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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接纳+换位思考,是创作的方法,也是做人之道。

采访时间接近中午,地点又在黄澜家中。所以对话结束后,她留我吃了午饭。

桌上除了女儿,就是她熟识的工作人员,之前素未谋面的我,本来是「介入」到了亲近的家庭环境中。但整个过程,我只感受到了自然与舒适。

这似乎是属于黄澜的磁场。

外界熟知她两个身份,一是《我的前半生》《如懿传》《虎妈猫爸》,以及热播剧《请叫我总监》等大剧的制片人。另一个是婚恋真人秀《非诚勿扰》的点评嘉宾。

因为工作性质,屏幕内外,她必然是主动的、需要阐述观点的,甚至在某些时刻,是强势的。

但在家中,在女儿身边,她更愿意倾听、附和,就像「水」。

所以无论采访过程,还是席间对话,她总是如涓涓细流般娓娓道来,但最终汇聚成思想的江河。

这份看似摇摆于主动、被动之间的「矛盾」,源于生活,又回归于生活。完成了黄澜个人的自洽,并演化成影视作品的创作方法。

「自我接纳+换位思考」的人生观,也成了贯穿整个采访,围绕作品本身、女性题材、黄澜作者性与新丽爆款方法论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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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片人 / 黄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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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叫我总监》播出后,有朋友跟黄澜说,这部剧好像没特别聚焦社会矛盾,也没犀利地剖析现实问题,不太像你之前的作品。

黄澜倒不这么认为。

一方面,原著中男女主的人设很有意思。

男主角陆既明(林更新饰),投资公司总裁,在职场呼风唤雨,妥妥的成功人士。但因为原生家庭的「挫折教育」,他内心缺少关爱,非常焦虑。

女主角宁檬(谭松韵饰),看似是职场小白,陆既明的秘书,社会地位和老板有差距。但从小接受「鼓励教育」,让她积极向上,内心自信又丰盈。

两人社会地位与内心世界的对比,产生了很有趣的戏剧关系。黄澜在创作中,将他们具象成「小暴龙」和「驯兽师」,还设计出对应的概念海报。

演员能因此更好地理解人物,观众也可以瞬间GET到角色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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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叫我总监》概念海报

另一方面,虽然原著是「霸道总裁」小说,且改编后有轻喜的元素,但《请叫我总监》的内核,其实是女性在职场中成长的故事。

这个题材,是她有经历、有共鸣,更是能反映当下现实的。

黄澜表示:“其实我之前的都市剧,都有职场元素,但都没以职场为主线。所以这部剧最吸引我的正是职场这条主线,它带着我自己成长的印记,也带着我们团队对社会与职场的理解,达成了一种深深的共鸣。”

这份共鸣,被她定义成「使命」。不同选题,在创作者不同的人生阶段出现,作为制片人,最重要的就是抓住「使命」。

之前《虎妈猫爸》《我的前半生》《如懿传》,和黄澜结缘的原因就是有共情,《请叫我总监》的职场戏,宁檬的个人成长,同样来自于她的生活。

“所以《请叫我总监》和我之前的戏是相似的,因为他们都在讨论生活和人性,如果说有不同之处,就是之前的题材是家庭和情感,而这部戏聚焦职场。

在创作时我们就特别自信,不会怀疑女主角这么做能不能行。她一定行,因为我们试过了,编剧们个个儿都是经过职场多年磨练创作出了成功作品,姚婷婷导演凭着自己的才华和努力成为了优秀的电影导演,屡创票房奇迹。而我也工作十几年了,觉得真的有点资格讲讲职场了。”黄澜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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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叫我总监》开机主创团队合影

为了完成「使命」,并将原本的「霸总特色」改编成「共同成长」,编剧们打磨了三年多剧本,终于在原著的基础上,将自己和其他创作者对职场的共鸣、在职场的真实经历,融入到了剧情中。

在拍摄期,导演姚婷婷带着编剧团队边拍边改,有时候甚至会根据现场演员的发挥,调整剧本。

黄澜以未播出的一段剧情为例。

当时剧组因为客观情况,更换了车队。结果沟通过程中产生误会,加上恰逢五一,公司休息,车队司机担心剧组不付钱,开始罢工,并扣押拍摄器材。

后来经过沟通和协商,误会解除了。但这件事儿,既然发生了,黄澜就提议:干脆放在剧情里吧!这就是现实主义。

于是23集里,有一段新编的剧情:宁檬帮助创业企业做项目时,结果企业的资金链断裂,合作方担心拿不到货款,就想把货品都扣下,甚至对企业主和宁檬都动起手来。

这段剧情脱胎于现实经历,编剧编起来也很有信念感。

这种动态的、活泼的,随着创作者的人生经历,而产生变化的创作,黄澜将其总结为:「创作就是生活,生活就是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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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叫我总监》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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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年,女性题材的影视作品异军突起。满足女性观众的喜好,成了公认的「爆款方法论」。

这样的市场环境,似乎给长期聚焦女性的黄澜,提供了天然的养料。

但在她看来,她的作品不应该单纯界定为「女性力量」,如果一定要有个标签,更适合叫做「人性之美」。

所以她展示的并非个体与某一群体,而是对人类、对生活的感悟。

所有艺术作品都离不开创作者的特质,但可能是经验使然,也可能是与合作者的共鸣。黄澜对生活的理解,与她借影视作品的表达,难得的自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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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片人黄澜(右)执行制片人赵力帜(左)在《请叫我总监》片场

