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世界史,中国无疑是天文学起步最早的国家之一,尤其在天象观察、仪器制作和编订历法等领域,均取得了极为丰硕的成果。到了元朝时期,古代天文学的发展迎来了一个新高峰。不仅涌现出了以郭守敬为代表的杰出天文学家,并创制出了当时最为先进的历法——《授时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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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时历》截图

元朝天文学的快速发展,显然离不开自身拥有的“较以前任何一个朝代所不及”的先进天文仪器。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先进天文仪器的创制,很大程度上可以视为“中国与波斯学者们共同努力的结晶”。实际上,一些仪器就是从以波斯为代表的伊斯兰国家直接传入进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两大文明古国在天文学领域的碰撞,擦出了什么样的火花?我查了一些资料,接下来跟大家简单聊聊(拓展阅读:远在波斯的“忠实小弟”伊尔汗国,为什么和元朝关系这么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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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汗国的疆域

1)伊斯兰天文仪器的传入

1)扎马鲁丁与天文仪器的创制

世祖至元四年(1267),受伊尔汗国大汗旭烈兀的委派,波斯天文学家扎马鲁丁来到大都(北京)“进万年历,颁行全国”。同年,他在大都设观象台,并创制了七种天文仪器,分别是:

  • 咱秃哈喇吉:即浑天仪,观测太阳运行轨道的仪器;
  • 咱秃朔八台:即方位仪,观测星球方位的仪器;
  • 鲁哈麻亦凹只:即斜纬仪,是用来观测日影,定春分、秋分的仪器;
  • 鲁哈麻亦木思塔余:即平纬仪,观测日影,定夏至、冬至的仪器;
  • 苦来亦撒马:即天球仪/浑天图,天文图像模型;
  • 苦来亦阿儿子,即地球仪
  • 兀剌都儿剌不定,即星盘,观察昼夜时刻的仪器。

在七种天文仪器中,地球仪和星盘是过往历任朝代所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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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马鲁丁

2)郭守敬创制的简仪

新型天文仪器的出现,对于我国古代天文学的发展而言,有着极其深刻的意义。其中最为显著的,无疑是我国天文仪器的创制工艺得到了“迭代升级”。

至元十三年(1276),为完成《授时历》的创制,以郭守敬为首的“科技团队”,先后制造了简仪、仰仪、闚(通“窥”)几、星晷定等13种天文仪器。其中,以简仪为首的天文仪器,受到了伊斯兰天文学的直接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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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守敬

客观地说,郭守敬发明的“简仪”,堪称唐宋浑仪的“升级版”。在我国古代,浑仪是研究天文、测定天体方位的重要仪器。

浑仪的制造,始于汉落下闳。唐朝时期,天文学家李淳风设计出了一款较为精密完善的浑天黄道仪,可以测定黄道经纬、赤道经纬、地平经纬等数据。北宋时期,沈括进行了进一步的优化。

可即便如此,浑天仪的结构依然极为复杂,在观测过程中也时常出现“环与环之间相互阻挡视线”的现象,影响观测精度。

针对这些缺点,郭守敬进行了重大改革。首先,他去掉了白道环和黄道环,并将地平经纬、赤道经纬、日晷三器合而为一。其次,仪器以“北高南低”方式倾斜地架在支架上,赤道环的位置移至旋转轴的南端,保证其平行于天球赤道。另外,百刻环的安装是一种创新,环上等分成100刻,分为12个时辰,每刻又分作36分,进一步保证了观测的精准度。

简仪的创制,无疑是我国天文仪器创造史上的一次重大飞跃,更成为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天文观测仪器。直到1598年,欧洲才由丹麦天文学家第谷发明了与之类似的装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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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仪

3)简仪与伊斯兰科技的渊源

需要注意的是,简仪的横空出世,与伊斯兰天文学的“助力”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原因很简单,无论是去掉传统简仪上的黄道部件,还是日晷三器的合并,都是建立在“掌握弧三角法(三角函数)”的基础上才能得以实现。

