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王本强
湖南省湘西自治州永顺县境内，有一片占地2.48万公顷的原始次生林，名小溪。
在我的思维和记忆里，小溪是遥远、闭塞和神秘的。
因为遥远，她让人充满向往。因为闭塞，她咫尺之遥却是天涯之途。因为神秘，她又太多的勾引去了人们探询的脚风。
山里的风光水色该是一种怎样的世界？
二十多年前，我走了一整天，有过一次与她的亲密接触。
两头黑的路程加上要办的当紧事，没来得及去揭开她的面纱,第二天便只好匆匆挥手,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依稀十年成九梦，梦里鹊桥十别回。
十多年前 一知名上市企业勾划未来发展谋略时，惠眼识中旅游黄金产业，邀请记者随行考察，我便有了感悟小溪的又一次绝好机会，走近她，观摩她，感触她，品读她，小溪的面纱便也渐次褪去，露出了云遮雾罩后山里纯情少女的天真面容。
寂寞绿色
八座小快艇划破猛洞河氤氲的碧波，从芙蓉镇启航约一小时后便进入小溪的码头。
山有车道却无车可乘，我们只得步行。
渐行渐深的山势铺天盖地压来，把视野挤撞得满眼只有绿色。这种绿色寂寞得太久太久了，见了来者便不管不顾借势而来，深山锁翠也难不倒她的倾情和痴迷。
山溪九曲，嶂峦森叠，雾霭缭绕，不知路归何途。
清濯的溪流，空寂自听呜咽，鱼追碟尾，打发绿中的时日。
漫山的翠色，掩映不住千万年岁月留下的苍老和深邃。
路边崖石上翠绿欲滴的凤尾草，在原始树木枝桠藤蔓的遮蔽下还顽强地生存。她完全地遮蔽和穿透岩石后那挚著而出的原始生命绿色，合着满山遍野的伙伴，从你的眼里漫来，从你思维的深处浸来，从你的手指缝里拂来，从你所在身边的视野里动地而来，浸润得你眼光绿了，心肺绿了，语言和气息绿了，就连咂吧着的思维和记忆也是绿的，不由得你绿彻心底，浑身仿佛一下子平添了活力，你负重已久的心脏就此变得年轻活泼开来。
但绿之寂寞和孤独也随之而来。从绿的热情中你感到她的孤独，一种没有受到任何人类污染，想与人类亲近的寂寞与孤独。
小溪之绿妖娆而不失清纯，俏盼中含几分妩媚，水灵灵的肌肤里，藏之已久的寂寞之情、孤独之美，似乎一触摸就会沁出汁液来，你只要徜徉在小溪的怀抱里，你就没法逃脱掉。
她的寂寞和孤独之美，你随处都可以感受到。
峡谷听幽
从小溪寨沿溪谷向山的深处进发，约二公里脚程后，山势骤然仄逼。参天古木在溪间潭岸遮蔽起密匝匝的浓荫。溪谷落差顺山势生异。
十多米高的龙门瀑布，水花欢溅，笑坠幽潭。
潭水碧如绿玉，清澈见底，仿若少女情深爱挚的秋波，你禁不住想“吱溜”一声扎进去，在她柔媚和清纯里，去洗濯自己世俗和玷污了的灵魂。
朱自清如果见了，我猜想他就不会写梅雨潭的绿了。
九曲蜿蜒的溪流，时不时要搭起独木桥才能涉越，前后六七公里，要过八座跳桥。
复往前行，便达快活林。
路岔为二。由左拾级一千余阶到达杉树王。一株直径要五人合围的小溪杉伟然挺立，千枝梯展，团成庞簇，遮天蔽日。见有人来，一怪物在远处树上嘘声诡叫，摇枝呐喊，似守护神，疑为野人？
快活林里，围径二、三米大的猴栗树，在溪谷的峡地里会聚。
方圆不过三二百米，却有百十株之多。
粗过海碗的古藤，虬盘无道，曲附天云。
树下听雨打阔叶，阳光筛泻，喊一声呜喂，声回数十里外，绵延不绝。
循溪谷上溯，水声潺潺，往复至远，路径湮灭。
于此仿若置身天外，得幽听远，心目双自陶然。
小溪木莲
离小溪寨约两公里海拔500多米的山嵴南麓，一帘高约60多米的瀑布，从山麓林荫下的翘岩绝壁上飞流直下，似当空舞扬的彩练，雾幔珠飞，云蒸霞蔚，声隆山野。
一株小溪木莲，在潭边与山瀑长相厮守了千百万年，山瀑四季水长流，木莲岁春叶常青，情历岁月的洗礼，恋成万古的绝唱。树径三米多的木莲树，树干笔直挺拔，伟岸倜傥，执意地向瀑布方向倾斜，似在倾诉不尽的衷肠。
