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重阳lp
穿越剧想必大多数人都很熟悉了。
从《寻秦记》开始，我们就在追求一种假设条件下的可能：
如果我穿越到古代，是否可以利用现有的知识去改变未来？甚至……成为这个时代的王？
具备这种假设热情的人还把目光投向了中外历史上的达芬奇和王莽，并坚定地以为他们都是穿越者，很多年来关于“穿越”的小说题材和影视剧题材也有很多，中国有，国外也有。
去年讲过俄罗斯人拍摄的关于回到二战时期的穿越剧，人家强调的是“当身临其境时才能感受到爱国主义的必要性”，而日本人则同样玩了一把穿越，只不过从小处着手，且处处“逆行”：
一、小人物就是小人物，改变不了历史；
二、医学也许能够救人，但于整个世道没有影响；
三、爱情，爱情，还是TMD的爱情。
这就是TBS电视台在十年前制作的《仁医》。
应该说它的开头比较中规中矩：
一位现代脑科医生在夜间被一个蒙着面穿着病号服的家伙撞倒，那人拿着一瓶药剂告诉他“快回去救她！”然后就势一推，医生跌下楼梯，一个穿越的故事开始……
欢迎来到幕府时代。
一
之所以今天讲到《仁医》这部穿越日剧，其实想法由来已久：
它是一部很“正经”的穿越剧。
日本人用近乎精神虐待的方式让主人公南方仁（大泽隆夫 饰）在一个深夜撞入一百多年前的幕府末期，“出道即巅峰”——
他撞见了武士内斗，杀人和救人。南方仁做起了他在江户的第一台手术。可是，一个人的手术要身兼麻醉师、主刀、一助二助等职，南方仁终究忙不过来，于是问了门外等候的那个女孩。那个女孩说：武士家的女儿不怕血。于是，南方仁邂逅了出身武士家族的女子橘咲（绫濑遥 饰），这一见之下，以日剧百转千折的叙事方式就拍了两部：
第一部的南方仁医生深陷在末代的幕府中，他利用医学知识就地取材，动手术制药物，青霉素于是在日本诞生了。
但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作为穿越医者的南方仁随后并没有像一般穿越文里那样大杀四方让众人拜服，相反，当他走到街上时只有一脸的茫然和无助。
他所身处的时代没有科技，只有规矩。人命像草芥一样，在瘟疫面前王公贵族和平民百姓一样都是蝼蚁。那时的女子所受的教导也同样严格且无聊，比如武士家的女孩子不能跟男人并排走在路上，生儿育女是女人的人生责任和荣耀……
也正是如此，橘咲作为本剧唯一的大女主身份从第一集开始便可以确认下来：
她，是唯一一个在那兵荒马乱的年代里紧紧跟随医学信仰的女人。
而在遇到南方仁之前，是旗本武士家的16岁女儿，知书达理、温柔坚毅，日常帮助寡母操持家务，日子平淡却也无忧无虑，只等着像其它女子一样结亲出嫁。
但如果仅仅只是“跟随”则《仁医》的思想内核就显得肤浅了许多，我甚至以为很多情节，包括南方仁医生在乱世中的情怀与坚持也都受到了橘咲的影响，比如性格向来优柔寡断的南方仁在江户城遭遇霍乱爆发时，病人的儿子突然上吐下泻，南方仁心有不忍，但因害怕改变历史，只得谎称自己不知道霍乱为何物，更不懂如何救治。
可他是个拙劣的撒谎家，橘咲虽知道他有苦衷，但却无法苟同他置身事外的态度，她只知道眼前有病人，而他们需要救助。于是橘咲撸起袖子，为病患一家擦掉地上的呕吐物。眼看一介女子，孤身与霍乱抗争，身为医者的南方仁如何能不动容？
经历了激烈的心理斗争之后，终于卸下了伪装，当即成立了霍乱战斗小组，拯救江户于水火之中。
二
一般来说，双女主的电视剧都会有派系之争，有人喜欢这个，有人支持那个，顺带着就把喜好和憎恶带进观剧的过程中，就比如《仁医》：
当男女主的感觉会按照观众预料的那样顺理成章时，偏偏江户城里寻求医治的花魁野风（中谷美纪 饰）出现了，南方仁惊讶地发现她居然长得和穿越前的现代女友一模一样。
更扯的是，剧中还把野风设定成了他未来女友的祖先，因此同样在那一晚当野风打算委身于他时，场面似乎开始变得十分“熟悉”。当然，作为一部正经的可以播的日剧，编剧很有操守地让南方仁在犹豫不决后选择出门医治病人。
至此，《仁医》朝着不同寻常的爱情向和理想向发展：
男主身处于“明治维新”前夕，在这个充满动荡的时代，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谓是历史的见证者，包括野风——江户头牌花魁的乱世飘零尽在南方仁的眼里。
至于“野风”的人物之所以存在于该剧中也决然不是画蛇添足的存在，她作为男主现代社会中的女友祖先，其坎坷的命运同样也在影响男主的心态转变：
首先是当他第一次动手术救下野风时，他发现伴随他穿越而来的女友照片上的手势变了，于是他疑惑，认为自己救下的是本该死去的人所以改变了历史，于是他害怕。
他认为作为一个穿越者，不能随意改变历史。
接着是曾被他救下的某人遭到杀害，这件事让南方仁真正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他发现自己之前的自以为可以改变历史的侥幸心态很荒唐。
直到照片中的女友不再身穿病服，他开始觉得是自己的行为推动了医学的发展，让未来的世界产生了新的进步，于是他想通过引导过去的医术从而让未来更加美好。
直到某一天，照片上的女友变成了半透明状，南方仁再度陷入恐惧，他发现女友始终与野风有关，所以他决定不再做任何影响野风命运的事情。
直到野风这个苦命女子找到了好的归宿后却因为自身原因无法自然分娩，南方仁最后一次为野风动了手术，这个行为直接导致了未来女友在照片中消失，可南方仁反而轻松了许多。
