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7月30日,上海虹桥国际机场,一架隶属于中国空军某师的英制维克斯“子爵”843型客机(编号红色50258,是1963年7月至12月交付给中国的六架“子爵”中的一架,至事发时机龄接近19年,是一架老机,“子爵”在中国的故事具体详情请看本厂长航空博物馆颐养天年的子爵机,曾经历劫机事件而立功受奖的功臣机一文)正在进行起飞前的准备工作,该机当天执飞的是一次运载某国军事代表团从上海前往北京的专机飞行任务(该代表团在抵达北京后将出席两天后的8月1日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55周年的庆祝活动)。除了数量不便透露的代表团乘客和我军陪同人员外,机上还有8名机组成员,分别为机长蓝丁寿、副驾驶张景海、领航主任王贵锋、领航员刘铁军、空中机械师庄永春、通讯员唐全兴、电气工程师房加林和女乘务员郭灵。
9时12分,所有乘客已经就位,各项起飞检查顺利完成后,50258号机在蓝丁寿和张景海的操控下从虹桥机场起飞。起飞后没几分钟,超短波电台就出现了故障,机械师庄永春立即着手排除,最终在起飞后20分钟将故障排除。这时,地面指挥通报:有一架高度4800米的飞机要进入空中走廊,请机组保持距离,注意观察天空。机长蓝丁寿回答“明白”。
此时庄永春起身离开驾驶舱,准备将维修工具放回位于通信舱的工具储放处。领航主任王贵锋、领航员刘铁军此时正在通信舱校对飞机的方位(此时飞机飞行在常州上空),加上原本就在通信舱的通讯员唐全兴,小小的通信舱中一下子挤了4个人。
此时的驾驶舱中只留下机长蓝丁寿和副驾驶张景海在专心驾驶着飞机,突然听到身后“咔擦”一声的锁门声,驾驶舱门被一个闪进驾驶舱的人一手反锁。还没等2人反应过来,一桶不明液体劈头盖脸的浇到两人身上,一闻——是汽油!
蓝丁寿刚觉得大事不妙,戴在头上的耳机突然就被大力拽了下来扔在地上,他猛然回头,吃惊的发现一支黑洞洞的手枪口正指着他,手枪的主人——一个身着短袖衬衣的年轻人左手掏出打火机,右手持枪,恶狠狠的对他和张景海喊道:“别动,谁敢捣鬼就打死谁,我把汽油点着一块完蛋。听我的,飞航向150°,到台湾桃园机场着陆!”
蓝丁寿和张景海反应过来——有人劫机!而且眼前的歹徒两人并不陌生,是负责某国军事代表团安保工作的保卫干事郑延峰(也有叫他郑筵武)——整架飞机上只有他有资格配枪。
但两人并没有慌张,而是很有默契的对看了一眼,2人搭档多年,早已形成尽在不言中的默契,稳住歹徒,见机行事。
“飞150°,到台湾桃园机场降落!”此时的歹徒依然情绪激动,见蓝丁寿和张景海都没有动作,一股被无视后的恼怒涌上心头,“聋了吗?快改变航向!”
蓝丁寿用右眼余光瞟了歹徒一眼后点点头,把航道罗盘旋钮转到150°,飞机慢慢掉转头来,朝东南方向飞去。在此过程中蓝丁寿趁着歹徒大吼大叫的档口借助引擎的噪音掩护、压低声音吩咐耳机还戴在头上的张景海:“你赶快报告地面。”
张景海迅速会意,也低声对着耳机话筒向地面报告“飞机被人劫持。”,随后偷偷切换到机内通话频道告诉还在通信舱的领航主任王贵锋、领航员刘铁军、空中机械师庄永春和通讯员唐全兴“前面出事了”。
通讯舱里的唐全兴听到了张景海的声音,回答“知道了。”
话音刚落,歹徒发现了张景海的“小动作”,随即拿枪指向张景海:“把耳机摘下来!快!”
