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直接导致商纣王灭亡的牧野之战,史书中曾做有记载,司马迁《史记》“甲子日,纣兵败”,《韩非子》“战,一日而破纣之国”,《尚书·牧誓》“时甲子日昧爽,王至于商郊牧野”,但后人对这些史料是否属实一直存有争议。

直到1976年,陕西临潼出土的青铜器《利簋》告诉了我们确切的答案,它印证了关于武王灭纣、牧野之战的事实。在牧野,一个吉日清晨,一场临阵倒戈的战争,一个朝代的更迭,人事浮沉,尽始于此,由此开启了近800年的国祚兴衰。“利簋是武王伐纣的唯一文物遗存,征商的日辰,与历史记载完全相同”(马承源《中国古代青铜器》)。

它也是目前发现最早的西周青铜器。翻开能够见到的资料,谈及西周青铜器,毫无例外,《利簋》位列西周诸青铜器之首,老大地位可见一斑。

这件铸造在武王时期的青铜器,尤其弥足珍贵。武王享年最短,建立西周王朝后只有数年,所以武王时期留存的青铜器最少,迄今为止,能证明武王时期的青铜器也只有《利簋》《天亡簋》两件。

利簋

拓片

在商周青铜器中,此器堪称当下“网红”。拿此簋讲故事的文字视频资料众多,仅央视就有《探索发现》、《如果国宝会说话》、《国宝档案》、《百家讲坛》等众多栏目聚焦于它,把此簋发现的历程讲得有声有色,把与铭文内容相关的历史解读得精彩纷呈,演绎得引人入胜。

32枚铭文,意义非凡,字字千金。

同时,这篇铭文历来争论也比较多,普遍认同的释文是“珷(武)王征商,隹(唯)甲子朝,岁鼎,克昏夙又(有)商,辛未,王才(在)阑师,易(赐)又(右)史利金,用乍(作)檀公宝尊彝”。

珷是武的繁文,从王武声,武王之武的专名。在西周金文中常见珷、玟等字,分指武王及文王。

岁鼎二字,专家们对此也各执己见。有的专家认为岁指木星,古人习惯称岁星与它有关的天象,一向被认为与战争有密切的关系,位于正南方天空成为中天,是日为吉时。鼎与贞古文同字,贞即卜问,伐商胜否?还有的解释,岁鼎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岁鼎,而是越鼎之意思,意指周武王掠夺了殷商的天下。也有的专家认为岁鼎应当这样理解:岁是木星,鼎为当的意思,连起来就是“岁星当空”,正是大吉之兆。尽管二字众说纷纭,但综合而言,“岁鼎”应该是岁星当空,大吉的征兆。

“(易)赐又(右)史利金”,易即赐,又通右,史,古文事、吏、史、事同字,此处右史,指利的官职,作为战争的参与者,利随武王出征,因为问卜应验而受到赏赐。

这段铭文印证了古代文献中关于武王克商在甲子日,又恰逢岁星当空的记载。官员利因参与克商之役受赐而作此器,时间在克商后的第七天。

铭文大意是:一个吉利的甲子日清晨,在木星上中天的吉时,武王与商纣王在牧野发生战争,商灭亡,辛未那天武王在阑地,赏赐青铜给有司(官名)利,用来作祭祀祖先檀公的宝器。

不可否认,《利簋》在西周金文中其艺术性并不出类拔萃,甚至稍显逊色,这也是我为何没有在首篇进行鉴赏的原因,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们对其的借鉴。

这是一篇极具商代金文风格的铭文,与商代《戍嗣子鼎》相近,平铺直叙,端庄典雅。铭文特点突出的表现在文字的造型上,“珷、征、王、金”等字线条的墨块填实,“子、鼎”与商代甲骨文同。造型横平竖直,求方求纵求稳,“子”的五个竖画,整齐划一,“商、辛”五个横画走向的平行排列,少有起伏和粗细提按的变化,即便与《戍嗣子鼎》相同的“阑”(《戍嗣子鼎》有两个阑字),也缺少大小对比及错落上的变化,略显平淡。为了保证风格上的庄重沉稳,线条直线多,少有弧线,其用笔圆进圆出,圆润流畅,浑厚饱满。

我想,经历了这么意义非凡的战役,在这么一个神圣的历史时刻,利,作为征战的参与者,又受到武王的褒奖恩赐,铸造此器他必定心怀敬畏,这也造就了这件青铜名器庄严肃穆的艺术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