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红军

“夏浅胜春最可人”,可人的是“阴交夏木繁”的草木蓬勃,可人的是“麦随风里熟”的丰收景象,可人的也是“瓜果堆珠玉”的香色鲜秾。初夏,方品尝过“立夏”时节的樱桃,便又盼着“小满”时节的枇杷……

“小满枇杷半坡黄”,“小满”前后是枇杷成熟期。约半月前,超市就有从江浙等地贩来的枇杷上架,一颗颗黄澄澄、金灿灿。柔和的灯光映照下,果皮上一层细细的绒毛,似乎仍挂着薄薄的晨霜。嫩黄如玉,吹弹得破,格外诱人。但我没有急着尝鲜,因为我在等着办公楼前这几棵枇杷树上的果子。

很明显,这几棵枇杷树上的果子晚熟了。今年“小满”已过去七八日,枝头的枇杷仍是青绿如初。树不急,我亦不躁。每天依然常伫于二楼办公室的窗前,俯视着眼前这一片葱郁、一片葳蕤、一片碧绿,尽情享受着初夏满目的绿意。

细细想来,这些枇杷树移植至此应有六七年的光景。最初的两年,萎萎蔫蔫的。也就是最近两年,渐渐显得与众不同的美。楼前的枇杷树共有八株,均是四五米高,但棵棵树型秀美,老干粗壮。棕褐色枝条随性地向四周舒展,与婆娑的绿叶,共同装扮出一个个庞大葱茏的树冠,正所谓“亭亭如盖矣”。

记得《千字文》中有“枇杷晚翠”一句。枇杷是蔷薇科枇杷属的常绿乔木,四季叶茂枝繁。即便深冬依旧枝叶苍翠,正合“晚翠”二字。而我最早注意到这几棵枇杷树,是在三年前的隆冬。

凛冽寒风中,办公楼前的柳树杨树早已枝枯叶凋。而在一片萧瑟中,枇杷树依然神采奕奕,独守着盎然的深绿。或是七八片叶子,或是十多片叶子,围拢在枝端,远看如一把把撑开的绿伞。尤其是这一片片长椭圆形的叶子,宽大光滑、厚实如革,正如杨万里在诗中写到的“大叶耸长耳”,实在是憨萌得可爱。相传,秦时琵琶初入中原时,因与枇杷叶形相近,便以“枇杷”名之。魏晋时为书写区分,方才仿着琴瑟的字形字意,专名为“琵琶”。我也是在前些日子,偶尔看了相关的资料方才知道,虽枇杷树的叶和果,均有清热、润肺、止咳、化痰之功效,“川贝枇杷膏”中,主要入药的也是这厚实的枇杷叶。

冬日午间,趁着日暖,我常会到枇杷树下散步。望着枝头一片片底端圆润、叶柄尖细、状如琵琶的叶子,口中也不禁吟出“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等先贤诗句。边吟边行,只觉暖阳下不但绿意横流,也是暗香浮动。细寻之下,方才发现这丝缕的清香,是从枇杷树锈红色的枝尖上飘来的。

枇杷树也是在冬天开花啊!我不禁惊叹。只见在绿叶映衬下,一朵朵米白色的小花,鹅黄清丽,香味幽袅。玲珑的花朵团团簇簇、挤挤挨挨,“凌霜不凋,花冠霜雪而愈繁”。它的花香,也颇为奇特,有专家精辟地描述为“似丁香与楝花味道,亦略似樱桃开花气息”。据《群芳谱》所载:枇杷“秋萌、冬花、春实、夏熟,独备四时之气”。深秋或初冬开花,花期长达三四个月之久。

往年开春后,和煦的暖风一吹,原来盛开着的蓬蓬白花便饱膨出了点点青果。密密匝匝的枇杷果,初如绿豆,饱吸了阳光雨露,待春老入夏,又慢慢由拇指大小长成青杏般大。“小满”后,树上的果子由绿变黄,远看也是挂满一树的“黄金丸”。我曾试着吃过一颗,然口感酸涩,大异于书上所载的“甘液胜琼浆”,之后再无兴趣品尝。

枇杷原产于江浙福广等地,在中原地区并不多见。“淮南为橘,淮北为枳”,因地理气候差异,办公楼前这几棵树晚熟,而且不如苏杭等地的鲜嫩多汁、酸甜可口,完全可以理解。树亦如人,远离故土,在一个全新的环境下要扎根生存,免不得经历诸多的磨难,这几棵枇杷树亦然。几度春秋,从最初的萎萎蔫蔫,到今天的葱葱郁郁,显然已在当下的环境中“重生”。而且可以看到,今年的枇杷果与往年相比更大更圆润,想来口感也应更香甜。

晚熟几天又有何妨?微风中,层层纷飞的翠叶间,累累青果依然从从容容、优优雅雅。我也不急不躁,已守了它一个又一个的春夏秋冬,不在乎再多等几日,相信不久它们也能结出一树树金黄香甜的枇杷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