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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古老的传说,每年第一声春雷落在哪里,那里就是出虫王的地方。俺是蛐蛐,俺的家乡在山东中南部。当第一声春雷炸响的时候,惊醒了沉睡在卵中的俺。俺努力发育,夏天“芒种”的时候俺破壳而出,经过五次蜕皮,在“立秋”之前一个叫“大暑”的节气里,俺终于变成了一只真正的蛐蛐。俺全身金黄色,方形黄珀大头上金斗丝直贯黑顶门,黑脸上二目高悬,一对蜡烛似的老红牙。两条触须犹如一对钢鞭,细润玲珑的长金翅末端如剑紧贴蛉门,黄肉蜡腿,玉尾有细金茸毛。俺在一个长满俺们家乡人叫“老牛拽”和“剌剌(LA)秧”草的土岗上面,乱石堆中,找到了俺的宫殿。乱石堆上纵横的“剌剌秧”是俺的天然屏障,为俺阻挡阳光,遮风避雨。月亮升起的时候,俺威风凛凛的站在土岗之上,在满天繁星的佐证下,向天下所有的蛐蛐,用俺那犹如虎啸般浑厚的鸣声宣布,俺是你们的皇帝,蛐蛐王。千万条蛐蛐鸣叫欢呼,伏地称臣。
夜晚俺在“老牛拽”丛中散步,在“剌剌秧”下鸣唱。蛐蛐王的叫声自然不同凡响,雄蛐蛐听了无不退避三舍,而雌蛐蛐听了却向它们向往的英雄走来,俺有了众多的王妃。一只小头大肚“尾枪”高举,浑身紫气的美丽雌蛐蛐,听到俺的歌唱来到俺身边时,它成了俺的王后。白天俺用悠扬的琴声和王后谈情,与王妃说爱。渴饮露水,饥食草根菜叶,馋了捉些小虫开荤,就是蝎子,蜈蚣俺也照样捉来,与俺的王后大快朵颐。俺的土岗虽然比不上孙猴子的花果山,可俺比那猴头强多了。他白做了一场美猴王连个母猴也没混上,怎比俺逍遥快活。然而,好景不长。都说人欢无好事,可能蛐蛐也有乐极生悲的时候吧。俺快活了没几天,小土岗就被成群的农民哥哥.叔叔.大爷.婶子.大娘.爷爷们包围了。他们拔掉了“老牛拽”,扯开了“剌剌秧”,掀翻了乱石堆,俺的宫殿一下子暴露在了阳光下。但见群妃乱窜,网罩飞舞,人们在欢呼声中一阵忙乱。还没等俺寻到俺的王后和它一起逃跑,就被一个满脸菊花的老大爷罩在了网内。俺拼命的乱蹦乱跳想破网而出,谁知网罩就像天罗地网,俺无路可逃,束腿就擒。罩在网中的俺看见俺的王后和许多王妃,也被罩在了别人的网中。老大爷一声欢呼“俺逮着了一个大的”。
众人全都围拢过来,审视着俺,啧啧称奇。都说这个蛐蛐不孬,好多年没见这么好的蛐蛐了,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在赞美声和人们羡慕的眼神注视下,老大爷满脸的菊花盛开了,他把俺装到了一个像棺材似的小瓷罐里。也不捉蛐蛐了,直接把俺带到一个叫“四点”的地方。这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全是买蛐蛐和卖蛐蛐的。卖蛐蛐的都是俺的家乡父老,婶子大娘们。而买蛐蛐的人南腔北调,哪儿人都有。这里是全国蛐蛐爱好者每年秋后朝觐的地方,老大爷带着俺在这里一亮相,立即引起了一阵骚动,他开了个很高的价钱,所有看到俺的人都在赞美俺,为俺的雄健和王者气概叫好。蛐蛐王的风采征服了所有买蛐蛐的人。但在高价面前他们只有望俺兴叹了。
一个“阿拉,阿拉”说话,脑袋像猪头似的胖子闻讯赶来,“猪头”把“小棺材”拿过去仔细看了俺好几遍,然后双手把俺捧到怀里,再也不肯撒手了。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一沓红花花的票子递到了老大爷手里,老大爷脸上的菊花再次盛开了。齐鲁大地的蛐蛐王由老大爷的俘虏,变成了“猪头”的玩物。他们不再叫俺蛐蛐,而是叫俺虫了。几天后的清晨,猪头给俺换了一个大点的瓷罐棺材,和许多同样关在瓷罐棺材里的虫,全都装在一辆叫“鳖壳”的汽车里,同时装上车的还有一个装雌虫的大笼子,向南方驶去。俺就这样离开了故土,不知道猪头会把俺带到哪里,俺是多么思念俺的小土岗,想念俺的王后啊。经过一天的奔波,黄昏时分,俺们被带到一个很大的城市,猪头直接把车开进了地下室,这里已经摆满了数不清的,更大的瓦罐,他先给俺们洗了个澡,然后俺们又被分别装进瓦罐里。瓦罐高敞干洁,里面有水碗,食碗,还有一间叫“过笼”的小房子。在这有吃有喝的高级“别墅”里,虫儿们过上了天堂般的生活,它们舒服极了。唯独俺感到特别郁闷,俺再也见不到蓝天白云,见不到满天繁星,见不到月上柳梢头了。每天早上只有猪头给俺喂食.水时,才能见到一丝光亮,其余时间俺都是独自一虫在黑暗中凄凉的度过。虽然俺住的瓦罐在地下室,但大都市人们的喧嚣和汽车驶过时大地的颤抖,使得俺心绪不宁。夹杂着灰尘的污浊空气带着刺鼻的气味,透过瓦罐盖的缝隙进入瓦罐,让俺无法忍受。其他虫已适应了这种牢狱般的美好生活,它们得意的鸣叫着,歌唱者它们的新生活。只有俺每时每刻都想回到那纯净蓝天下的小土岗,和俺的王后一起享受泥土的芬芳,自由的呼吸那略带潮湿的青草气息。俺多次在猪头给俺喂食时试图逃跑过,但每次都是徒劳的,俺蹦跳的再远再快,猪头的网罩总能准确的罩住俺,把俺捉回活棺材瓦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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