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宜德年间,江苏淮安府有个武官叫蔡武,家资丰厚,奴仆众多。蔡武别无所好,偏爱的就是喝酒,一见了酒,连性命可以不顾,人们叫他“蔡酒鬼”。

蔡武的夫人田氏,不知道也是天生好酒,还是受丈夫影响,也天天喝酒。夫妻两人经常一起喝得烂醉如泥。

两人生有两男一女,这几个孩子却滴酒不沾。大女儿蔡瑞虹,十五六岁,不但长得花容月貌,而且聪明能干,家中的大事小事,都由她掌管,她还经常劝解父母戒酒。虽然年轻,家里的仆人却无不心服。

这年,蔡武父亲曾经帮助过的兵部尚书听说蔡武如今闲赋在家。便给蔡武在湖广安排了一个游击将军的职务。

女儿瑞虹坚决反对,原因是父亲烂酒,如果误事必将受到处罚。蔡武却坚持要去。瑞虹无奈,只得让蔡武日后一定少喝酒。蔡武口中答应,心里却觉得不吃饭可以,怎能不喝酒?

一家老小收拾好东西,只留下个仆人看守宅院,便租了艘船出发去上任了。

偏偏蔡家仆人找的这艘船却是艘黑船。专门杀人劫货的。船上伙计们看蔡家带的几口大箱子,一早就想好了要抢,但是头两日没有合适的地方下手。而且伙计们听说蔡武是个武官,不知道他武功深浅,不敢贸然下手。只得等待时机。

蔡武夫妻头两日倒是没有贪杯,喝几杯便不喝了。第三日晚上,夫妻两人都觉得在船上太无聊了。便开怀畅饮起来。瑞虹怎么劝都劝不听。

船上领头的强盗叫陈小四。他见蔡武夫妻已经完全喝醉了,觉得时机到了。便招来众伙计吩咐道:“其余人一个不留,只把那个大小姐给我留下。我要留她做个押舱夫人。”

十来个强盗拿着刀从前舱一路杀过去,蔡家仆人们纷纷被砍倒,到得里舱,蔡武夫妻醉得已经站立不稳。见旁边丫鬟被砍,蔡武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几个强盗一拥而上,把他按到了地上。

陈小四吩咐全杀了,然后把尸体绑上石头后扔下船。

瑞虹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家老小被杀却无能为力。突然想起只留下自己一人,自己必定会被玷污。于是跑到船边想跳船自尽,以保名节。

陈小四一把抱住,说自己不会杀她。会娶她。瑞虹挣扎中想起,如果自己也死了,这血海深仇就永不得报了。心里发誓定报此仇。于是决定忍辱保命。

当晚,陈小四把船停靠在一僻静处,就强行和瑞虹入了洞房。第二天,众强盗一起对陈小四说:“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一定要把瑞虹灭口。”陈小四始终舍不得,就是不答应。

晚上,众强盗商议后,觉得瑞虹绝对会找机会报仇,于是决定不再跟着陈小四冒险,偷偷将船上箱子里的东西分了后,就各奔东西去了。

陈小四中午才起来,发现众人把箱子里的财物都拿光跑了。见众强盗如此害怕,此时想起他们说的话也的确有道理。而且瑞虹整日哭泣,哭得他也心烦。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狠心杀了瑞虹永绝后患。

他拿了根绳勒住瑞虹脖子,不一会瑞虹就没了反应。正在此时,竟传来人声。陈小四慌忙逃了。

瑞虹醒来后,得知自己被这户富商所救。已经到了他们船上。富商叫卞福,是汉阳府的商人,他这次是买回粮食到家贩卖的。

瑞虹心中想着父母的不幸和冤仇。对卞福把前面发生的事细讲了一遍说:“求老爹大发慈悲,救救我这个难中的人,我一辈子也不忘您的大恩大德!”

卞福见瑞虹独身一人,又是个美貌女子,心生不良念头,他安排了丰盛的酒菜饭食招待瑞虹,说道:“衙门中的事是说不定日子的,如果拖上半年六个月,事情办不完,那我这船货怎么办呢?不如小姐暂且跟随我回家,先卖掉货物,然后另换个小船,我与你一起到这里米办理这件事,那时候就是耽误几年我也陪着你。只是我们无名无份,出来办事不方便,不如你嫁给我,也有个依靠。”

瑞虹心里知道这是卞福帮助她的条件。为了报仇自己也没其它办法,只好答应了。当晚两人就在船上成亲了。

过些日子到了卞福老家,卞福才说实话,他说他早有正妻了,瑞虹只能是妾。而且他妻子善妒,又非常凶悍。所以瑞虹不能去他家。他在别处给瑞虹找了个小房子安身。

过了几天,卞福的妻子从下人口中得知了此事。带人把瑞虹卖到了青楼。

瑞虹活着只为报仇,现在觉得报仇无望,只一心求死。老鸨子哄也哄了,打也打了,始终不能让瑞虹屈服。老鸨子也折腾累了,就又把瑞虹卖给了一个绍兴人,姓胡名悦,是武昌太守是他亲戚,他出重价买下瑞虹为偏房做小老婆。

胡悦把瑞虹接到寓所,当晚置办酒筵,与瑞虹结亲叙情。瑞虹只是啼哭,不跟他说笑,也不容他亲近。胡悦再三劝慰,她也不听。

胡悦再三追问下得知瑞虹的深仇大恨。他告诉瑞虹他有亲戚在朝中做官,一定能帮她报仇。瑞虹闻言,终于和他圆房了。

事情又搁置了一年有余。胡悦哄骗瑞虹他已经给自己亲戚写了信。已经在抓捕陈小四一伙人,只是还没有消息。

渐渐瑞虹知道自己又被骗了,又伤心又气愤。坚决不让胡悦进自己房间。胡悦怕真弄出人命又不敢强迫。干脆放出风去要把瑞虹卖了。

这时,在京城读书的温州举人朱源,年过四十还没有儿子。他妻子贤德,多次劝他娶个偏房,在一起读书的朋友也苦苦劝说他。

朱源听了众人的话,决定物色一个合适的。他看了瑞虹,暗暗喝彩:“好一个美貌女子!”同意用一百两银子作彩礼娶她。

事情谈妥,朱源选定吉日,将银两交给胡悦,一面叫家人雇轿去迎娶瑞虹,一面吩咐安排酒席。

这晚朱源的住所灯烛辉煌。朱源在灯下细看瑞虹,觉得更加秀丽可爱,心里美滋滋的。而瑞虹为了报仇几番被卖,几次被骗,难掩悲伤。而朱源并不强迫,自己坐到了桌边看书。

瑞虹看出朱源和前几人的不同,再次恳求朱源帮自己报仇。朱源听了瑞虹的遭遇,很是心疼,承诺一定替她报仇。平日里也对她格外的好。

朱源后来中了进士,被派到武昌做官。朱源带瑞虹去武昌县赴任后,马上调查陈小四等人下落。发现两年多过去了,陈小四还在干着黑船的勾当。

朱源先抓来陈小四,再让他供出其它强盗的名字。最后全部抓获,有的斩有的剐。

当晚,瑞虹自尽了。

她给朱源留下字条:“此生幸遇相公,妾的仇已雪,但是妾已失节,只能以死谢蔡氏祖宗于地下。姻缘有限,不能面别,只能寄一封信表达妾的心意……。”

瑞虹的信,哭倒在地,昏迷了半天才苏醒过来。因为过于伤感大病一场,府官县官都前来问候。

朱源把瑞虹的事情哭诉给别人,听的人没有不伤心落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