譬如她在个人生活、多年担任制片人与参加《非诚勿扰》时,提炼出了三个感悟。

一是要相信他人,只要生活在世界上的人,有灵魂、有愿望、有表达、有行为、有努力,个体的力量都十分强大。

二是尊重 「吸引力法则」,善良吸引善良、正直吸引正直、自信吸引自信。人只要相信优秀的品质可以互相吸引,会坚定地去做更好的自己。

最后学会「自我疗愈」,传统观念中,付出爱而得不到回报,很容易陷入痛苦。但现在黄澜理解的是,付出的爱越多,收获的爱就越多。

因为付出爱了,内心深处会认可自己,产生快乐。只要不想对方的回报,不控制他人,内心才会平衡,才能更好地付出爱,做自己。

这三点对人、对己的原则,无形中增强了黄澜的自信。产生的积极情绪和处事方法,也化作了从「绝望」过渡为「希望」的创作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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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左至图右)美术指导王伟渊、制片人黄澜、联合制片人王贺、联合导演杨同坤

以《请叫我总监》治愈系的主题为例,这类作品的创作规律是前期聚焦生活困境,展现负面的情绪逻辑,再通过剧情,使人物和境遇发生转变,化为正向的情绪循环,以此满足观众对成长的期盼。

剧中,两位主人公开篇都有内部或外部的困境,这些困境让他们并不「完整」。但随着剧情发展,两人分别成长,又在亲密关系中互相补齐缺失的一环,最终走向故事的「完美」。

又如前文提到的原生家庭问题。

从人性出发,每个人都渴望被爱、被尊重、被理解、被看见。但如果关系中,对方过分强调顺从性,强调社会和家庭责任,必然会激起反抗。

剧中,黄澜展示了宁檬的性格,虽然在社会生活中有痛苦,会难过,但因为接受到「鼓励教育」,她总会积极地吸取教训,重新出发。

对比陆既明缺乏关爱导致的「爆」,两种家庭教育系统的优劣可见一斑。

黄澜感慨道:“我们怎样做一部真正传递正能量的剧?就是展现出鼓励教育的成果,感化在挫折教育中受伤的人。甚至希望告诉观众,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教育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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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叫我总监》导演姚婷婷

最后,虽然是女制片人+女导演的组合,但《请叫我总监》还有一手对男性的观察和细腻刻画。

中国传统文化中,男性讲究的是「有泪不轻弹」,什么事儿都愿意压起来,独自消化。最初黄澜觉得这样不好,但时间长了,她发现这好像是男性一种缓解或者回避苦难的方法。

可就算方法好用,但大多数情绪或者问题都无法彻底解决。

所以编剧做剧本时,将陆既明设置成了一个防御心很强的人,只要有点真情流露,立马就翻脸不认人。

例如第16集,陆既明在宁檬家吃面,宁檬笑着祝他生日快乐。那一刹那陆既明感动坏了。但他马上说:“你牙上面有葱”,瞬间把话题转移。

“他很怕面对自己的情绪,很难接洽自己的柔软,所以一旦心软,马上要说点儿别的。”黄澜介绍。

但她们绝不是提出问题却不解决的创作者,那么陆既明会怎样打开或者改变自己的人格呢?

“我们将在故事后半段慢慢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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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12年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算起,十一年的时间,黄澜接连创作了《辣妈正传》《大丈夫》《团圆饭》《虎妈猫爸》《女医明妃传》《我的前半生》《爱情进化论》《如懿传》《请叫我总监》等大戏,创造了几乎每年推出一部爆款剧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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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叫我总监》大片

很难不好奇,黄澜为啥总能把上时代的脉,拿出有作者性、又有观众缘的作品呢?

问题抛给黄澜时,她又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因为父母这两位「金牌例子」要出场啦:

“第一是极度的自我接纳,创作者要坚持自己喜欢的东西,将感兴趣的话题做好。要相信人和人是一样的,我这么喜欢这个故事,或者我如此想表达这个话题,一定有人会跟我感同身受,所以要相信人和人之间有信任,接纳自己。”

这点,是贯穿全文的方法论,和前文的「自洽」相得益彰。

“第二,在表达自己的同时,一定要换位思考,黄澜曾跟爸妈沟通,尽量不要用杭州话给她发60秒的语音,转化文字不方便,在拍摄现场或开会时又不能听。

当然我也理解他们眼睛不好,打字慢了。所以希望他们可以说普通话,一方面他们会说,另一方面忙起来我即使不能及时听,但翻译成文字着看也方便。这就跟创作一样,有时候太自我,太作者性之后,观众会找不到自己的位置。适时地沟通,完成彼此换位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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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澜

开完玩笑,黄澜又结合到剧情。

《请叫我总监》中,宁檬在投资公司应聘时说,“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所以我要深耕普通人的消费市场,因为我懂他们。”

她永远都站大众视角上,卖的所有杯子,自己都会使用和对比,了解哪些好和哪些坏。这些设计,便是黄澜制片理念的投射。

但他们并不晦涩,通俗易懂。

黄澜分析:“作者有时候过度强调自己,可能是没有看到人性中最基础的本能,没有接纳自我。总觉得只有炫技观众和市场才会爱我,其实不是这样的。放平心态,说出人性共通的、本能的话时,大家才会理解。简言之,就是要深入浅出。”

在她看来,新丽之所以在今年从春节档开始,依然能取得电影、剧集两开花的成就,也跟老板掌握了自我接纳+换位思考的方法息息相关:“我们老板比较喜欢男性向的内容,并且还是蛮喜欢创作的。所以他就像我刚才说的,做喜欢的东西,完全地自我接纳。

同时,像我比较喜欢女性的、当代的、都市的内容,老板也能接纳和接受不同制片人的喜好。所以我觉得他真正做到了自我接纳,并帮助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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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仅仅是做剧,做任何事情都是一样的,要先喜欢自己,充分相信自己的直觉。同时别忘了替别人考虑。

所以这也是为人处事的前提之一。”

黄澜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