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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文《朱德的扁担》进入教材已经有相当的时间了,甚至我们已经忘记了它的最早源头在哪里。

目前使用的部编本教材中, 《朱德的扁担》放在二年级上册课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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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文的左下角,清晰地注明作者是朱良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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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我们找一段介绍。

下面摘自《红色名人印迹》(2014年版)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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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文《朱德的扁担》,朱良才著,最初收入1958年出版的《星火燎原》丛书中,1961年教育部正式将其列入全国中小学的语文课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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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找到1961年版的由人民教育出版社编的《十年制学校小学课本:语文(第5册) 试用本》,将这篇课文拷贝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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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看出,这篇课文与目前教材里的课文内容基本相同。当然,在局部的语词上有所差异,以后我们再对这种差异作一点分析。先看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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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德的扁担

一九二八年,朱德同志带领红军到井冈山跟毛主席会师。山上是红军,山下不远就是敌人。

红军要巩固井冈山根据地,粉碎敌人的围攻,需要储备足够的粮食。井冈山上出产粮食不多,常常要抽出一些人到山下的茅坪去挑粮。从井冈山上到茅坪,来回有五六十里,山高路陡,非常难走。可是每次挑粮谁都争着去。

朱德同志也跟战士们一块儿去挑粮。他穿着草鞋,戴着斗笠,挑起满满的一担粮食,跟大家一块儿爬山。大家想朱德同志整夜整夜地研究作战计划,白天还要挑粮爬山,怕他累坏了,就把他那根扁担藏起来。不料朱德同志又找来一根扁担,写上“朱德的”三个字。大家见了越发敬爱朱德同志,可是不好意思再藏他的扁担了。

这篇课文,改编自朱良才撰写的同名文章,首发于1958年出版的《星火燎原》丛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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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良才的原文如下,下面摘自《星火燎原全集精选本》(解放军出版社,2009年版):

朱德的扁担

一九二八年,朱德、毛泽东同志在井冈山胜利会师。要守住井冈山,粉碎敌人的围攻,除了构筑工事,练兵以外,还有一大事就是储备粮食。可是井冈山上产粮很少,供给山上的群众还不够,部队的吃粮、存粮,都靠下山打土豪,把筹到的粮食挑上山来。因此在井冈山上的那些日子,“挑谷上坳”便成了我们的一项经常工作。

从井冈山上到山下宁冈的茅坪,上下足有五六十里路,山又高路又陡,着实难走。每到运粮的那天,我们天一亮就出发,赶到装粮的地点,有的用箩筐担,有的用口袋背。用具不够,有的同志索性就脱下条裤子,把裤腿扎紧,满满地装上两裤腿,往肩上一搭。这样挑的挑、背的背,翻山过坳,直到天黑才回山。

那年,朱德同志已经四十多岁了,他也跟大家一道去。他穿着双草鞋,戴顶斗笠,挑着满满的一担米,和战士们一道爬山。大家看到朱军长整夜整夜地计划作战的大事,白天还要参加劳动,生怕累坏了他,便劝他不要挑,又讲他不过,只好把他那根扁担偷去藏起来。藏扁担的同志以为这样一来朱军长就可以休息了,哪知道朱军长却另找来了一根扁担,并且用柴刀把扁担削平一块,写上了“朱德的扁担”五个字。

从此,他的扁担再没有人“偷”了,同志们挑米的劲头也更高了。同志们还编出了这样一首歌子:“朱德挑谷上坳,粮食绝对可靠,大家齐心合力,粉碎敌人‘围剿’。”每当挑米爬山爬累了的时候,大家就用这首歌子互相鼓励。

朱德同志与战士们同甘共苦的精神和以身作则的模范行动,教育着全军每一个人,更激发了同志们克服困难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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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本书中,还在文下注明:此文自1961年至1995年101次被选入小学语文课本及教学参考书、初级中学语文课本,特殊教育小学语文课本,成人教育小学语文课本及教学参考书。

这个数据统计至1995年,实际上,从那以后,这篇文章,还继续被选进教科书。

2010年版的人教版教科书中,《朱德的扁担》这篇课文被取消,当时还引起了社会的激烈争议。而在接下来的目前全国使用的统编本语文课本里,《朱德的扁担》再次回归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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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德的扁担》能够重新进入教科书,不能不说与上一版教科书取消了这篇文章引起社会公愤有关。

从现在的资料来看,都说《朱德的扁担》进入课本的时间是在1961年。

而实际上,我们查一下建国以来的小学课本,会发现,早在1955年的课本里,就出现了《朱德的扁担》,而这时朱良才还没有撰写日后被改编成课文的回忆录。

我们目前能够查到第一次出现《朱德的扁担》文章的课本是在1955年出版的《初级小学语文第5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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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篇课文,与今天流行的版本相比,情节比较简单,没有战士“藏”扁担的情节,相对来说,有一些扁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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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这个早期版本的《朱德的扁担》中的部分语句,又以变形的方式,整合进了根据朱良才原作改编的那个版本中。因此,这个早期版本的出现意义不可小觑。

我们来看看1955年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初级小学语文第5册》中的《朱德的扁担》这篇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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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德的扁担

1928年秋天,一部分红军驻在江西井冈山。井冈山上没有粮食,经常要抽出一些人来,到五六十里外的宁冈去挑粮。每次挑粮,大家都争着要去,常常互相抢扁担。

我们的朱总司令也和战士们一样去挑粮,他怕自己的扁担被别人抢去,就在扁担上写上“朱德”两个字。战士们很敬爱朱总司令,不好意思拿他的扁担。这样,朱总司令就能常常和战士们一块儿去挑粮了。

后来,战士们常常得意地说:“我们和朱总司令一块儿挑过粮。别看他是总司令,挑起粮来比我们还挑得多呢!”

