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辉家境贫穷,在一家采石场当石工,尽管很辛苦,但他很珍惜这一份来之不易的工作。这日,林辉砸石头的时候,一不小心一块碎石崩起,重重打到他的脸上,顿时鲜血直流。他忍着痛,用手抹了把血正要继续干活,身后突然伸过只黑乎乎的手,随后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这个给你。”

林辉回头一看,一个五十多岁的枯瘦男人一脸憨厚地看着自己,手上攥着的,是只透着汗渍的止血贴。他的心不由得一暖,接过止血贴,说了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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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叫王强,是个沉默寡言但很实在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相处久了,林辉了解到王强家在遥远的四川,是个老光棍,无儿无女的,四海为家,漂泊无根,说起来也是个苦人儿。因为一只止血贴,林辉和王强成了一对无话不谈的朋友,空闲的时候,他们一起喝点小酒,酒一下肚,一向沉默寡言的王强话顿时多了起来,他聊起自己年轻时候喜欢过的女孩子,说起家乡一望无际的油菜花,描述老家小镇青龙乡桥头那年小店所做的大肠卤粉是如何好吃,直说得口沫四溅,眉飞色舞。

一晃半年过去,这天王强很迟都没来上班,林辉以为他睡过了头,跑去工棚喊人,叫了半天没人应,进去一看,王强还在蒙被大睡,然而掀开被子林辉却惊呆了:王强脸色乌青,已经气绝多时了。

报了警,经过法医诊断,王强乃是熟睡中突发心脏病而亡。采石场老板只能自认倒霉,出钱把王强的遗体火化了,买了个骨灰盒装好,然后联系了王强的侄子,好带王强叶落归根。王强的侄子听到叔叔在外地发病身亡,没有赔偿金,当即表态叔叔的骨灰盒不要了,让采石场老板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坑一埋了事,然后就挂了电话。

采石场老板破口大骂,却也没辙,拎着王强的骨灰盒,往垃圾桶里一塞,拍拍手,回家了。

中午,林辉吃过饭,把一块用过的餐纸扔进垃圾桶,不经意发现垃圾桶里有个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看着分外熟悉,扒拉出来,打开塑料袋一看,林辉惊呆了,里面赫然是个骨灰盒。他在心里一想,便什么都明白了,定是采石场老板嫌麻烦,把王强的骨灰盒给扔了。

捧着好友的骨灰盒,想着王强生前的音容笑貌,林辉的眼泪止不住哗哗地往下流:王强在外漂泊了一辈子,都死都记挂着远方的家乡,想不到死后骨灰却被扔进垃圾桶,回不了家。叶落归根,魂归故里呢,自己又怎忍心看着王强成了孤魂野鬼,永世在外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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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林辉向采石场老板请了假,带着王强的骨灰盒,登上了开往王强故乡的长途火车。列车在飞驰,望着窗外一掠而过的景色,林辉心绪起伏,突然身后有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林辉顿时惊呆了:站在他身后,一脸憨厚微笑着的,赫然是已经死去的王强!

王强一字一顿,说:“青龙乡桥头的那家小店里,那碗大肠卤粉实在太好吃了,你不带我去吃一碗?”

林辉大惊坐起,却发现身边坐着的全是鼾声四起的乘客,哪有王强的身影?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刚才只是做了个梦。只是这个梦太逼真了,就仿佛王强真的来到他的身边,刚说完话离开不久一般。

火车穿行了一天一夜,来到一个县城,再换乘汽车,四个小时后,林辉终于来到了王强的家乡青龙乡,这时候天色已晚。走过一座古老的石板桥,一家卤粉店赫然映入林辉的眼帘,一块被烟熏黑的招牌在暮色中无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林辉一下想起在火车上所做的那个梦,不由得暗地里叹了口气,走进卤粉店。守店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林辉点了两份大肠卤粉。

天色已晚,卤粉店已经没有别的食客,就林辉一个人,不多会儿,两碗大肠卤粉就热气腾腾的端上桌。林辉抓起筷子吃起粉来,正吃着,突然一阵呛人的烟味从厨房里飘出,不多会儿更是热浪滚滚,糟了,厨房失火了!

林辉把筷子一放,冲进厨房灭火。厨房已经成了一片火海,烈焰冲天,这火势压根控制不了,林辉记得老头把粉端给自己后就回了厨房,四处一找,果然在厨房一角发现了他,人已经昏迷了过去。林辉扛起老头,冲出厨房,这时候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外面,林辉一把抓起放在椅子上的骨灰盒,扛着老头冲出粉店。

这间老粉店在大火中烧毁一空,老头只是被浓烟呛昏了过去,因为林辉救援及时,并没大碍,送医院没多久就苏醒了过来。林辉要走,老头却说什么也不肯让他离开,林辉把工友病亡,自己千里送他归家安葬的事情说了一遍,老头终于放开了手,但提出林辉安葬了王强后,务必再来见他一面。

林辉找到了王强老家所在的村子,在山里寻了个地方,挖坑把他安葬了,祭拜一番,然后出了大山,找到开粉店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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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姓徐,他为了感谢林辉的救命之恩,提出让林辉留下来,他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要把自己做卤粉的秘方传给林辉,收他为徒。徐老头说,镇上觊觎他的绝艺的人不少,甚至有城里人专程下来拜他为师,但他一概拒绝,因为学艺心术为要,一个心术不正的人,又怎能做好一份卤粉?工友病亡,林辉千里送他叶落归根,正是心地良善之人,收这样的人为徒,他一百个放心!

林辉留了下来。徐老头新开了家店,把一身绝艺对林辉倾囊相授,三年后,林辉接过了卤粉店,因为诚意经营,生意更胜往昔。徐老头把自己的独生女儿许配给了林辉,夫妻同心,生意做得更是红火,最后更是把店给开进了城里,当然这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