理想、未来、女友、生命，南方仁在这种不断产生的矛盾中做出了他以为正确的选择：
医者父母心——无论是面对剧中呈现的空间还是时间，人类都渺小得不足挂齿。所以人类必须学会敬畏与谦卑。而南方仁在这个渺小的群体里活出了自己的伟大。这便是人力所能及的最大极限。
这就是《仁医》想要表达的核心思想。
三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在观看《仁医》时心思也随着男主前行。
应该说《仁医》第一部的故事讲的很好，野风花落去之后便是南方仁与橘咲的感情线，第二部开始，男主正式进入乱世末期。彼时的日本正承受着和中国几乎相同的遭遇：
列强、屈辱、变革、冲突。
然而无论南方仁怎么秉承着医者的中立来往于各派之间救死扶伤，他都无力阻止越来越多的生命在战火中消失，这部分主题暗合他与女主的感情线齐头并进，看来让人揪心。
所以橘咲在乱世中的爱恋显得更加珍贵并与众不同。
在对待南方仁的感情上，橘咲比别人想象的还要成熟和复杂。她想拥有，却又不想占有。她想获得幸福，但又不忍“怎么可以只有我一个人获得幸福”。
当从狱中逃生的南方仁终于向她表明心迹时，她却断然拒绝。作为几乎唯一一个知道他穿越身份的女性，她说，她的幸福是把仁友堂传给后世。因为医生终究是要回到未来的，回到那个没有她的世界，所以她想让医生在未来世界也能找寻到她留下的痕迹。
那时《仁医》热播时，很多观众都喜欢橘咲，喜欢她身上日本传统女性的勤劳能干、温柔体贴，而我更被她的勇敢、聪慧、坚毅、仁心所打动，她是一位拥有现代女性品质、值得敬佩的医者。虽然是虚构文艺作品中的人物，但她拥有的这股穿透人心的力量，能够跨越时间和国界，还有……偏见。
1868年，当橘咲从枪伤感染中侥幸捡回一条命之后，南方仁已经回到现代，而且错失了重回江户时代的机会。
在他接受手术的同时，江户时代以一瞬百年的速度消失在时间的缝隙中。
一百多年的沧桑巨变，把昔日的红颜知己和得力助手，变成了老照片里“奶奶的奶奶”。从她养女的后人口中得知，南方仁“走后”，橘咲后来成了明治初期少见的女医生，离开了仁友堂并把自家房子改成医院，专心于妇产科和儿科；她很长寿，一直活到八九十岁，一生未婚……
历史的修正力无情地把南方仁在江户时代生活过的痕迹一一抹去，仁友堂的医生们都想不起这里曾经有过那样一位医生，只有她将信将疑，每日看着“仁友堂”的牌匾陷入沉思。
于是本剧最大的泪点开始暴击每位观众——
她开始想起这里曾经有过一位被称为“先生”的人，想起他容易流泪、喜欢吃炸豆腐、有着神一般的手，却唯独想不起他的名字和容貌，她对着他们看过无数次的那轮最美夕阳流泪，害怕迟早有一天历史修正力会把这仅剩的记忆抹掉，于是提笔写下那时流泪的理由，并告诉那位消失了的医生：
“我虽然看不见你，他们也都说你未曾存在，可我依然一直爱慕着你。”
沧桑倒转岁月轮回，想必她的一生都在和无情的修正力作斗争，都在等待那个模糊记忆中的医生。她把医生创办的仁友堂当成自己的孩子，把自己的幸福融入到时代洪流之中。
四
后记——
《仁医》中的爱情并不肤浅，没有大欢喜和大团圆。
男女主没有床戏，“三角恋”显然也不成立。
关于“我是如何穿越回去当医生”的这件事，他们也没让男主很风光，依然是该挨揍挨揍，该坐牢坐牢。
甚至在很多时候刻意给出了“你是未来人，你在这里治病救人都要掂量一下”的刻薄态度。男主所拥有的除了自身具备的药理知识，就只剩下唯一朝夕相伴的爱人，尽管也只是精神层面上的爱侣。
但无论是南方仁还是橘咲，他们的故事看似一个主张一个追随，又或是一个犹豫一个坚定，都是在行医也行德。
更重要的是他们面对历史的态度，南方仁尊重历史，又希望立足当下改善未来。可惜他最终也只是穿越历史的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尘。
于是最后也有答案：
有些人，即使你南方仁救活了他还是会死，仅仅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死；有些人，你南方仁能够通过改变历史去拯救，也仅仅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注定能够被拯救。
有人将历史比作一个庞大的生命体，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就是这个庞大生命体的小细胞。
无数的细胞组成历史，组成历史的组织，历史的器官，历史的身体，历史的存在基础。
然而就像人类无法感知到细胞的活跃，历史也无法得知人与事件的变化与发展。反之，正如细胞无法理解人类的思想，我们人类，也永远不可能了解历史的发展趋势。
既然连了解都做不到，就更别提左右历史的思考了。历史这个硕大生命体要如何生，如何死，如何想，如何做，人类根本无能为力。
所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女人，或者说一位身怀仁心的“同志”同样穿越百年的爱与思念：
我见不到你，但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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