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肉体就是为了用来锻炼灵魂的。
——坤鹏论
一、前情回顾
在《柏拉图的理型论(九)》中,坤鹏论主要分享了以下内容:
第一,认识的两个世界
坤鹏论通过和大家一起重温《理想国》第六卷中的线喻,用以充分理解柏拉图的意见与知识的区别。
柏拉图根据认识的方式以及相应认识到的内容,将认识划分两个世界(二元世界论),或者说两个层次:
一是,可见世界,也就是我们生存在其中的物质世界,人们靠感官去知觉,因此,在这里获得的知识是感性的,柏拉图将其称为意见。
二是,可知世界,这里的知识要靠理智和理性思维获得,包含有几何学、算术等抽象思维和含义空泛却普遍的真理。
西方哲学史上,知识和知觉的决然分割,起源于巴门尼德的理论,他认为感官是引起混乱和骗人的元素,是单纯幻觉的最大制造者。
柏拉图对此观念极大地继承了下来,他表示,“冰是冷的”;“血是红的”;“盐是咸的”等经由感官获得的判定,包含着许多个体性和不确然性,所以不能算是知识。
第二,可见世界的两类意见
首先需要注意的是,柏拉图说知觉、感觉,他所指的是依靠知觉、感觉做出的判定,即知觉判断。
他称可见世界的意见主要来自两个方面:
一是,反映在水中的形象,以及反映在坚实、平滑、放光物体中的影像;
二是,上面影像所映现的近似的实物,包括动物、植物等这些具有生命的东西,还有人们所制造的一切物体。
第三,可知世界的两类知识
第一类知识:“灵魂对任何世上存在事物理型的观察”,即关于理型的印象。
这类知识是关于以数学为基础的整个科学领域。
可以说,柏拉图哲学体系得益于几何学极多。
几何学是建诸在先验的直觉上的,线、圆、三角形、球体,都是理想的图式,或理智上的实在,它们的性质绝不会因物质世界的变化而变化。
而柏拉图的哲学也采取了数学这种自明和必然的性质,于是也成为一种先验的直觉和先验的推理之学。
第二类知识:灵魂根据理型所提供的依据自发进行的思考,这时候灵魂就是从理型出发,再达到一个非理型的真实客体。
此类知识是关于以辩证思维为基础的理性领域。
柏拉图说:“当一个人企图用辩证法通过推理而不管感官的知觉,以求达到每一事物的本质,并且一直坚持到靠思想本身理解到善者的本质时,他就达到了可理知事物的顶峰了。”
第四,灵魂的四种境界
对应认识的两个世界的四个部分,柏拉图指出灵魂在认知方面也存在着四种境界:
最高级的是形成概念的理性思维,认知层面叫:理解;
研究数学对象的理智思维居第二位,认知层面叫:了解;
关于动物、植物的信念,因为它们是有生命的、与人类是同性的、同一样的,是真的意见,认知层面
叫:相信;
关于表象或图画式的意见,是想象、是臆想,都到基本全是欺骗和隐瞒,认知层面叫:猜测。
如果从明暗的角度看待认识的世界和灵魂的境界,从可见世界到可知世界;从影像到事物,到数学对象,最终到达理型;从猜测到相信,到了解,达至理解,皆是从暗、模糊到明、清晰的发展趋势。
第五,总结
理型论的核心思想告诉我们:
知识绝对不可能从知觉获得,感官带来的效果只能是欺骗和隐瞒,唯一真实的知识必须也必然是有关概念的;同时,知觉(意见)和概念(知识)截然不同,两者之间没有因果关系,概念不是从感觉抽象所生。
二、为什么理型要靠灵魂回忆?
柏拉图认为,哲学的目的,就是获得理型这个永恒不变的、唯一真实的知识。
换言之,就是灵魂达到认知的最高境界。
那么该如何认识理型呢?
他指出,靠灵魂的回忆。
其原因在于:
首先,理型是“是”,物质是“不是”,所以,理型必然不是物质。
同时,因为在物质世界找不到理型的存在,也说明它们必然不是物质的。
而感官是专为获得物质的信息的,那么,非物质的理型必然不是感官能够把握的。
前面坤鹏论也曾讲过,因为理型是非物质的,所以它不存在于时间和空间之中,理型只存在于其自身。
其次,人们不用教就能很自然地在思想中出现完美的概念和想象,这说明对于理型的认识必然是存在于灵魂之中,并且是与生俱来的,那么,要认识理型,就只能靠灵魂来完成。
而且,如果感觉不能获得理型,而人们又天生能够从感觉到的事物想到其完美的概念和想象,那么,除了灵魂本来就具有理型的认知这个说法外,实在没法解释。
再次,万事万物靠着灵魂分沾有相应的理型而成其所是,并都在本质中体现出一心向善(好)的特性,所以,柏拉图认为,人可以因此而逐渐靠拢理型。
最后,因为灵魂永恒不灭,不会像可见世界般的物质有着消亡失去的可能。
于是,他提出了灵魂回忆说。
也就是,我们的灵魂在诞生到这个世界之前,曾目睹过存在于理型世界中的各种完美,但在我们出生时,几乎将之完全遗忘。
我们之所以在看到、听到美丽的事物时会心生感动,并且越是美越是感动,是因为我们的灵魂回忆起了曾目睹过它们所摹仿的那个完美的样子。
虽然感觉不能产生理型,但是,柏拉图认为,感觉可以唤起灵魂对理型的记忆,回忆起理型,而不是全新的认识。
也就是说,感觉可以提供灵魂回忆的契机。
这和智者派的观念是截然相反的,智者派认为真理是由感觉给予的。
在《美诺篇》中,柏拉图让苏格拉底引导一个小奴隶,领会了以给定正方形的对角线为边的正方形是原有正方形面积的两倍,这样一个定理。
苏格拉底强调,既不是他,也不是任何人教会了这个小奴隶以上定理。
通过提出经过精心挑选的问题,并且指出,所画图形的方方面面,苏格拉底使奴隶自己发现了这个定理。
柏拉图用这个实验来支持一种理论,在灵魂运用于几何学——或更广泛的可知世界时,所谓的“学习”实际上是对过去生活的回忆,据说那时灵魂可以直接达至可知世界。
“根本没有任何东西是从学习得到的,学习毋宁说只是我们对灵魂已知的、已具有的知识的一种回忆,而且这种回忆只是当我们的意识处于困惑状态时才被刺激出来。”
换言之,当我们对外物感到困惑时,便会产生学习的欲望,学习的本质意义并不是掌握一种新知识的途径,而是回忆借助的重要手段。
三、如何认识理型?