小溪木莲花开仲夏，花蕾春月即孕，花瓣若勺状，素白的花瓣里透出青脉，花出香异，久远即闻。
据专家考证，这株高70余米、冠盖如云的小溪木莲，树龄当在数千年以上。
木莲树在全世界仅有100多棵，国内只有四川巴东和湖南的小溪尚存，小溪就占80有余，被列为国家二级保护树木。
黄蕊夜合
自双桥锁翠处回行三二里许，踏过一座一步三晃悠的木跳桥，顺溪流在林荫中穿行不到两华里，就是黄蕊夜合了。
陪同考察的永顺县副县长赵爱平介绍，黄蕊夜合乃树中异珍，花中奇葩，与小溪木莲同属国家二级保护树木，为小溪所独有了。
树径五米有余，树兜离地面一米处，同棵长出三树来。小溪乡乡长朱大洲笑言，这是计划生育 “一父一母一子女” 的典型了。
只见三棵树，高低错落有致，大小肤色不同。左后顶天立地的为父，皮肤曛黑；右手爱偎相依的是母，容颜白晰；相携膝下尚未成年的当是他们的爱子无疑。
真可谓：同根三生树，爱浓一家人。
最奇之处在于，黄蕊夜合开的花，花蕊呈鹅黄色，花瓣及朵骨虽细小，花香却异常，径隔数里外也可得闻。
或许是她们对小溪人保护生灵和自然的尊崇罢，为了人们多闻得她的馨香气息，其香能更久远些，花儿白天开了，到了晚上便自动闭合，储存一夜的精气神后翌日再放异香，整春整夏里绵延不绝。
离黄蕊夜合不远处，是一堆扯不清、理还乱，碗口粗般的原始藤蔓，目光所及，独生的，寄生的，伏地的，缠树的、缠藤的，她们纠缠不清的爱恨情仇，象是为黄蕊夜合一家人的恩爱，作着无言的序说。
基因宝库
小溪位于云贵高原东侧、武陵山脉西北与鄂西山地交界处，属中山地貌，元古代板溪群震旦系地层，土壤呈垂直带谱分布，亚热带湿润季风气候，是我国中南13省免遭第四季冰川侵袭唯一幸存的低海拔常绿阔叶原始次生林。
1982年设立省级自然保护区，2001年晋升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获第一批中国森林氧吧，2013年获批中国最佳避暑胜地。
据考证，保护区内有植物222科974属2702种，其中国家一级保护的有珙桐、伯乐树、红豆杉、银杏等7种，有银鹊树、楠木、小溪木莲等二级保护树种36种，是湘西青冈、湘西石栎等21种植物模式标本的产地；药用植物有985种；有脊椎动物23目70科208种。
其中，国家一级保护的有金钱豹、云豹、白颈长尾雉3种，二级保护的有穿山甲、大小灵猫、猕猴等33种；有鸟类12目34科111种；昆虫19目144科738种。丰富的物种资源，分别占省产科、属、种的89.5%、78.2%和62.5%，是世界少有、亚洲唯一、中国独有的天然动植物基因宝库。
保护区群山起伏，森林茂密，峡谷幽深，溪河纵横，一年四季碧水长流，空气清新，绿色环保，是久居城市生活的人们生态休闲、科考探险、宝库猎奇的绝妙去处。
行走于小溪青山碧水深处，顺畅呼吸清新空气，满眼的绿与心中的佛一起涤洗尘心，感受自然予人的淳朴、鲜活于深沉，山中一日只恨短，十年尘涴卧云身，对于久居都市之人，无疑是一种奢侈。
小溪原始的自然资源和旖旎的山水风光是不可再生的，人类当保护好和利用好她。当快艇划开猛洞河的万顷碧波向小溪依依作别时，每一位行者的心海里，都在默默地为她祝福。
愿小溪未为人知的世界，早些打开她尘封已久的厚重山门。（全文完）
本文初稿于2002年5月8日，今日稍做文字删减，补发于此，算是为即将到来的与几位摄影大家的第三次小溪摄行做个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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