张景海只好无奈的摘下了耳机,驾驶舱与后舱的通讯就此中断。
不过,在歹徒威胁张景海的时候,蓝丁寿悄悄地推杆,将飞行高度从3700米慢慢地下降到了3000米的有氧高度,随后又悄悄打开了释压开关接触机内增压。这个动作对后来的行动至关重要,因为如果在机舱增压状态歹徒开枪,万一子弹打穿了飞机蒙皮会立即因机舱内外气压不一致而产生释压,严重的话会导致飞机空中解体的悲惨后果(更不用说此时驾驶舱内已经充满了挥发性的汽油气体,遇到一颗火星就有可能爆燃),而如果提前释压的话,就算飞机被子弹打穿,由于此时飞机内部和外部压力一致,就不会产生以上的可怕后果。
出于激动和紧张,歹徒也是满头大汗,汗珠不断顺着额头往下流,因此他不得不隔段时间就用拿着打火机的手臂把汗珠抹掉。这样不可避免地会暂时遮挡他一部分的视线,借此机会,在他又一次抬手擦汗的时候,蓝丁寿顺手把罗盘转换开关拨到左边,张景海心领神会的接过了飞机的操控权,但为了迷惑歹徒,蓝丁寿依然保持装模作样操纵飞机的姿势。
根据蓝丁寿机长事后回忆:如果按150°航向飞,用不了多久,飞机就会飞到海上,这对我们很不利。因此,我小声告诉景海:“往西南方向飞”。飞机在云上飞行,景海以不显眼的小坡度,转向215°,朝着西南方向飞去,而我面前的航道罗盘仍然标着150°。
“方向不对!往东南飞,不是西南,快改过去,你们要耍花招,我就打死你们!”歹徒拿打火机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块指北针,他发觉航向出现了偏差,认为是蓝丁寿和张景海又在跟他耍花招,立即又朝他们喊叫威胁起来。不过这次,蓝丁寿并不买账,“你的指北针在地面时是准的,但在驾驶舱受电磁场的影响就不准了。你看我的罗盘指的就是150°”。歹徒瞄了一眼蓝丁寿跟前的罗盘,确认还是150°,放心的闭了嘴。
暂时将视线转移到驾驶舱外,领航员刘铁军在通信舱借助电台向地面汇报完飞机位置后起身准备返回驾驶舱,结果发现驾驶舱门从里面反锁上了,扒着门缝看见舱门里倚着一个穿白衬衫的人,手上还握着枪,马上意识到舱内出事了。他立即返回通信舱,向机组中党龄最深的领航主任王贵锋(经历过战争、拥有实战经验的他同时兼任机组的安全员)告知了驾驶舱的情况,几乎同时,通讯员唐全兴也收到了副驾驶张景海“前面出事了”的告警,但他只来得及回一句“知道了”,在想说话却发现通话已经中断了。
王贵锋阅历丰富,冷静异常,他首先判断劫机歹徒来自“自己人”,于是命令电气工程师房加林到客舱清点人数,果然发现我方陪同的人员中少了一个保卫干事郑延峰,而且只有他有携枪上机的许可。在确定劫机犯身份后,王贵锋吩咐通讯员唐全兴立即向北京方面报告。唐全兴当即发报:“50258报告:飞机被劫持,歹徒为机上保卫干事。请地面打开雷达,观察我机位置。”
北京方面回电:“飞机向北飞,向西飞。一定要勇敢沉着、机智灵活地与歹徒作斗争,保证飞机安全,坚决粉碎劫机行动。党相信你们。”
回到驾驶舱,蓝丁寿心中很清楚:由于飞机上有重要外宾,他和张景海不可能和歹徒周旋太久,因此蓝丁寿决定尽快的将劫机歹徒郑延峰“解决掉”。他看了一眼张景海,从他眼神中看出老搭档也是这个意思,因此2人不露声色的开始做反劫机准备,事后蓝丁寿是这样回忆准备阶段:“我和景海心照不宣,配合默契,为防止发生搏斗时飞机失去控制,我们悄悄打开自动驾驶仪,为让驾驶舱汽油尽快挥发掉,打开通风开关,并把安全带扣解开,打开座椅调整开关,一点一点地将座椅调整到最后位置,我俩的手脚全腾出来了,做好了与歹徒作殊死搏斗的准备。飞机被劫持已近半个小时,我想如果时间拖得太长,歹徒还没有见到海,就会起疑心。我便大声对歹徒说:‘到台湾去没有航线,我们得研究一下。’便把地图拿到操纵台上,和景海凑在一起,手在地图上比划着,嘴里说的却是:‘关键是找机会夺枪,他离我们远,要想办法把他引过来。到时你抱头,我夺枪,因为歹徒的枪始终在我的脑后,离我近。’景海点点头:‘明白。’驾驶舱内的噪声较大,歹徒听不清我俩讲的啥,还以为真的在研究航线。”就这样,蓝丁寿和张景海依靠机智在歹徒的眼皮底下商量着怎么干掉歹徒的方法和行动步骤。
