诞生于两河流域的黄道十二宫星座体系,是古巴比伦人于公元前4千纪前后所取得的辉煌天文学成就。除此之外,他们还在黄道以北确立了十二星座,在黄道以南确立了十星座,等等。
准确地说,巴比伦的星座体系,更符合公元前3200年左右春分点和秋分点的星象。
古代印度,将不同的恒星群称为“月站”,就是月亮落脚的不同驿站,有二十八个,类似于中国的“二十八宿”。
于是,曾经长期有人认为,中国的“二十八宿”,来自巴比伦的星座,甚至是从印度传来的。
然而,随着学者对中国古天文学研究的深入,包括更早更多涉及古天文学的考古发现,证明“二十八宿”是中国远古上古先民的独立创造。
河南濮阳西水坡古墓中的蚌壳星象图形证明,这种创造,至少可以推至距今6500年前。
西水坡古墓中,古人已经精确测定了“子午线”和“卯酉线”。“子午线”的直面映射到天球,就是古人所称的“天球赤道”;“卯酉线”映射到天球,则就是古人所谓的“黄道”。
可知,当时的先民,已然将天球划分为四个象限。这四个象限中,都有先民确定的恒星“星象”。
在墓主人的东侧,是用蚌壳摆成的“青龙”图形;西侧以蚌壳摆成“白虎”图形;南面是“飞鸟”;北面是“奔鹿”。
(西水坡古墓复原图)
这与后来的“四象”,所差只是“北宫玄武”。“玄武”的形成,是古人认知嬗变的结果,可以不去细说。可以确定的是,在距今6500年之前,中国古人已基本形成了“二十八宿”的理念。
社科院学部委员冯时教授团队认为,最晚,中国古人在距今5500-5000年之前,已经独立形成了“黄道”和“二十八宿”的认知体系。
“二十八宿”,是古人观测到的“黄道”附近的二十八个恒星群。《春秋注》云:“谓常见之星”,是非常好的参照体系。
“二十八宿”按四个天球象限,分为“四象”。具体是——
“东方苍龙”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
“北宫玄武”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
“西宫白虎”七宿:奎、娄、胃、昴、毕、觜、参。
“南宫朱雀”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
“二十八宿”,是中国远古上古先民天文观象的伟大创造,标志着中国古代“时空体系”的完美建立,成为后来的中华文明重要源泉。
先民何以偏要确定“二十八宿”,“十八宿”、“三十八宿”或其他数字行不行?
不行。
显然,古人最初确定“二十八宿”,是用来测量月亮的运行规律。用现代术语说,是出于测量“恒星月”目的设立的。
先民曾在某个阶段,把“室”“壁”两“宿”合为一“宿”,这就成了“二十七宿”。后来古人很可能更精确地发现,“恒星月”的长度长于二十七日短于二十八日。可是,设立计量“半日”的星宿是不可能的,于是便认可了“二十八宿”这种测量方法。
插上一句,“恒星月”是指月亮运行回归到同一恒星视位置的周期,实长为27.32日。
《吕氏春秋·圜道》云:“月躔(chán)二十八宿,轸与角属,圜道也。”
不过,古人并非只是通过“二十八宿”来测定“恒星月”。应该很快,古人也开始运用“二十八宿”来观测太阳和“五星”,就是现在所说的“金木水火土”五个行星的运行轨道和规律了。
古人称木星为“岁星”,按照其运行一周天稳定为十二年一个周期的特点,建立了观测其轨迹的“十二次”。对木星的观测,以及“十二次”的确立,一定是在“二十八宿”为坐标的基础上完成的。
《论衡·谈天》:“二十八宿为日月舍,犹地有邮亭,为长吏廨矣。”
“二十八宿”,亦称“二十八舍”,其含义,就是日月星辰的二十八个 “驿站”“宿舍”。通过这些“驿站”“宿舍”,可以精确测量日月星辰的运行和轨迹。
这个说法,的确与印度称“二十八宿”为“月站”极为相似。然而,古代印度的历法包含“冬、春、夏、雨、秋、露”共“六季”,显然与中国“二十八宿”所代表的“四时”是不相吻合的,唯一的解释,是“二十八宿”由中国传入的。而且,印度“二十八宿”所呈现的星象,至少比起于公元前五千纪的中国“二十八宿”,晚了2000年以上。
波斯、阿拉伯和埃及,都有“二十八宿”恒星体系。仔细推敲便不难发现,这些体系,皆为中国的“二十八宿”传入印度后,又传到了他们那里。
中国先民只是通过“二十八宿”观测日月星辰吗?
还不是。
“二十八宿”,与“四宫”“四方”“四季”“四色”相配属,既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识星”体系,也确定了地上人间的时间、季节,以致“天人合一”的“分野”和“星占”系统。
“四宫”,就是前面说到的“东苍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
在古人那里,除去上述“四宫”,还有以“北斗”所在“北天极”的“中宫”,也称为“紫微宫”或“紫微垣”,加在一起是“五宫”。“中宫”亦成“位”,即“四宫五位”。
“中宫”,在古人的认知里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中宫”兼具“阴”“阳”,是天地运行的中枢,也是天帝的住所。
“阴阳易变转圜”的哲学,由此而诞生。
“四方”,即准确校准东西南北的方向。“东宫”和“西宫”,是确定“东”“西”的基准点。而南北,则将地上的“子午线”映射为“天球赤道”,由此建立了天地测量的基准线。以现代眼光来看,这似乎不难,“天球赤道”无非是地球赤道平面向外延伸,并与古人想象的“天球”相交形成的“大圆”。但是在古代,得出这样一个准确的结论,是非常非常困难极需想象力的事情。
“四季”,古人干脆就以“二十八宿”的“四宫”确定了,即“东宫主春”“西宫主秋”“南宫主夏”“北宫主冬”。具体道理不详赘述。
在周代,尤其是在战国至汉时期,“二十八宿”被赋予了更多“分野”“星占”的内容,与地上人间的人和物、吉和凶等等有了更密切的联系,《史记·天官书》和《汉书·天文志》中有详细记载,恕不赘述。
特别要说一句的是,距今7000年的内蒙古敖汉旗小山遗址,发现了迄今最早的绘于陶器上的古代星图,“二十八宿”中的南北两宫中的授时主星和北斗皆在。
随着近年考古发现呈现爆发式的进展,或许不久会有更令人惊喜的成果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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