显而易见,这些数学知识都是郭守敬从伊斯兰天文学家那里习得的(拓展阅读:读书笔记:元朝不同民族知识分子的“中华认同”)。

实事求是地说,以其他一些文明古国相比,古代中国的数学发展,远未及发达的程度,尤其在几何学领域极为薄弱。对此,德国数学家康托尔(1845—1918)如是说道:“几何学在中国数学上是最脆弱的一环,中国人关于几何学的应用,可以说只限于直角三角形(勾股形)的最基本的命题。….元朝郭守敬首先采用的弧三角学….似乎只是阿拉伯弧三角学的汉文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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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托尔

英国学者李约瑟(1900—1995)甚至认为,早在十二世纪中叶,由伊斯兰天文学家贾博·伊本·阿弗拉创制的“黄赤道转换仪”,与郭守敬的简仪“原理一致、作用基本相同”。换言之,在他看来,郭守敬的“简仪”是“黄赤道转换仪”的简化品。

不过我想说的是,对于两种仪器“孰先孰后”,我们没必要过于纠结。知识与文化本身是流动的,对于最为前沿的文化知识,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努力将之“据为己有”并发扬光大。如果一味地追根溯源,反倒陷入“舍本求末”的陷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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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约瑟,英国生物化学和科学史学家,美国国家科学院外籍院士,中国科学院外籍院士

2)伊斯兰历法的传入与影响

古代中国的天文学历史,一定程度上可以视为“古代中国的历法史”。从“古六历”中的《黄帝历》,到太平天国的《天历》,一共诞生了一百零二种历法。没有哪个国家,和我们的祖先一样,如此重视历法的创制。

在西历传入我国之前,中外学者们一致认为,元朝的《授时历》最为精确。清朝思想家魏源(1794—1857)认为,“有元一代制度,莫善于历,历出于郭守敬,全凭实测,不事虚算,故西洋来至以前, 唯授时历为无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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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源

被历代所称道的《授时历》,其创制基础和蓝本正是《庚午元历》和《万年历》。《庚午元历》和《万年历》的修订,深受伊斯兰天文学的影响。清朝学者俞正燮(1775—1840)在《癸巳存稿》中指出,“先是耶律文正(耶律楚材)麻答把法,增益庚午元法,万年法,而为授时所本”。

《庚午元历》(又名“麻答把历”),正是耶律楚材在跟随成吉思汗西征途中创制的。在修订过程中,他曾参考伊斯兰历法。对此,英国汉学家伟烈亚力(1815—1887)认为,“耶律楚材随成吉思汗西征中央亚细亚时,曾从事于日月食的计算,他与波斯的天文家交游之际,曾获得许多天文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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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烈亚力

至于《万年历》,则是扎马鲁丁亲自主持创制的。至元四年(1267),“西域札马鲁丁撰进《万年历》,世祖稍颁行之”。

另外,从元朝官方召集郭守敬等人“立项”编撰《授时历》到最终著成,仅用了四年时间。以当时的条件,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由此有学者推测,为了保证《授时历》的编撰进度,“编委会”成员们大概率参考甚至直接引用了伊斯兰历法中可参考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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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世闻名的马拉盖天文台遗址

3)尾声

一言概之,以伊尔汗国(波斯)科学家为代表的伊斯兰学者们,不仅将先进的仪器和完善的历法传入中国,以扎马鲁丁为代表的伊斯兰学者们,直接主持并深度参与了我国的天文工作。

《元史》记载:“司天监,秩正四品,掌(管)凡历象之事。提点一员,正四品;司天监三员,正四品;少监五员,正五品;(司天)丞四员,正六品….”其中,负责“掌观象衍历”的“回回司天监”,也是“秩正四品”。

由此可见,这些为元朝服务的伊斯兰学者们,基本都享有较高的社会地位(拓展阅读:读书笔记:为什么元朝的“回回人”越来越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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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朝《大一统志》的总策划,就是创作《万年历》的扎马鲁丁

与此同时,我们也应该注意到,以郭守敬等为代表的中国天文学家们,在治学和工作过程中,一直秉承着勤奋、严谨和谦逊的态度。他们不仅谦虚地学习伊斯兰天文知识,并举一反三、不断创新,最终让元朝天文学在全世界大放异彩。这种对外来先进文明包容的态度,即便在今天,也是值得我们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