当驾驶舱内蓝丁寿和张景海在做准备的时候,后舱中的人们也没闲着,王贵锋召集后舱有关人员商量反劫机行动方案,在简短而迅速的商量后,行动方案敲定:由领航主任王贵峰和电气工程师房加林各执一把救生斧,把守驾驶舱门,随时监视里面的动静。歹徒如果从驾驶舱出来,就第一时间用斧子砍死他;如果里面打起来,就破门而入;通讯员唐全兴坚守电台,保持和上级的联络;领航员刘铁军负责观察航向变化,协同唐全兴上报飞机位置;空中机械师庄永春注意飞机发动机工作情况;乘务员郭灵协助陪同外宾的总参外事局的沈副局长做好外宾的工作。
男人们各就各位后,郭灵平复了一下紧张的情绪后回到客舱,向坐在客舱前部的代表团团长某将军解释道“今天气流大,前舱容易受到颠簸,后舱座位有安全带,到那里比较安全”。某将军听了翻译后愉快的表示“听从调遣”,随后代表团全体移步到离预计要“爆发战斗”的前舱较远的后舱,最大限度远离“战场”,保证安全。随后,郭灵将把歹徒劫机经过简明扼要地写在了一只清洁袋的背面,写完后将清洁袋装进了一个咖啡盒,又将咖啡盒放到了食品柜中,以便万一反劫机行动失败飞机遭遇坠机或者空中爆炸的最坏局面,整个事件的真相能够保存下来并让来清理现场的人们发现。做完这一切后,这个时年才22岁的年轻南京姑娘又端起装有食品、饮料的托盘,面带微笑来到后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那样为乘客们服务起来,并且应某将军的邀请唱起了《北京的金山上》,乘客们微笑着为她拍手打着节奏,一片欢乐祥和。此时此刻,22岁的郭灵显示出与她的实际年龄有些不相称的勇敢和坚毅。
当驾驶舱内和舱外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就需要一个行动的契机,这个契机没多久就出现了:透过云层,蓝丁寿看到下面有一片水区,应该是某个湖泊或者水库的库区,于是大声招呼歹徒道:“已经到海边了,你过来看看”。见歹徒未动,张景海双脚离舵,拿着地图,并用手指着地图上的一片海域对歹徒说:“你过来看,到这个地方了,到海上了”。
歹徒郑延峰这才放下戒心,信以为真,人也随之凑了过来试图看地图。机会来了,蓝丁寿立即示意张景海:动手!还是来看看蓝丁寿事后自己对这个过程的描述吧:“就在他把脑袋前伸的一瞬间,我给景海一个示意,人高马大的景海双手紧紧按住歹徒的头,猛然向怀里一带,我同时向后转身死死抱住他持枪的右手,趁歹徒失去重心的一刹那,我和景海同时离开座椅,向歹徒猛然扑过去,歹徒开枪了,但我俩都没听见。搏斗中,歹徒被重重地摔在驾驶舱的过道上,把驾驶舱门也撞开了,三个人扭打在一起。歹徒气急败坏地挣扎着,仍不停地打枪。”
“砰!——砰!——砰——!砰!砰!——砰!”六声沉闷的枪响——
听到第一声枪响的时候,手持太平斧守在驾驶舱门口的王贵锋抡起斧头就要劈门,还没来得及砍下去就看到门突然自己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脚底下三人在地板上打成一团,一时也分不清谁是谁,王立即大声问道:“哪个是(歹徒)?”
