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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在晋南拍片,随朋友去了趟古玩市场,在一个地摊上,我看到一摞破旧的照片,里面夹藏着一张6×6画幅的黑白银盐底片。透过阳光粗略看,这是一张合影照,合影人群的背后还有两座古塔,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于是和摊主讨价还价,最后干脆全部收下。回到家后,先洗去底片上的污渍,再用扫描仪处理,最后从电脑里再看,果然是“翼城双塔”。

这两座古塔,一座文峰塔,一座五魁塔,今天都矗立在翼城中学院内。

塔,最早为佛教建筑,汉代以后随着佛教的传入而遍及华夏大地,成为佛教寺院普遍的建筑类型,被称为“浮屠”。早期的佛教寺院大多以塔为中心构建整个寺院的布局,并且用来存放佛教徒崇拜和供奉的佛骨、佛经及佛像。但是这种做法与中国传统的生死及阴阳观念相左,加之佛教文化与本土文化相融合,塔逐渐成为国人尊从“天人合一”之理念,顺应自然,讲究风水,趋吉避害,祈福禳灾的象征和载体。明清以后,中原地区寺观佛院及村庄所建之塔,存放舍利、佛骨的佛塔渐少,大多为文峰塔、魁星塔、文笔塔、文昌塔等等。

翼城是唐叔虞封地,晋国早期都城始建于此。当年周成王和他的弟弟嬉戏玩耍,剪桐树叶子为圭形,封叔虞于唐,建都城于翔山下,“以山形如鸟舒翼,故名翼城”。

文峰塔始建于明崇祯年间,筑于2.6米高的台基上,是圆形五层实心砖塔,塔高18米,清康熙三十四年(1695)四月毁于一场地震。那一年,太原、平阳、潞安等地大震,翼城尤甚。雍正《山西通志》有记载:“官署、庙宇、庐舍顷坏,西门塔圮,城门楼、女墙尽圮,压死者甚众”。今天看到的这座文峰塔,是震后当年,署令金舜白鸠聚众人重新修建。照片里另一座五魁塔也是实心砖塔,塔身平面圆形,五层之间均叠涩出檐,塔高17米,于清乾隆元年(1736)由知县李居颐建造。

文峰塔的修建始于一场民对官的诉讼,旧志书里记载了这件事情:

明万历十四年(1586),山东青州人卜自用调任翼城知县。上任后,发现城内用于“昭天象、授民时,号万灵之迷聩”的古钟晦暗不响,徒有虚名,于是将位于中卫村东,一座建于南宋乾道二年(1166)即金大定六年(1166)的寺院——法轮院里的大铁钟搬迁到了县城,悬置于新建的钟楼上。我们从万历二十五年(1597)任翼城知县的渭南人孙璈撰写的《钟楼记》里看到,该钟“风动传声,霜清溢响,然后知钟果有灵。而屹屹翔浍间,晨昏定、戒禁严,民作息以时,耳目聿新”。

过了四十多年,到了崇祯三年(1630),居住在城南浍河边上的乡民们觉得,他们的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依风水先生所言,原因“孽于东南楼之钟也”,嫁祸这座钟楼破坏了他们的风水,于是接二连三到衙门里告状,要求将此钟迁走。

这一年刚刚上任翼城知县的河北吴桥人王允长觉得,“民之利病,长民者之责。苟有利于吾民,何惮弗为?”(见《文峰记》,王允长撰)于是,廉干爱民的王知县便想了一个“模棱两可而两利之”的妙招,并且身体力行,捐出了自己的部分俸禄,修建了这座文峰塔,用以消灾弭祸,实现了官民互利双赢。

元代以后、民国之前遗存的古建筑,遍及翼城各乡村,有名气的当属武池村、曹公村那两座元代戏台。拿古塔来说,除了照片中这两座以外,还有建于宋代的高家洼千佛窟塔,建于明代的南关村文峰塔,以及翔山文峰塔、南常村文峰塔、陵下村文昌阁塔、北冶村石塔、下石门砖塔、朱村砖塔、感军村文昌塔、东午寄村砖塔、符册村砖塔东下坪砖塔等三十多座。其中的翔山文峰塔,更是翼城古八景之一的“翔山晚照”中不可或缺的核心风景。

回到照片中来,我们看到,拍摄这幅合影时正是隆冬季节,那一天,天气晴朗,树上枯叶尽光,地上还覆盖着厚厚的白雪。

合影里的人物一共三十三位,其中男性三位,女性三十位,看上去年龄都在三十五岁上下。他们大都身穿深色的、笨拙厚实的棉衣棉裤,所有人的神态都很轻松自然。女性虽然也有穿花格子衣服的,也极简单朴素,特别是有几位女性穿着的大衣外套上还插着钢笔,由此看来,他们的身份既不是工人,也不是农民,有朋友认为是高二的学生,我猜应该是翼城中学的老师们。

合影那天天气很冷,很多人系着厚围巾、戴着棉布手套,或者手插在口袋里。如果正是三九天的话,时间应该是腊月间。

我想会不会是学生们已经考试完毕,学校也放了假,老师们这才有时间聚在一起,在文峰塔下留个影,以这种方式,结束和告别一个学期呢。

还有一个细节,那就是照片中的女同胞们,几乎没有短发或者烫发,有十多位还留着两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有的甚至长过了腰。这应该就是那个年代,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女性同胞们所推崇的最时尚的发型吧。

文峰塔、五魁塔代表着一个地方的文气、文风、文运,凝聚了民众对于“人才辈出”的祈盼。如果说,真有吉星高照的话,眼前的这群年轻的老师,当是这片土地上的莘莘学子所应该尊奉的“吉祥之星”。

那是一个有雪的冬天。

那一天天气十分寒冷。

只是,这个国家温暖明媚春天就要来了!

2021年10月28日于太原

来源:大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