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叫佟喜荣,出生于1942年一个相对富裕的家庭,我的姥爷是开丝线房的,人称线房佟先生.

大家看过"大染坊"吧,姥爷的作坊虽然没有那么大的规模,但经营模式与其类似.线的原料是桑

蚕茧;蚕茧有的是自家养的蚕;也有从外面收来的.茧要挑拣'浸泡,缫丝’染色这些活计要全家老小齐

上阵,人手不够时还需雇几个短工,但染色与晾晒那可都是手艺活,都由姥爷一人承担,万不敢随便用

人.若出了差错是瞎不起的.

经姥爷的手将素白的桑丝染成五颜六色的光亮的丝线,那线可就变成了大姑娘小媳妇以及老太

太的稀罕物件,用这光滑的如绸缎般的细丝飞针走线,绣枕头\鞋尖\裤脚,或是新嫁娘的被面,那才叫

是最最时尚的排场呢.

姥爷靠着自己的辛劳精细与好手艺让全家人过上了富裕的生活,妈妈说她小时候她家在十里八村那是赫赫有名的,无论去别村赶集看戏还是走亲戚,人要一提姥爷的大名,大家伙都高看她一眼,很受优待的.

这样的日子到她七岁那年便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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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全国解放,姥爷的线房被查封了,成份被划为中农,分回了几分薄田。但姥爷和小脚的姥姥都不善耕种,减产歉收,大人孩子挨饿受穷.我的姥姥急火攻心,得了一场大病,当时人说叫”大肚子病”妈妈说姥姥的肚子胀得大大,疼起来爹长娘短地叫,姥爷招来医生看不了,又找了跳大神的仍无济于事,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

今天我猜想那可能是肠梗阻吧,可是那时的医疗水平落后,人们又多无知,一点办法也没有呀!

那年我的妈妈才7岁,我的大姨14二姨12.不久大姨二姨都出嫁了,妈妈被送给了邻村一户人家,

呆了不久她挨了打,就自己跑回村子她妈妈的坟前哭得睡着了,恰巧她的小脚奶奶来给儿媳上坟,见

状把她领回自己家里,和她奶奶相依为命,一直到妈妈19岁出嫁.

后来姥爷续娶了小他十岁的姥姥,后姥原是胡子头的女人,异常美丽.她的丈夫被枪杀时,她怀抱

我的哑巴四姨和我五姨涉水逃回了娘家.她又给我姥爷添了三个儿子,姥爷家更贫困了,妈妈说后来

大姨二姨常常接济姥爷一家,不然我的几个舅舅都得活活得饿死呀!那时家家都穷,我妈妈也给过

娘家钱粮,但是不多,一是家家都穷,还有她嫉恨后姥不让她读书才成了睁眼瞎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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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妈妈随爸爸到了北大荒。一晃儿十年多了,大约是73年左右,我都4岁了。记得我的姥

爷投奔妈妈来了,她说妈妈下关东后他被运动打成"走资派”,就因为他那线房。天天挨批斗,有时还

得带着大牌子游街。他想着把自己几十年攒下的两代子丝线运到妈妈这藏起来,可是到了北安还没

下火车,就被当成盲流扣押了.线没收了,姥爷也蹲了笆篱子。经过一个月后的调查后大队来信儿让

我爸妈去北安领人。那时妈妈和他的爸爸已经10多年未见面了,爷俩抱头痛哭,从此我的姥爷害

上了三叉神经痛.

姥爷在这长期住下,爸爸找生产队给他一家落了户,姥姥就把二舅舅和老姨打发到这来.一起来

的还有我老爷(我爸的老叔)一家四口和我二姨家的我大萍姐.我家五口人的粮食要供13口人吃,不到

三个月就吃光了,陈了几年的柴禾垛也见了底.不久大家就分头出去打柴要饭.终于渡过了艰苦的

岁月.姥爷干不了别的活,就分了他一副扁担两只粪桶,他天天早起掏茅楼(粪窖),夏天苍蝇蚊

子成团,恶臭难忍,我那最最干净的姥爷整日带着大口罩干这份活计,和他一起干活的活计是山

东的下放户:绰号”关没鼻子”,据说他的鼻子因为酒糟病烂掉了,只剩上半截,说话也口语不清,但

人极其忠厚善良,苦难使他俩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我姥爷记性差,总是把粪挑到二队的地里,队长

发现后批评的时候,关都替他揽过错,为这他没少挨队长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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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结束后,姥爷回到辽宁老家和他的妻儿团聚,又活了10年.但这样的颠沛流离折磨得姥爷什

么都不记得了,但家里每次来信他都要打听老关的情况,一直到他去世.妈妈说你姥爷聪明啊,他忘掉

的都是不好的东西,而对善良和美好却永远不曾忘却,就如同他从来也没有忘记他那个流落到北大

荒的三姑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