济。

但是一个国家要需要能做出创意的各种高端人才，乃至涌现出诺贝尔奖获得者这样的顶级人才，仅仅做到“正确”就远远不够了。

可怎样才能有勇气和眼光做到“在别人都错了的时候还能正确”呢？像真锅老先生那样“没有能力和周围的人保持同调”，这种表面上的缺点，也许反而是一种宝贵的能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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