柏拉图指出,只有由思想产生出来的才有真理性,但是,感性认识是源泉,人们的认识必须也必然从此开始。
“我们看见和听见美的事物和正义的人,但我们必须以我们的方式思考美和正义”,坤鹏论认为,这句话解说得特别精彩。
但是,因为物质世界中的万事万物都不过是它们理型的影像,所以,理型不住在它们里面,也就是它们不包含理型,理型自然不可能从感性认识中获得,柏拉图认为,只有辩证法可以见到理型,而辩证法源于爱(爱洛斯,Eros),哲学完全基于这个爱。
需要注意的是,希腊语中“爱”的表达有三种,爱洛斯、友爱(Philia)、博爱(Agape)。
爱洛斯,是单方面的爱,是纯利己的行为。
友爱,是期盼彼此都能幸福的相互之爱,亚里士多德认为,要维持一个共同体,除了具备正义,友爱也很重要,“如果人与人之间充满友爱,正义便可有可无,相反地,即使所有人都是正义的人,友爱仍旧不可或缺。”
博爱,指的是神给予人类的不论得无的无私的爱。
在人类的一切事业中,情感都是原动力,无论哪一个领域的天才,都必是具有某种强烈情感的人,理性有时是制动器,有时是执行者,或者说,情感提供原材料,理性做出取舍,进行加工,世上绝不存在单凭理性就能成就的事业,所以,情感和理性如同一对合作伙伴。
柏拉图指出,爱(爱洛斯),是一种向往,是不完全者受了完全者的吸引而起的一种向往。
那被贬到感觉世界中的灵魂,就像患了思乡病一般,时常想与那“绝对全”合而为一。
这种圣洁的向往之感只有在尘世的爱情中、友谊中、审美的享受中,可以略略得到满足。
但是,那“化身于物质中的理型”,终究是不能满足灵魂的,因为它曾在天上界眺望过理型的曼妙,只要被物质世界的事物唤醒记忆,想起那完美的理型后,它就无法抑制眷恋故乡、思慕理型之情,它需要的是“纯粹的理型”,所以,它要用纯粹的思想去直接观照“纯粹的理型”。
柏拉图认为,“恋爱者和艺术家的热情也不过是像这哲学家拜倒于无遮掩的真、理想境的美、绝对性的善之下的热情之一部分,而且是很薄弱的一部分而已。”
灵魂的记忆在被感性知识唤醒之后,数学便成为了从可见世界到可知世界、从意见到知识这一过程中关键一步,它提升灵魂,使其超越可见世界,达到永恒的可知世界。
柏拉图认为,数学,或至少几何学,为在我们周围的流动的物质世界与平静的、理想的、完美的思想世界之间的鸿沟提供了一个直接的例证,是通向可知世界的大门,一个希望理解任何真实事物的人必须经过的大门。
需要注意的是,无论对普通人还是哲学家,数总是此物或彼物的数,普通人的数是像军队和牛这样的集合的数,哲学家的数是纯单位的数。
正因为坚信数学是通向可知世界的桥梁和大门,所以柏拉图认为,数学是针对理想国统治者——卫士的教育的重要一项。
在《理想国》中,苏格拉底说,卫士的训练有整整10年完全是数学的,也就是在20~30岁之间几乎不做任何别的事情,这可比今天人们对那些准备成为职业数学家的人所期待的时间还要长。
而且,“他们将被要求把以前小时候分散学习的各种课程内容加以综合,研究它们相互间的关系以及它们和事物本质的关系”,因为“这是能获得永久知识的唯一途径”。
看到了吧,虽然柏拉图对于关系的着墨不多,但是,每一次提到它时,都将其放到很重要的位置。
而且,“这也是有无辩证法天赋的最主要的试金石,因为能在关系中看事物的就是一个辩证法者,不然就不是一个辩证法者”。
柏拉图这样做的理由也很清楚,为了更好地统治,卫士需要将注意力从可见世界转向可知世界,因此,对他们进行教育中的关键一步是“就像在儿童们掷贝壳的游戏中,贝壳在瞬间的一翻转那般,灵魂,从黑夜般的昏晦的日子里转过身子来进入真正的白天,这是一条向着‘是’(实在)的上升之路,后者,我们将要说,它是真正的哲学”。
掷贝壳的游戏大致是这样玩的,孩子们将一个贝壳或碎陶片抛入空中,这贝壳一面漆成黑色(代表黑夜),一面白色(代表白天),他们喊着“黑夜白天”,根据落地时贝壳的颜色决定其中一方追,另一方逃。
这里所说的“瞬间的一翻转”就是柏拉图倡导的:教育的作用是转身,转身的最重要手段就是数学教育,数学“将灵魂从变化着的事物中拖拽出来使它去面向那‘是’(实在)”,它“自然地唤醒思想的力量……以引导我们达至‘是’(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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