为什么我们说不要小觑这篇课文呢,因为这篇课文中部分语句,被糅合进了朱良才原版改编过来的同名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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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比较一下:

1955年版课文:战士们很敬爱朱总司令,不好意思拿他的扁担。

1961年版之后的课文:大家见了越发敬爱朱德同志,可是不好意思再藏他的扁担了。

两相对比,两篇课文中的这句话里,关键词是一样的,而在朱良才的原文里,并没有这个核心关键词。

因此,目前通行的《朱德的扁担》的课文,是在朱良才的原作基础上进行了改编,同时,也接受了之前1955年课文里的一些核心语词,从而形成了目前教科书里的课文《朱德的扁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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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版教科书的教参

那么,这里就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1955年版的《朱德的扁担》是从哪里来的?按照记载,这时候,朱良才还没有撰写《朱德的扁担》一文,《星火燎原》丛书征稿开始的时间是在1956年,刊登朱良才所撰写的《朱德的扁担》是在195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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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版的教参

而在1955年版的教科书里就出现了《朱德的扁担》一文,说明早在朱良才撰写的同名文章出来之前,社会上就已经广泛流传《朱德的扁担》的故事了。

不过,1955年版教材里的《朱德的扁担》一文,情节比较简单,没有朱良才版里的情节一波三折,多了一个“藏扁担”的情节转折点,所以,朱良才版的《朱德的扁担》富有戏剧性,这是朱良才版的成功之处。

因为这种“藏扁担”里包含着官兵平等、战友情深而又幽它一默等多维寓意,所以,看起来短短的一篇《朱德的扁担》,却蕴含着高超的写作技巧,往大了说,它有一点欧亨利的小说风格。

这也决定了《朱德的扁担》这篇文章能够始终历经波折而依然屹立在教科书里的重要原因。

任何想把《朱德的扁担》赶出教科书的意图,都是白费力气。

上一版、也就是2010版人教版教科书里把《朱德的扁担》撤出,引起了轩然大波。那一版拿下这篇课文的理由,据《看历史》中登载的《老师的“谎言”——课本不曾告诉你的历史》披露,是“文学性与语文性不足,文章没有体现汉语的美感和特质,不是文学性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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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理由,低估了《朱德的扁担》的巧妙的构思与情节内在的多维意蕴,而今天它能够重回教科书,依然无愧地可以宣称它是一篇“文质俱佳”的文章。

我们还是回到1955年版的教科书中。

这一版教科书,我们可以在版权页上看到这样的内容:它是由上海临时课本编审委员会编写,1949年7月上海联合出版原版,1950年12月新一版,1955年1月新六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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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这个版本,是来源于“1949年7月上海联合出版的原版”。

我们无从知道这个原版是什么样子,网上与图书资源里,都找不到相关的原书,如果1955年版是原封不动地照搬1949年7月上海联合出版原版的话,那么,《朱德的扁担》应该在1949年就已经出现在课本里了。

另一个可能,1955年版是在1949年7月上海联合出版原版的基础上进行了增订,增添了《朱德的扁担》。

现在我们能够查到的最早出现《朱德的扁担》的文章,只能追溯到1955年版的教科书。

从中可以看出,《朱德的扁担》的原型故事,早在建国初期就已经广泛流传了。

那么,这个版本的作者是谁?

从目前的历史钩沉的情况来看,没有任何一篇文章提及这其中的迷津。

但可以肯定的是,朱德的平易近人、官兵平等的风范,早就流布于社会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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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上海交通大学教授刘统在《“朱德的扁担”之考证》一文中记载,他在1936年上海出版的《逸经》半月刊第11期中,查询到一篇署名为“柳云”的文章,文中说朱德在井冈山与红军“有福同享、有祸同当”,去往桃寮挑谷子,“朱确与众同挑,有人在其扁担上大书‘朱德扁担,不准乱拿’八字,至今赤军中犹传为美谈”。

这应该是《朱德的扁担》的最早的记载。

那么,我们可以合理地想象一下,“朱德的扁担”的故事,早就在红区里传播,之后也有作者记录下大致的情节梗概,后来被收录到教科书中去,之后,朱良才又详细地写出了《朱德的扁担》更全的版本,于是这个版本后来居上,驱赶出了早先的版本,从而成为今天教科书收录的定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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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代课本中的《朱德的扁担》,插图雷同于1955年版

但是,谁是1955年版语文课本里《朱德的扁担》的作者,或者说这篇课本,编写者是根据什么样的素材改编的,可以说至今仍是一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