蓝丁寿和张景海立即极其默契的齐声回答:“底下这个!”并且各自把头让到一边,将歹徒郑延峰的脑袋“送到”王贵锋面前,王贵锋当然不能放过战友创造的歼敌良机,抡起斧头对准郑延峰一连砍了数下,一团血混着脑浆一直喷到了舱顶天花板。当房加林手持太平斧上前准备“补刀”的时候,郑延峰已经倒在地上痉挛抽搐,一直紧握着手枪的右手也松开了,死得不能再死了。一场反劫机行动宣告胜利,时间是10时06分,距离起飞54分钟,距离郑延峰行凶开始33分钟,但真正的反劫机过程只有2分钟。
松了口气的张景海这才感到腿部剧痛——一颗从郑延峰的手枪中射出的子弹射穿了他的一条腿,经过检查是贯通伤,没有伤到骨头和神经。蓝丁寿赶紧也自我检查一番看有没有中枪,结果发现自己的飞行服的胸腹部位有一处被子弹射穿,但万幸没有伤到皮肉,其余四颗子弹都打在了驾驶舱内的设备和舱壁上。
在客舱后舱里,乘客们依旧对前舱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机组接到来自北京的指示:备降南京。乘务员郭灵向某将军解释道“由于天气原因,飞机要在南京降落,稍作停留。南京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又是我的家乡,有雄伟的长江大桥,秀丽的玄武湖……”
某将军笑着道:“小姐,你是不是想家了,让我们陪你到南京来。”
客舱被欢乐的气氛包围,全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凶险的一幕。
50258号机在南京大校场机场降落后,某国军事代表团成员和陪同人员换乘另一架专机继续前往北京,随后医护人员登机将受伤的张景海送下飞机、送往医院抢救。有关部门人员随后从郑延锋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中发现了大量涉及国家机密的重要文件,证明他此次劫机是一个有预谋、有计划的叛逃行为。50258号机机组的反劫机行动之恶挫败了这起早有预谋的叛逃阴谋,不仅保护了某国军事代表团的安全,更是保证了国家机密的安全。
张景海经治疗后确定伤势无碍,随后蓝丁寿机组于1982年8月2日上午驾驶50258号机回到北京,到达首都机场后受到了以空军首长为首的地面指挥部全员的热烈欢迎。
1982年8月,中央军委授予50258号机组“反劫持英雄机组”荣誉称号,授予50258号机机长蓝丁寿、副驾驶张景海“反劫持英雄”荣誉称号;空军党委授予50258号机领航主任王贵峰“反劫持英雄”荣誉称号,给领航员刘铁军、通讯员唐全兴、空中机械师庄永春、电气工程师房加林、乘务员郭灵各记一等功一次。50258号“子爵”客机随后交给中国联合航空公司运营,在退役后存放在中国航空博物馆展出。
红色50258号机性能数据
机型:维克斯“子爵”843型客机
乘员:机组4人+载员70人
长度:26.11米
翼展:28.56米
高度:8.16米
空重:18753千克
最大起飞重量:32866千克
发动机:四台达特RDa7/1Mk525涡桨发动机,单台1990马力。
经济巡航飞行速度:575千米每小时
最大航程:2830千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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