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戴若冰

吃罢晚饭,刚刚翻开徐怀中的长篇小说《牵风记》,儿子便对我说:“爸,明晚上您和妈去把《老年卡》办了。”

“什么《老年卡》?”我大惑不解。

“就是免费坐公交车的《敬老卡》。”

“不是说要满七十岁才能办吗?”

“政府已经出文件,六十五就可以办了。”

我应了一声“要得”之后,便继续看书,不知怎的,却看不下去了。

我每天坐公交车上下班,同姑娘小伙儿一样,刷的是成人普通卡,压根儿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也要使用《老年卡》了。

妻听说可以办《老年卡》,脸上乐开了花,说今后我陪她去城北逛市场,坐车就不用花钱了。

可他们哪里明白我打心眼里并不喜欢《老年卡》呢?

是的,我分明知道,终有一天,我也会刷《老年卡》坐公交的,却不承想《老年卡》竟来得这么的快!

莫非我真的老了?

将《牵风记》放回书橱,我找来一面镜子,躲进卧室仔细审视。真个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先前光滑圆润的脸庞消瘦了许多,整块脸俨然一张旧报纸;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辨;那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而今已变得稀稀拉拉,以至于头顶都有些“露白”了;最可恼的是,不知何时,前额和两鬓居然冒出了丝丝白发……

难怪,那天在某超市,人家要叫我“大爷”呢。

说来好笑,为了一声“大爷”,多年前我曾发表过一篇题为《别叫我“大爷”》的文章,文章写道:有一天下班后,我提了篮子去买菜。偌大的菜市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好不容易才挤进一家菜摊,我问豇豆怎么卖。

豇豆四块,白菜两元,新鲜得很!”卖菜的小妹儿嗓音甜亮亮的,笑容可掬。

“怎么又涨了,昨天豇豆才卖三元嘛!”

“大爷,你去看看,人家豇豆还卖四元五哩!”

大爷?谁是大爷?!平生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称呼,惊诧之余好不凄然!我如受奇辱,赶紧买了菜,逃也似的回到家里。

之后数日竟怏怏不乐。打电话给妻诉说我的苦恼,妻说:“你并不老,让他们去说吧!”

对镜良久,我的心不由得一阵悲凉。

记得厄尔曼曾经说过,年轻,并非人生旅程的一段时光,也并非粉颊红唇和体魄的矫健。只要勇于有梦,敢于追梦,勤于圆梦,我们就永远年轻。千万不要动不动就说自己老了,错误引导自己。年轻就是力量,有梦就有未来!

想到这儿,脑中突然冒出臧克家先生那四句诗:

自沐朝晖意蓊茏,休凭白发便呼翁。

狂来欲碎玻璃镜,还我青春火样红!

“好啊,明天晚上就可以办《老年卡》了!”我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